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羅鬆去雜役院要人回來了。


    羅鬆今天很是開心,比以往五十年中任何一天過的都要開心。


    因為他今日去雜役院中要人時,那些平日裏對他明嘲暗諷的雜役們在聽到他說陰靈明成為換胎境老祖後,各個都如換了張麵孔般,對他點頭哈腰,鬆哥鬆爺喊個不停。


    這是羅鬆自入了冥殿的五十年裏,從沒有過的待遇。


    而給予他這樣榮光的,就是他任勞任怨伺候了五十年的主子,冥子陰靈明。


    因為他成了換胎境修士,成為了與十八王平起平坐的存在,成為了今後這冥殿裏,再也沒有任何人敢隨隨便便招惹的老祖。


    這五十年的積怨終於得以釋放,他羅鬆在這冥殿內,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不仰人鼻息了。


    “你們以後都老老實實跟著我,跟著冥子,你們要相信,要記住,未來,這冥子行宮雜役這個身份,必將會成為你們引以為傲的資本....”


    羅鬆繼續唾沫橫飛的跟身後一幫雜役們吹噓,渾然沒注意大門內走出的黑衣修士們。


    “一會見到冥子,都給我打起精神,喊的話要整齊,要洪亮,要....”


    “咳咳。”


    羅鬆正說得興頭上,突然聞得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聲,緊接著,他發現自己麵對的這些雜役們都目光古怪的,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確切來說,是盯著自己的身後,這讓他腦海中閃過一刹那的疑惑。


    “他們的目光為什麽這麽怪異?”


    帶著這樣的疑問,羅鬆轉身,不偏不依,正好撞上了柳尋香、龐儲和幾名執法堂弟子齊刷刷的目光。


    “.....”


    場麵頓時變得極度尷尬起來。


    因為此刻的柳尋香,正被執法堂的弟子夾在中間,就差手上沒帶上鐐銬枷鎖,這場麵,怎麽看怎麽都讓人無法往好處去想....


    執法堂弟子各個牙關緊咬,努力憋著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唯有龐儲,捧著跟八月懷胎女子大小的肚子放聲大笑,道:“沒人敢動,橫著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


    刺耳的笑聲,古怪的目光,讓羅鬆的麵色頓時變得青紅交加,尤其是臉頰處,更是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這一刻,他整個人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自己的主子明明已經換胎境了,可為什麽……


    羅鬆自然也是認識眼前這個胖的跟個球似的男子是誰,也認識這幾名穿著黑衣的修士是什麽身份,但愈是知曉,就愈發覺得丟臉。


    “我已是換胎境,今後在冥殿做事可以高調一些…”


    柳尋香昨夜告訴他的話,還在耳旁回蕩著,若不是因為這句話,他今日也不會如此開心到以至於失態。


    可眼下,麵前的一幕卻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以他的腦袋根本就想不到能有什麽理由來解釋這一幕。


    “冥...冥子....”他嘴唇頜動,囁喏道。


    柳尋香冷冷的掃了還在捧腹大笑的龐儲一眼,龐儲頓時訕訕,收斂了笑聲,不過眼中的嘲諷卻還是依舊濃烈。


    他走到羅鬆旁邊,神情古怪,似乎想說點什麽,但終究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最後隻能抬手拍了拍羅鬆的肩膀。


    說實話,羅鬆吹噓的話,就連柳尋香自己都有些聽不下去。


    “這羅鬆,自己對他的期望終究還是錯付了.....”


    柳尋香的確說過要高調的話,但也說了做人要低調些,隻可惜,他隻記住了前半句,而且還僅僅是停留在記住,並未理解。


    “冥冥冥....子..我...你這?”羅鬆急忙死死的攢住柳尋香的衣袖,想要問個清白。


    柳尋香歎了口氣,抽出袖擺,跟著執法堂弟子離開了冥骸苑。


    羅鬆呆滯地看著逐漸消失的背影,木訥轉頭,卻見身後那幫雜役弟子早已做鳥首散去,身子又是一僵,也沒了心思再去將他們追回。


    最後隻能自己一個人失魂落魄的扶著苑子大門,眼神空洞,看上去就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孤獨落寞。


    一路上,龐儲走在前麵,渾身肥肉時不時顫抖兩下。


    卻是他一想到剛剛羅鬆在雜役弟子麵前吹噓冥子,結果冥子就被自己執法堂的人帶走時那副見了鬼的神情,他就克製不住想笑。


    經過這麽一鬧,他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傳遍整個冥殿,到時候,這陰靈明在冥殿的地位和權勢,就算是真的臭了。


    “任你是換胎境老祖又如何,手下沒有人願意給你效力,看你還能蹦躂到幾時!”龐儲心中越想越興奮,最後索性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嗝....”


    “笑你大爺!”


