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人年紀俱都與簡舒之相仿,其中三位少年衣著華麗,風流倜儻,談吐不凡。另一是位少女,娉婷嫋娜,遺世獨立,此時,如同眾星捧月,閃耀動人。


    孫茂名向四人笑著說道:“隻因許久沒有見麵,剛才差點擦肩而過。今日也是湊巧,竟會在此遇見同窗。”說完,孫茂名便轉過身來,與大家相商,“既然大家年紀相仿,那就不用拘於流俗,還是自報家門吧!”


    由此可見孫茂名對小胖子還是懷有怨念,這會兒連其姓名都不想介紹了,但卻又要顧及其餘人的感受,至少表麵工夫要做足。對此,簡舒之也隻能微微一笑。


    “柳成風。”


    “趙洞明。”


    “朱溫嶺。”


    那三位翩翩少年向簡舒之他們三人行見麵禮後,自報了姓名。聞言,簡舒之的腦海中飛快的鋪開大約十年前的記憶片段:當年春秋學院與青鹿書院有過一次交流,吳先生對青鹿書院的三名後生極為讚賞,其姓名與眼前三人剛好相同。雖說天下無巧不成書,但此刻,即便傻子也能推測出這三人來自青鹿書院了。於是乎,這姑娘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簡舒之曾想過千百種再次相遇的場景,卻沒能想過會在此地此刻與之重逢,心內不禁咯噔一聲,心跳也開始慢慢加快,在極力控製自己情緒的同時,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少女。


    胖子似乎覺察出簡舒之的異樣,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才從緊張情緒之中抽身,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春秋學院簡舒之。剛才有些分神,還請各位見諒。”說完,他又偷瞄一眼這位窈窕淑女,觀察自報姓名後姑娘會作何反應。可惜,人家沒有流露半點情緒波動。簡舒之的心中泛起酸苦的滋味,夾雜一點失落。


    “春秋學院童小胖!”胖子介紹完自己又幫著介紹宋知書,“這是我大哥,陵州巨俠宋知書。”


    宋知書似乎很滿意胖子的介紹,臉上堆滿笑意,和眾人打著招呼。


    最後,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姑娘身上,隻見她輕撫秀發,口齒輕啟,“小女子姓尤名若憐,見過幾位。”


    尤姑娘語音剛落,簡舒之這才如釋重負。若說他認識的姑娘不多,這點必須承認,一隻巴掌數得清楚,隻是,相識的姑娘個個都是出塵脫俗,美若天仙。譬如:溫婉。不過,此時能遇見青鹿書院其他門徒,而溫姑娘卻未能與之同行,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會有一點點的失落感。


    此時,孫茂名提議找個地方喝點小酒。簡舒之卻沒有之前久別重逢遇故人的開心,便婉言相拒。談不上不歡而散,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再說交情也淺,便禮貌的與之道別。


    孫茂名望著三人離去的身影,也沒有極力挽留。柳成風和趙洞明相互看了一眼,詫異的望著著大家離開。朱溫嶺和孫茂名開著玩笑,“你這同窗也太不給麵了。這些年沒有見麵,如果換成別人,隻怕念及舊情,這會早就醉倒在酒桌之上了。”


    孫茂名聞言也沒動怒,給自己解圍說道:“看樣子八成剛從犁饗院裏麵出來,現在正腿軟,估計也沒有心情再去折騰了……”


    聞言,這四個男人默契的流露出男人之間才懂的隱晦笑容。留下尤若憐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這些男人在笑什麽,然後,望了一眼遠去的背影。


    酒鬼老人宋啟先正坐在屋簷上,提著一隻酒葫蘆邀月暢飲。他遠遠望見剛從府外閑逛回來的簡舒之三人,故意咳嗽一聲,吸引三人的注意。


    宋知書和小胖子對望一眼,滿臉苦笑,說道:“老頭子記仇,專程等著咱們呢!”


    小胖子點點頭,同意宋知書的看法,便朝著宋啟先喊道:“老先生,這可使不得。您老爬這麽高,掉下來了可怎麽辦呀?”


    宋啟先嘿嘿一笑,沒有搭理胖子。灌了幾口劣酒之後,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巴。拿起酒葫蘆站直身子,晃了晃葫蘆,感覺葫蘆裏存酒已經不多,便將葫蘆遠遠拋給宋知書。


    宋知書伸手接住葫蘆,衝著胖子使了一個眼神。胖子心領神會,衝著酒鬼老人喊了一聲,“這就給您老裝酒去。”兩人便找借口溜之大吉,隻留下簡舒之一人。


    宋啟先在屋簷上俯視簡舒之,笑著問簡舒之要不要上去坐坐。高處風景正好,能夠眺望百家燈火。


    簡舒之看了一眼,呆呆的回複道:“太高了,沒有梯子爬不上去。”


    宋啟先說:“這個好辦。”便從屋簷之上掠下,提起簡舒之躍回屋簷上。


    簡舒之身形不穩,差點摔了下去。


    站在屋頂之上瞭望京師,隻見月兒高懸,星辰閃耀,萬家燈火和天上群星連成一片,蔚為壯觀。燈火最為輝煌的地方,那是大衍皇城。一老一少,就這樣靜靜站著,望向遠方……


    簡舒之最終還是耐不住好奇,向宋啟先問道:“吳先生和高大哥好像對你十分敬仰,老前輩到底是什麽來路呀?”


