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香笑道:“算不得什麽本事,純屬小可運氣好,蒙對罷了。”


    李山擺擺手,然後示意楊球兒先離開,看著李山不要自己在旁邊聽,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楊球兒還是乖乖的的起身,跟柳尋香打了個招呼,便焉頭巴腦的走開了。


    在楊球兒離開後,柳尋香掃了一眼李山,問道:“鏢頭有事找我?”


    看著前麵看不到頭的官道,李山點點頭,說道:“小兄弟是個讀書人,跟我們這些草莽一起委屈了,我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風餐露宿都算不得是事,能算上事的,那就一定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所以我不想小兄弟淌江湖這攤子渾水,等到下一個城到了,我會給你些盤纏,然後咱們就分道揚鑣吧。”


    柳尋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立馬又想到了身後那些空蕩蕩的黑箱子頓時明白了,看來這趟鏢,沒那麽好走。


    “盤纏就不用了,等到下一座城,小可自會離去。”柳尋香想了想,笑道。


    李山沒在說話,衝柳尋香抱了一拳。


    遠處的楊球兒看到二人有說有笑,尤其是自己眼中最崇拜的二爺衝柳尋香抱拳時,心中更是佩服不已,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連二爺這麽厲害的人對他都這麽客氣。


    奎三站在一旁,大口灌了一口酒,腦海中浮現出李山昨夜對他的說的那些話。


    “三兒,我們這次走鏢可能沒那麽好走。”騎在馬上的李山突然莫名奇妙的說道。


    奎三不明所以,問道:“二爺這是咋的啦,你都出馬了還有走不得的鏢?”


    李山搖搖頭,有些擔憂的說道:“自從出關後,我一直心神不寧,眼皮子怎麽拍都停不住的跳,這不是啥子好事。”


    奎三眉頭一皺,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後方聽楊球兒侃大山的柳尋香,然後小聲說道:“二爺是懷疑這個小兄弟?”


    李山搖搖頭,也沒說話,但是眼中的擔憂卻越發濃烈了。


    “三哥,三哥,你發麽子楞,還喝不喝酒咯。”一道純正的秦腔把奎三的思緒拉了回來,卻是楊球兒拿著酒袋子在他麵前搖了搖。


    奎三回過神來,一巴掌拍在楊球兒頭上:“喝啥子喝,給老子睡覺去,晚上還要趕路哩。”


    楊球兒摸摸自己被打的腦袋,癟癟嘴走到一旁,調整了下姿勢,用自己最舒服的姿勢靠在樹上便睡了過去。


    在李山離開後,獨自坐在一邊的柳尋香也靠在樹上,看了看手裏的酒袋子,有些好奇的擰開塞子,一股辛辣的酒味立刻飄了出來,聞著這股子酒香,柳尋香想起了王盤山脈下的小村子。


    此酒有名,喚做椒漿。


    灰鴉不合時宜的在識海中嚷嚷道:“嘎嘎,酒香,小子,你不喝你給鴉爺爺我喝啊,你不讓鴉爺爺出來,總得給鴉爺爺點補償吧。”


    柳尋香這才想起,自己擔心灰鴉會嚇到這幫凡人鏢師,便始終沒讓灰鴉出來。好在如今隨著修為的增長,自己對灰霧空間的理解也比最初要強很多,所以灰鴉可以直接在識海之中跟自己說話。


    搖頭笑了笑,柳尋香左手一指酒袋,靈氣湧動,一股色質渾濁的液體立刻從酒袋口緩緩冒出頭來,緊接著,一道灰霧從體內散發出來,包裹住了這團液體後撞到柳尋香身上,消失不見。


    識海中傳來了灰鴉心滿意足的咂嘴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柳尋香將空的酒袋子給楊球兒時,楊球兒楞了好些會兒,看著柳尋香麵色如常,酒袋卻空空如也,最後隻得衝他豎起了拇指,柳尋香也沒有解釋,有些時候,越解釋反而可能越亂。


    接下來的兩天,眾人依舊如此,倒也相安無事,路上甚至都沒有遇到過攔路的,這讓楊球兒更賣力的在柳尋香的麵前吹噓平安鏢局了。


    不過柳尋香卻注意到,這鏢首李山,越來越沉悶了,雖然表麵上依舊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相互打趣,但是眼中深處的那一抹憂鬱,卻怎麽也化不開。


    義渠城相隔萬雄關不遠,當然,這個不遠是針對於修士而言,騰空飛行最慢也就兩天的路程,但是對於凡人來說,來回一趟,快的話兩個月,慢的話,恐怕要三個月甚至更長。


    這中間不僅隔著長且偏的官道,山嶺,最重要的是還隔著一座城,一座讓萬雄關愧疚的城。


    此城名為南宮城。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柳尋香已經能很好的融入到這個他一巴掌就能拍個粉碎的平安鏢局中,看著他們過著自己的生活,讓柳尋香會不自主的去想,如果當年自己不走出家門,現在的自己又會是什麽樣子。


    不在動用自己的靈氣,也不在打坐修煉,如今的柳尋香把自己完全當做一個和他們一樣的凡人,跟著楊球兒撿木柴,捕野兔,盡情的享受著這江湖人的生活,有時候甚至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一個引氣境巔峰的修士。


    捆好了一堆木柴樹棍,柳尋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道:“楊大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一直做鏢師嗎?”


