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香自然是不知道這小娘內心的想法,所以隻是在進來時看到的那一眼有些詫異之後,便沒在去看她。


    黝黑漢子則是在聽到柳尋香的聲音時就立刻站起了身子,對於自己這種大字不識村民來說,讀書人願意來家裏吃飯,那是相當有麵子的,因為讀書人清高,不屑於跟小販走夫們打交道是眾所周知的。


    在柳尋香落座之後,黝黑漢子有些略帶驕傲的看了眼自家的婆娘,然後便拿起酒壇小心翼翼的給柳尋香斟滿一大碗酒,在這倒酒的過程中漢子也很是小心,生怕灑了出來,畢竟這一灑可就是好幾個銅子兒沒了呢。


    柳尋香本來也有些察覺到桌上的氛圍有些奇怪,但是在黝黑漢子的熱情下,一時間也沒辦法開口,於是隻好也端起酒和漢子碰了碰,隨後學著漢子一樣大口把酒灌下,劣質糙酒的辛辣感瞬間充斥在了柳尋香的嘴裏,這讓從來沒喝過酒的他立馬被嗆的滿臉通紅,一個勁的咳嗽了起來。


    柳尋香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喝酒,本想學著那些江湖兒郎大碗喝酒,卻沒曾想出了這麽個醜。


    小娘看到被嗆的柳尋香,臉上也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這一笑,仿佛令這有些昏暗的小屋都變得明亮了些,不過在看到柳尋香瞥到自己的時候,又立馬將臉板了起來,繼續認真的給一旁的稚童夾菜。


    經過這麽一鬧騰,桌上的氣氛也明顯緩和了不少,在學會了慢慢喝酒的柳尋香也在交談中得知了這黝黑漢子本名叫吳壯實,這小娘叫吳宛娘,看了眼這黝黑漢子的體型,柳尋香覺得這漢子當真是沒有辜負他的這個名字。


    把桌上獸腿位置最好的一塊肉夾給稚童後,柳尋香說道:“小弟在家中的時候略通一些醫術藥理,適才見到吳大哥身上的傷,所以特地拿了些草藥過來。”說完從胸前的衣袋內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紙包放在桌上。


    吳壯實一家看著桌上的紙包都有些發愣,這紙包雖然不大,但是這裏麵裝的東西在秦國來說,卻是至少也要值十兩銀子。


    秦國因為起步較晚,雖然吞並了六國,但是整體實力依舊不敵其他三大王朝,所以隻能占據這些貧瘠的地界,因此也導致這些必須要生長在地裏的藥草一類的東西就變得珍貴了,而藥草的珍貴自然也把大夫的地位給提了起來,像吳壯實所在的小村子,就根本請不起大夫來這裏給村子的人看病治傷的。


    所以聽到柳尋香居然通醫術,便理所應當的認為柳尋香就是一名大夫,這讓吳壯實一時間有些激動:“柳先生,這藥俺們用就是糟蹋了,俺請你來吃個飯,不是圖個啥,就…”


    柳尋香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把桌上的紙包推在了吳壯實的桌前,吳壯實看著紙包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一隻白嫩的柔夷伸了過來,將紙包拿了走。


    黝黑漢子和婦人心中一慌,看著緊緊把紙包攢在手裏的吳宛娘,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好,要說不想要這紙包是假的,畢竟經常在山中捕捉野獸,哪有不受傷的,有了這草藥,就等於可以多進幾次山,可以給婦人和兩個娃娃換去些首飾和玩具。


    吳壯實想了想,最後一咬牙站起身子便要奪吳宛娘攢在手心的紙包,吳宛娘卻怎麽也不肯鬆手,隻是低著頭默默地護住這手心的寶貝,這讓吳壯實有些拿不下麵子了,立刻罵到:“你這娃娃怎麽能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你讓你阿爹我的臉往哪擱,快把藥拿出來還給柳先生。”


    吳宛娘還是默不作聲,阿爹為了這個家常年在外打獵,每天都帶著傷回來,現在這紙包裏的東西不僅能治傷,更是可以救命,所以吳宛娘打定主意不會鬆手,都道爹娘心疼兒女,又有幾個兒女不心疼爹娘的。


    看到自家的娃娃這樣,吳壯實揚起手便做要打,吳宛娘死死的閉著眼等著這一巴掌,可是半天也沒感覺到疼,疑惑的吳宛娘睜開眼,卻看到自家阿爹的手被柳尋香一隻手給抓住了,無論吳壯實怎麽用力,這被抓的手都不能再向下分毫,這讓吳壯實心裏又是一驚,這柳先生看著身板羸弱,但是這力道確讓自己這個整天跟上山捉野獸的都自愧不如。


    既然柳先生攔住了,吳壯實自然也不好在強行動手,隻能對柳尋香歉意的笑了笑,柳尋香也笑道:“吳大哥不收下這草藥,日後我怎好意思再來家中吃個便飯,今日已經叨擾太久,小弟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便轉身出門,看著柳尋香的背影,吳壯實喃喃自語道:“這柳先生,不是一般人呐。”


    第二日早上,柳尋香剛從自己的茅草屋出來,就看到一旁晾衣服的吳宛娘,看著吳宛娘的相貌,柳尋香怎麽也想不出,這麽一個魁梧的漢子,怎麽就能生出這麽一個俊俏水靈的女兒。


    些許是昨晚的事,吳宛娘對柳尋香也沒有那麽討厭了,最初的厭惡感淺了,看人也自然會公正些,今日再看這柳先生,無論是樣貌還是學識,比起村子裏那些個整天渾身臭汗,張嘴就是葷話的小夥子不知道要強出多少。