    宋啟先習慣性的去腰間掏酒葫蘆,摸了個空後,才想起來葫蘆裏早就沒了酒,已經丟給小輩灌酒去了,對著簡舒之尷尬一笑,然後回答道:“高人!天下沒人能比它更高的那種人。”


    簡舒之給了酒鬼老人一個鄙視的眼神,說道:“這個,我相信!”


    “你信?”


    “當然。確實沒見過吹牛能高過前輩的人!”


    酒鬼老人宋啟先被簡舒之一本正經的冷幽默逗得哈哈大笑,隨即躺在瓦片上,架起一條腿悠悠晃著。


    “拿來瞧瞧!”宋啟先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然後,伸出他那幹癟的右手。


    簡舒之聞言如墜雲霧,完全不明白酒鬼老人在說什麽。


    “你脖子上掛的那個。”


    簡舒之從脖子上取下吊墜,拿在手裏上,好奇的問道:“這個?”


    這枚吊墜曾有過異變,裏麵精華已逝。現在如同普通石塊一樣,沒有特別之處。簡舒之看也沒看就丟給宋啟先了。


    宋啟先伸手抓住玉墜,拿在手裏閉著眼睛摩挲一番。“果然是了!”便將墜子遞還給簡舒之,接著問道:“這墜子從哪裏得來的?”


    簡舒之看了一眼酒鬼老人,心中一瞬間轉過無數念頭。覺察到宋啟先沒有惡意,但也不能事事透底,便小心翼翼回答道:“從小就掛在我的脖子上的。”


    幸好,宋啟先也沒有打破沙鍋,一問到底。“你心裏有話也別藏著掖著,老頭子並無惡意,還望知無不言。今日之所以多嘴,是擔心你全然不知這墜子的用途。”


    簡舒之聞言將信將疑,問道:“這吊墜還有用途?”


    “我剛才拿在手中仔細辨別,確實另有用途。”宋啟先點點頭,說道:“你可別不相信。”


    “還請宋老指點迷津。”


    宋啟先說道:“這墜子是一件可裝日月山河的器物。器物——在大衍帝國也被人稱為探囊。例如,我懸掛腰間用以裝酒的日月壺,便是器物。別看它小巧玲瓏,裏麵可是另有洞天。要想打開洞天,必先要有洞天鑰匙。沒有鑰匙,器物便是尋常物件。”


    宋啟先見簡舒之一頭霧水,解釋道:“就像我的日月壺,打開壺中洞天的鑰匙隻被我一人掌握,別人即便拿到葫蘆,因為沒有鑰匙,也打不開壺中洞天,隻能當普通葫蘆使用。”


    “怎麽做才能得到洞天鑰匙呢?”簡舒之起了好奇之心,虛心請教。


    宋啟先說道:“先別慌張的想要去找鑰匙,每件器物不同,鑰匙也不同。假如器物還沒認主,即便鑰匙在手,也沒有用。所以,得先讓器物認主。”


    宋啟先示意簡舒之攤開手掌,將墜子放在掌中,接著解釋說:“器物有靈,強求不得。要讓器物認主,須將自身精血注入器物之上,如果能被吸收,表明認主成功。如果沒反應,表示無緣。你現在可以嚐試看看這枚吊墜是否與你有緣。”


    簡舒之笑著說道:“宋老,您可別糊弄我啊。我這放的可是血呀!”


    宋啟先緩緩站起身來,伸個懶腰,打著嗬欠說道:“夜半三更,放著美夢不去做,為了告之這些專程在此等你,真是枉費我一番好意。得嘞,信不信由你!”


    宋啟先拎著簡舒之從屋麵跳下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空蕩蕩的庭院中隻留下一條孤單身影。


    道家有袖裏乾坤,佛門有須彌芥子,宋啟先有壺中日月。看來,宋啟先也確實算是高人。簡舒之之所以沒有懷疑宋啟先的話,是因為曾在春秋學院藏書《山海誌》中找到過有關器物的明確記載,隻是,沒有宋啟先講得那麽細致透徹。


    簡舒之掂量著手中握著的小小吊墜,自從發生異變之後,從沒覺得這枚吊墜還有其他用途。想到這枚墜子就是傳說中的奇物,簡舒之的嘴角便開始上揚,心裏樂開了花。隨即又想到手上的刺青,這道刺青是由吊墜孕育,最後轉穴尋竅依附在自己的皮膚上,難不成這道刺青也有其他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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