馬崇杉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厄運已經來了,還以為自己脫離了父母的束縛,正吃著炒豆、曬著太陽,小日子過得極其舒坦。


    直到一本厚厚的《四書譯注》,以及林迎整理好的《五年模擬,三年縣試》擺到麵前。


    馬崇杉那綠豆大的眼睛仍然透著不敢相信。


    他那善良的林師兄,怎一下換成了跟他爹媽一樣的“惡毒”麵孔了?


    噫籲嚱……啊!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農曆二月十六。


    這一天,距離縣試開考還有兩天,不過青川縣的各地學子,也都陸陸續續邁上了赴考的道路了。


    這天一大早,位於林家村村頭西邊的林家,林迎吃完早飯後,就在妻子孟芊芊的幫忙下整理好了自己的書箱,接著又在父母、兄弟以及兄嫂的關注下,背上書箱緩緩地走出院子。


    而在前一天,馬崇杉已經被馬員外接回到了家中。


    “二郎,此去縣城你一定要好好考,盡自己最大能力……”


    林家院門口,林老爺子手裏拿著杆煙槍,深吸了口,奈何文采有限,也編排不出多少鼓勵的話,隻得寬慰地說了一句,然後用力點了點頭。


    林迎自然知曉,他笑著回應,“放心吧老爹,我一定盡最大努力,給咱們林家考個好成績出來!”


    “嗯。”林老爺子點頭,之後示意林母,讓她把準備好的銀兩拿出來。


    這次林迎趕考,林家一共出了二兩銀子,這筆錢雖然不多,但放在農村,已經是筆大開支了,而且應付這場縣試,也是綽綽有餘。


    “二郎這些錢你拿著,該花的地方一定不要去省!”


    林母徐氏將二兩銀子塞到林迎的書箱裏,臨行時殷殷地囑托,深怕兒子為了省錢而怠慢自己。


    “嗯,我知道的。”林迎輕輕地回應了聲。


    其實在出門之前,自家妻子也從她的小錢罐裏給他取了一兩銀子作為用度,隻是孟芊芊給的不是銀子,而是整整一串銅錢,每一枚都是她用心串的。


    所謂“縹緲雲煙開畫卷,眼前人是意中人”,林迎深深地看了眼站在母親旁的妻子,與其視線一對,之後淡淡一笑,朝眾人揮了揮手,當是作別。


    “二郎,好好考啊。”


    “二哥,等你回來噢!”


    身後傳來大哥三弟的呼喊,林迎背著書箱,慢慢地朝村口的大榕樹走去。


    那裏,馬崇杉的牛棚車早已在那等著。


    其實這時已經不能叫牛棚車了,因為車雖然還是原來那架車,但那拉車的大水牛,已經讓馬員外找人換成了一匹棕色的高大駿馬,寓意“馬到功成”。


    為了兒子的學業,馬員外也是大為破費。


    “林師兄,你可算來了,讓我一陣好等啊……”


    當林迎坐上馬車時,車廂裏的馬崇杉正在刷一道習題,見林迎上來了,他當即嚎著嗓子就是一通抱怨。


    馬崇杉覺得自己命苦啊,天知道這幾天他是怎麽熬過來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


    “習題做完了?”


    林迎慢條斯理地將書箱放下,抬頭看了馬崇杉一眼。


    馬崇杉的哀嚎頓時啞聲,之後幽怨地掃了林迎一眼,摳摳搜搜地將一疊卷子遞到林迎麵前。


    林迎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見卷麵上雖然寫滿了字,但這字跡……真是一言難盡啊,怎一個醜字了得。


    “林師兄,你覺得我還有救嗎?”


    馬崇杉指了指自己的卷麵,他指的是字。


    對於內容,這位地主家的傻兒子向來有著一股迷之自信。


    “算了,文不成武不就,隻能劍走偏鋒,靠技巧來補救了。”林迎歎息道,“不過前提是不能再出現像上次把‘晝’(晝)字寫成‘畫’(畫)字的情況。”


    馬崇杉頓時更幽怨了,打人不打臉,別揭這個舊傷疤,大家還是好朋友。


    林迎笑笑,拿著馬崇杉的大作看了起來。


    還別說,經過這幾天的“刻苦鑽研”,他的文采還是有很大長進的,若是閱卷的時候縣尊稍微寬鬆一點,不計較他的字跡,沒準真有放他過關的可能。


    抬頭看了馬崇杉一眼。


    這家夥,這回不會真的要通過縣試了吧。


    “林師兄,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馬崇杉眨眨眼,心想林師兄定是被自己的文采所折服。


    “沒事,隻是想到了一個笑話。”


    “什麽笑話?”


    林迎頓了頓,開口道:“隻要站在了風口上,豬都能上天……”


    “站在了風口……豬都能上天?”


    馬崇杉一番尋思,但也想不通林師兄為何會說這句話,莫非這其中暗藏著什麽典故?