    柳尋香看這吳宛娘再看自己,也衝吳宛娘笑著點了點頭,這讓吳宛娘麵色又是一紅,果然,還是個登徒浪子。


    就在這時,昨天跟隨村長身後的那個叫莽牯的青年走了過來,看到吳宛娘砣紅的臉色和一旁站著的柳尋香,頓時心中的氣便不打一處來,這該死的外來小子,果然是抱著醃臢心思來的,否則怎麽哪裏不選,偏偏選在宛娘的家旁邊。


    看著柳尋香白皙清秀的樣子,莽牯實在是想不明白宛娘為什麽會對這麽一個繡花枕頭臉紅,村裏的婆娘選漢子哪個不是撿最壯的挑。


    莽牯越想心裏越憋屈,對柳尋香也更沒好臉色:“外來的小子,誰讓你把屋子建在這的。”


    “你如果有本事可以去找村長給我換個地,如果沒本事就別再那裏聒噪。”柳尋香淡淡的看了莽牯一眼說道。


    經曆過這段時間的經曆,柳尋香也逐漸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有本事才有資格說話,他相信村長不會不明白他要留下來的目的,因此對於這個一直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青年,他自然也不會客氣到哪裏去。


    莽牯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沒有那個本事的,畢竟他隻是村裏的一個三代小輩,雖然很是不服,但是對柳尋香的話卻沒法反駁,而且吳宛娘還在旁邊,這更是讓莽牯難堪的不行。


    知道眼前的壯碩青年其實對自己沒有惡意,隻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避免自己給村子招惹麻煩的柳尋香看了一眼在一旁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吳宛娘,說道:“你突然來這不會隻是來看看我住在哪裏吧?”


    柳尋香的話讓莽牯瞬間反應過來,差點把正事忘了,於是莽牯急忙說道:“村長讓我來找你,想見見你。”


    柳尋香點點頭,顯然對此並不意外,說道:“帶路吧。”


    莽牯哼哼唧唧了兩聲,本想給吳宛娘打聲招呼,卻看到吳宛娘板著小臉晾好衣服正在往家裏走,隻好作罷。


    村子說大不大,但是走到村長家還是要走個一段路,路上莽牯好幾次想開口找茬催促一下在後麵慢悠悠的柳尋香,可是一想到剛剛是他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又隻好閉上嘴,而柳尋香在後麵則是帶著些玩味的笑容看了眼莽牯,隨後便把目光放在道路兩邊。


    自從來了這村子,還沒出來好好逛逛呢,沒多久,二人便來到一家相比其他屋子更大的房子門口,莽牯看了一眼柳尋香,說道:“到了,村長在裏麵等你。”


    柳尋香點點頭,便走了進去,剛進門,柳尋香便問道一股濃濃的腐朽氣味,有點像那種木頭被水泡爛的味道,這讓柳尋香微微皺了下眉,這個村子裏,唯一讓自己有些忌憚的人,就是這個村長。


    “進來坐坐吧,小老兒年紀大了,行動不是很方便,所以隻好把你請過來嘮嘮。”


    後腳剛進屋子,屋內的房間便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正是村長的聲音,看著房門大開,柳尋香微眯了下眼睛,立刻鼓動了全身的靈氣,而後慢慢的走向了房間。


    房間內的擺飾很簡單,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張不平整的小桌子之外,就隻有一張很是簡陋的床,老者正坐在床上打量著眼前這個剛來村子的外鄉人。


    柳尋香衝老者拱手說道:“在下很是感謝村長不嫌棄,讓在下住在這裏,一直忙著搭蓋屋子,所以沒能前來拜見您,是在下失禮了。”


    老頭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意為讓柳尋香請坐,然後說道:“閣下客氣了,如果小老兒猜的沒錯的話,閣下應該不是我秦國人,而是宋國人,而且要住在我這破落的小村子,應該也是為了大劍宗的名額吧。”


    柳尋香心中一緊,難道這老者能看出來自己的修為?可是眼前這老者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自己都沒發現他體內有靈氣流轉,如果是這樣,那就隻能說明兩點,一來這老者修為比自己高,所以自己看不出來,二來就是這老者根本就是凡人。


    不過在表麵上柳尋香仍然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在下確實不是秦國人,至於您說道大劍宗名額,這個在下倒是沒聽明白。”


    老者用渾濁的老眼看了看柳尋香,說道:“閣下不要緊張,小老兒沒別的意思,雖然小老兒不是你們這等能飛天遁地的修士,但是小老兒也是生平有幸見過不少修士,所以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老者的話並沒有讓柳尋香放鬆警惕,反而心中更是小心,自己從小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隻是附近的幾個鎮子,連清河城都沒去過,如今一個人來到這秦國,人生地不熟,當然更要萬事小心。


    “既然村長知道了,想必也相信了在下留在此地並無惡意,隻是安靜的等年限一到,便會離開。”


    老者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隨即笑道:“名額小老兒手裏自然是有,隻是名額隻有一個,為何要給你呢?”


    柳尋香這會在傻也明白了,隨即消散體內的靈氣,坐到一旁說道:“開條件吧。”


    畢竟沒人會傻到明知自己對麵站著的是一個動動手就能捏死自己的人,自己不僅拿著對方想要的東西死活不給,還這麽明目張膽的說不給,所以這麽說就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哪怕自己殺了這老者也是拿不到名額,所以這老者才有恃無恐,並且還想用這個名額來跟自己談條件。


    想到了這點,那就自然沒必要在來回打啞謎了,倒不如敞開了說來的實在。


    老者看到柳尋香如此,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於是說道:“好,老夫就喜歡和聰明人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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