    卻是身後的柳尋香見他這般,眼中冷意閃爍,上前朝著他那如磨盤大的屁股就是一腳。


    這一腳柳尋香調動的修為不多,剛剛在蛻靈初期的樣子,既踢不傷他,力道又剛好能將他踹個狗啃泥。


    執法堂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在加上龐儲故意為之,帶著柳尋不停繞路,還盡往人多的地方帶,所以一路上不少弟子都看到了“陰靈明”被帶去執法堂。


    這樣下去,柳尋香若是再想奪勢,就更加難了。我看書


    柳尋香也是明白這龐儲的意思,所以一路上都在尋機會,挑時機,眼下正好這龐儲自己撞到他刀下,他豈有放過之意。


    於是便有了這當場踹龐儲一腳這一幕。


    如此一來,這冥子“陰靈明”被龐儲押解到執法堂的消息馬上就會變成冥子“陰靈明”當眾踹執法堂管事的屁股,龐儲唯唯諾諾卻不敢多言。


    如此逆勢翻盤,瞬間就能漲了陰靈明的威風。


    柳尋香自幼離家出門闖蕩,摸爬滾打下練就了一身的心機手段,這龐儲卻從小到大沒出過冥殿半步,始終活在他爹和宗門的羽翼下。


    論心思手段,他對付陰靈明還行,但要想戧住柳尋香,卻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天上的巡邏弟子,地上的路過弟子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


    “這…這不是冥子嗎,他他他居然敢當眾打龐管事!”


    “以前覺得這陰冥子就是個紙老虎,不過眼下看來,到是讓我有些佩服起來了。”


    “兄弟們,快來看,龐管事當眾被冥子給揍了。”


    這些言語聲不大,但龐儲好歹也是化丹境修士,周圍別說小聲說話,就是有隻蚊子嗡,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更何況這些話的聲音,比蚊子聲還要大上幾分,這讓他整個人臉色再次刷的一下通紅起來。


    他連爬帶滾起身,指著柳尋香,氣的渾身哆嗦。


    “陰靈明!!!”


    “你偷襲執法堂管事,你這是在挑釁冥殿的宗律!來人,給我打,往死裏打!”


    龐儲氣的暴跳如雷,十名執法堂弟子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第一個動手。


    將眼前這個青年冥子的身份放在一邊不說,他還是實打實的換胎境老祖,別說他們幾個小魚小蝦,就是執法堂的堂主來了,也打不過他啊。


    柳尋香雙眼微眯,又生一計,嘴角掛起一抹冷笑,緩緩走到一名弟子麵前,說道:“打我?”


    這名執法堂弟子頓時一個激靈,低著頭,腦袋如撥浪鼓般搖晃著。


    打你,那跟自殺有什麽區別!


    冥子雖然不討人喜,但按照冥殿的規矩,冥子對核心弟子以下的弟子,是有生殺大權的!


    柳尋香又走到另一個弟子麵前,問道:“打我?”


    這弟子亦是如此,搖頭後退。


    如此,柳尋香一連問了十人,十人皆搖頭後退,他這才緩緩走到龐儲麵前,道:“打我?”


    龐儲早就被他剛剛這裝模作樣的樣子氣的七竅生煙,眼下見他又來問自己,腦袋頓時一嗡。


    “媽的,老子活這麽大,就沒見過像你這麽賤的人!”龐儲心中怒吼一聲,也顧不得其他,揚起如饅頭大的拳頭便朝著柳尋香的臉上揮去。


    “老子成全你!”


    然而,還沒等他的拳頭抵達柳尋香的麵前,他就發現,柳尋香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不對!


    一陣鑽心的痛從龐儲心窩傳來,他整個人身子暴退,卻是柳尋香搶先又是一腳踹在了他的心窩上,強勁的力道使得龐儲的身子直直將一座岩石假山和一座宮殿撞的粉碎後,才停下了暴退的趨勢。


    這一幕,看的周圍弟子眼皮暴跳。


    “乖乖,這冥子有點猛啊.....”


    硝煙彌漫,亂木碎石,還有那廢墟下傳來的微弱悶哼,無一不再刺激著在場弟子們的神經....


    柳尋香回頭環顧周圍弟子,突然將身為換胎境的修為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在原地形成一股如龍卷風般的氣勢。


    “我,是冥子。”


    “.....”


    終於,一名離的近的弟子忍受不了這換胎境的壓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恭敬喊道:“執法堂弟子張大壯參見冥子。”


    緊接著,周圍的冥殿弟子陸續開始下跪。


    “執法堂弟子劉東參見冥子...”


    “丹器房弟子宴九參見冥子...”


    “雜役院弟子朝光宗參見冥子....”


    一聲聲參見冥子,將那廢墟下的聲音掩蓋,將這冥殿原本最沒勢力的陰靈明抬高。


    柳尋香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他知道,這一刻,不管在場的他們甘願或不甘願,在他們低頭參見自己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說服了自己。


    他們要臣服冥子!


    他們隻要臣服過這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次,最後,成為習慣,臣服冥子的習慣,這,就是柳尋香要看到的勢!


    奪勢,他做到了!


    哪怕眼下周圍的弟子不算多,甚至連整個冥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柳尋香相信,星星之火,未來必將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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