    就在馬崇杉苦思冥想的時候,馬車已然開動,隨著堅硬的馬蹄鐵敲擊地麵發出蹬蹬蹬的脆響,林迎的這趟縣試之路,悄然開始了。


    路途中接上了艾金良、孟革、駱敏三人,五人便一起坐在馬車裏,抓緊這最後的時間,互相交流著縣試中可能會出到的考題。


    這一回去縣城,不同於上次的輕鬆,就連林迎也被氣氛所感染,拿起書做著最後的準備。


    半日後,馬車步入縣城,然後直接來到了距離考棚最近的一家名為“賓鴻”的客棧。


    賓鴻即鴻雁,比喻信使或羈客,用它做客棧的名字,可見這家客棧的老板是一個比較有文化內涵的人。


    縣試的考試場所俗稱考棚,位於縣衙南側的一條十字街區旁。


    整個考棚的主體均由磚瓦結構搭砌而成,頂上再覆有一片可用於遮風擋雨的棚瓦,名為“試院”。青川縣試院規模龐大,最多可容納近千人共同考試。


    當然了,試院雖然不小,但要容納那麽多人,單人所能分配到的場地肯定是十分有限的了。考試期間單單是場地的逼仄感,就是諸位考生首先要經曆的磨難。


    馬崇杉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在試院邊上的“賓鴻客棧”訂好了房間,此時由於諸位考生抵達,客棧的收費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普通客棧的房間都漲價到了四五十文一晚,而像馬崇杉定的這家臨近試院的客棧,更是因為地理位置好,達到了驚人的兩百八十文一晚的程度。


    縣試要一連考五場,每場一天,且第一場之後需要間隔兩天才考第二場,這意味著整個縣試下來,考生們至少需要在縣城裏住上七八個晚上,光是所需的住宿費用,就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林迎等一行人中,也就馬崇杉不缺這個錢。


    自然,等馬崇杉下榻後,林迎等人結伴從這家名為賓鴻的客棧走了出來,又在附近找了一家相對便宜一點的隻收四十文一晚的小客棧。


    這方麵林迎是極有經驗的,因此艾金良、孟革、駱敏等人也都是跟著他,很快在一條狹小的巷子中找到了這家客棧。


    客棧名為“客雲來”,寓意簡單,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隱喻。


    看門麵的話,甚至還覺得有點簡陋破舊,可進到裏麵才發現,這間客棧是一家“小而美”的存在。


    狹小卻不閉塞,每個房間都有較好的采光,正適合讀書人居住,而且客棧老板也是個熱情的大叔。


    辦理好入住後,艾金良忍不住感慨:“真是沒想到,在這深邃的巷頭居然還有這樣一間客棧,雖毗鄰鬧市,卻難得有這份僻靜,關鍵是距離考棚如此之近,一個晚上居然隻要四十文!”


    這個價位,雖說仍舊高於往常,但在縣試開考之際能找到這種價位、這種居住條件的客棧,已經屬於良心價了。


    駱敏也讚同地道:“這還多虧了林師兄,要不是林師兄對周邊熟絡,我們可找不到這麽好的住所。”


    艾金良深以為然地點頭,他不禁想到上回自己來縣城參加縣試時所居住的環境。


    那是一家臨街的客棧,人員嘈雜不說,還是幾個人共住一間,要是碰到個睡覺要打呼嚕的,簡直是一種折磨。


    可就是這樣的居住環境,客棧那邊也要收取一個人將近三十文的住宿費,實在黑心得很。


    這邊雖然四十文一晚,還貴了十文,可居住環境不可同日而語啊!


    同等條件,比起那些動輒幾百文的客棧,可是便宜太多了。


    林迎謙遜地笑了笑,他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這家客棧的。


    客棧老板姓孫,是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據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參加過科舉,隻可惜文運不在他家,幾次參考都不中,也就放棄了這一誌向,轉而在試院的邊上開了一家專為讀書人服務的客棧。


    對於孫老板來說,他可是太明白那些家境清貧的讀書人的窘迫了,自己就是那樣過來的,真心知道為了幾文錢而放下自尊的感受,情感上便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再說他定下四十文一晚的價格,隻是少賺一點罷了,又不是虧本。


    聽著艾金良和駱敏兩人的感慨,一旁的孟革一臉便秘的樣子。


    他雖然也佩服林迎能夠找到這麽一家好客棧,可要他開口誇獎,這位一直看林迎不太爽的小舅子,可還拉不下這個臉。


    “哼哼,還行。”


    孟革走在二樓的走廊上,一邊假裝看風景,一邊違心地說道。


    林迎不以為意地笑笑,他還不至於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等所有人都選好了房間,林迎與幾位同窗說了聲,就提著一串臘肉準備出門了。


    臘肉是從家裏帶來的,這次到縣城,他準備到大姨家串一串門。


    反正縣試開考還有一天時間,他自覺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考前放鬆一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要知道就連後世的高考,考前也會給學生放一個星期左右的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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