    楊球兒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兒,喝了口水後說道:“嘿,兄弟,不怕你笑話,我啊,其實一直想當個教書先生,對於什麽大俠啊,好漢啊,我其實沒多大興趣。”


    柳尋香一聽,有些來了興趣,一直以來,楊球兒每次都是聊到江湖上的事就眉飛色舞,這讓柳尋香覺得,他可能就是想做個江湖上的俠客,今日隨口聊聊,卻沒想到,他居然是想做教書先生。


    “那你為什麽還是選擇了鏢師這個行當?”柳尋香問道。


    楊球兒頓時臉色變得有些沒落,自嘲的笑了笑:“選擇?我哪有什麽本事去選擇,這些就如同咱們跟那些仙人一般,仙人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們是仙人,而我們這種凡人,就注定了是凡人,改變不了,也選擇不了。”


    柳尋香麵色頗為古怪,說道:“如果…如果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成為仙人,但是你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甚至連累你身邊的人,你會怎麽做?”


    楊球兒雙手抱著後腦勺,慢慢的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氣,說道:“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哩,你這麽一說的話,我還真要好好想想。”


    柳尋香輕笑了幾聲,然後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楊球兒的回答。


    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很快,在柳尋香的感知中,除了輕微的風動和自己的心跳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聽著自己的心跳,他看到在自己一片漆黑的眼中,整個世間都開始在不斷的拆解著。


    一片樹葉隨著微風搖曳,在空中如同蝴蝶一般輕輕飄來,落在柳尋香的掌心。


    感受到掌心的一絲冰涼,柳尋香眼中的漆黑開始顯化出了輪廓,隨著顯化的線條越多,這眼中的景物也愈來愈有辨別度。


    這漆黑空間裏的景像,就是手中的那片葉子。


    “世間由萬物而成,萬物由天地而衍,天地由大道而化,所以樹木能成長,是因為有年輪,樹葉能成長,是因為有經絡。


    那麽,同理來說,人之所以能成長,則是因為有經脈,人或者樹木,花草,都有其自己的脈絡,而這些脈絡的本質,就是天地所結合相衍生的。


    也就是說,修為如樹,引氣便是主幹,想要開枝散葉,就要凝聚樹的脈絡,這邊是凝脈,而脈絡,也是天地之氣所化,也就是說,凝脈,就是凝道。”


    柳尋香雙眼驀然睜開,一道金芒瞬間遊走完全身,與此同時,陣陣狂風頓時呼嘯而過,把睡著的楊球兒給吹醒了過來。


    楊球兒揉了揉眼睛,咕噥道:“娘的,啷個來的野風,老子睡個覺都不得安生。”


    柳尋香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剛剛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絲這個世間的脈絡,那是天與地相結合,凝聚的大道脈絡。


    這讓原本對凝脈境毫無頭緒的他找到了方向,隨著後麵對凝脈境的理解,對天地大道的感悟,他便可以凝聚出,屬於自己的道脈。


    也就是說,現在的柳尋香,隻要他尋個靈氣充足的僻靜之地,進入凝脈境,便就是時間問題,因為如今的他,已經不在單純的屬於引氣境巔峰的修士了,而是一名,半步凝脈之修!


    狂風之後,風平浪靜,剛剛的風讓人感覺就如同幻覺一般,很不真實,不過好在楊球兒剛剛睡醒,加上這段時間的奔波勞累,所以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等他看向柳尋香時,柳尋香早已經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正擼起袖子,將地上的樹棍扛在肩膀上。”


    伸了伸懶腰,楊球兒也急忙把自己的柴火樹棍扛了起來,跟著柳尋香的後邊向回走去。


    黃昏時分,眾人也都休息好了,生火烤魚烤兔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相互聊的很是熱鬧,或許是白天頓悟踏入了半步凝脈,柳尋香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因此在楊球兒的躥和下,和人鬥起了酒。


    饒是這些草莽漢子酒量了得,也比不過柳尋香暗中用靈氣化開了酒力。


    一番酒足飯飽,眾人麻利的收拾完東西,披星戴月,繼續趕路。


    然而沒走多久,一群夜梟撲騰著翅膀從官道旁的樹林中帶著怪叫飛了出來。


    “呱呱~呱呱~”


    坐在馬車上的柳尋香眉頭一皺,眼中泛著冷光看向前方猶如通向野獸血盆大口一樣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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