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田鎮,一個在遠古星空中如塵埃般的小鎮,然而今天卻在修真界逐漸被人所知,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鎮子裏的一個人。


    這個人在十歲時走出小鎮,跨過一道道生死關,最終在遠古星空揚名,被無數俯瞰生靈的存在所知曉。


    隻是誰也不曾想到,他揚名的那一刻,也是他身死道隕的那一日,他就是當年小鎮柳家的二公子柳尋香。


    越田鎮的教習在私塾中滔滔不絕,跟堂下的稚童們講述著鎮子裏的傳說。


    “教習,仙人真的會死嗎?”一名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俏生生的問道。


    教習哈哈大笑,撫著山羊須道:“天地萬物,壽終有盡,就算是仙人也會死的。”


    “噢。”羊角辮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喃喃道:“那柳祖為什麽還要去做仙人呢,阿爹阿娘會死,小羊小貓也會死,那做不做仙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私塾外的高聳大山中,陸瑩瑩穿著素衣站在墓碑前,喃喃道:“柳大哥,一百年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白刑天在百年前將柳尋香的衣冠塚接回,秦帝下令追封其為一字並肩王,以天子之禮將柳尋香厚葬,並在大秦國土為其建功德祠,一時間轟動東域。


    而在這百年裏,陸瑩瑩,蘇炤靈和蕭末晚三人約定每年三人輪流來衣冠塚前陪柳尋香四個月,今日正是陸瑩瑩守墓的最後一日。


    陸瑩瑩的斷臂衣袖在清冷的山風中微微搖曳,如今的她已經是蘊象巔峰境大能,其實力深不可測,但隻要在墓碑前,她依舊是當年那個追在柳尋香身後,滿眼都是他的少女。


    身後風雲湧動,蘇炤靈從虛空中走出,作為柳尋香小時候的玩伴,在得知柳尋香身亡的那一刻,她受到的打擊不比陸瑩瑩差。


    “你來了。”陸瑩瑩沒有回頭,每次輪換的時候,蘇炤靈和蕭末晚都會提前幾個時辰到,但她依舊都會待到第二天啟明星升起時才走。


    這是她們三人的默契。


    “一百年了,你還沒放下嗎。”蘇炤靈上前,蹲下身子將帶來的瓜果和烈酒放在墓碑前,相比百年前,此刻的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成穩。


    陸瑩瑩盯著墓碑上的名字,道:“你還不是沒有,我們誰都沒有放下。”


    蘇炤靈的手微微一僵,旋即扯開話題道:“這次你回去多陪陪茶茶吧,聽小桃子說,茶茶每天夜裏睡覺都會喊老師,然後白天就跟瘋了一般修煉,再這麽下去遲早會出事。”


    陸瑩瑩沉默片刻,點點頭。


    就在這時,又一道香風掠過,顯化出一道窈窕動人的身影。


    “晚兒。”二人有些疑惑的看著來者,按照三人的約定,蕭末晚應該在蘇炤靈的四月之期結束才來替守的。


    蕭末晚麵色蒼白,聲音有幾分沙啞得說道:“我要離開落聖星了。”


    “你要去哪?”蘇炤靈問道。


    “百戰星盟。”蕭末晚眼中流露出一抹厲色,語氣冰冷道:“我要查出當年到底是誰害死了他。”


    蘇,陸二人麵色微變,但卻並沒有反對,當時白刑天回來時她們就想到過這個問題,隻是礙於修為不夠,無法突破修真星外圍的保護陣法。


    否則三女當年指不定就已經跑到百戰星盟問責去了。


    等到蕭末晚離開後,陸瑩瑩深深吸了口冷氣,似乎是下定了某個決心,道:“接下來我不會在來,晚兒作為萬物無極閣表小姐,她不到神玄也有辦法去百戰星盟,但我不行。”


    蘇炤靈抬頭,一雙明眸灼灼有光的盯著她,道:“你要強行破神玄境?”


    “嗯。”陸瑩瑩目光堅定的點頭道:“柳大哥死的真相有晚兒去查,而我,則要去找那些殺害柳大哥的凶手,讓他們血債血償!”


    蘇炤靈回頭看著墓碑上鮮紅的名字,語氣篤定道:“好,到時候記得喊上我,我們一起去!”


    同一時間,百戰星域陸家的修真星上,陸北倉一個人坐在酒肆廂房中喝的伶酊大醉,就在這時,廂房的門緩緩被人從外麵打開。


    “阿彌陀佛,陸施主,別來無恙。”月白色僧袍的光頭青年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緩緩走了進來。


    陸北倉強撐著暈乎乎得腦袋打量著二人,嘿嘿笑道:“嗬,小禿子,你終於來了……”


    七頌盤膝坐在案幾旁,嘴角掛著笑意道:“渾渾噩噩一百多年,陸施主的修為卻是沒落下,如今已然天人第一衰了,可喜可賀。”


    陸北倉翻翻白眼,拿起一壺酒又咕嚕嚕往嘴裏灌,看的旁邊的小魔頭直咽口水,恨不得一把將酒壺搶過來嚐嚐新鮮。


    “當年他天人衰劫降臨,我找不到你們,最後我就去家族求助,家族以他是邪修的身份不肯幫,我走投無路,結果喜使找上我說他願意助我……”


    陸北倉醉眼朦朧的指著七頌的鼻尖兒罵道:“我就不該信那個瘋子的話,還有季先生,我就納悶了,他既然願意幫柳哥,為什麽後麵又要四修五德他們來殺柳哥,他們是不是閑出病了!”


    七頌也不惱,笑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所以陸施主就沉淪墮落了,那如果小僧現在告訴你,柳施主或許還沒死呢……”


    百戰星域東南方,遲澤星。


    遲澤星位處偏僻,修真星上也多為貧瘠之地,若非上麵還居住著大量的凡人和野獸生靈,恐怕此星就要被百戰星盟劃做死星。


    此刻在遲澤星上的一座山峰上,一名青年看著手中的書信眉頭緊皺。


    “主人,該吃飯了。”一名身著綠蘿衣衫的秀美女子從廚房走出,手中還端著兩盤精致的小菜。


    見到青年手上的書信,女子隨意問道:“又收到了這封信嗎。”


    青年點頭,將信放在旁邊,端起米飯邊吃邊說道:“一百年裏這個人總在給我寫信,而且信裏的內容都是關於掌教師兄的……”


    女子略一猶豫,問道:“那主人您相信掌教真的死了嗎?”


    青年夾菜的手一僵,繼而默默吃著飯。


    午飯後,青年站在山峰的一處懸崖邊,負手而立的望著天邊的雲霧,雙目深邃。


    “掌教師兄,你會死嗎,不,你不會,你不會……”青年喃喃著,神情逐漸變得猙獰而瘋狂起來,開始放聲大笑道:“你沒死,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沒有死,你騙了所有人,但你唯獨騙不了我沈無忌,你騙不了我!”


    青年正是柳尋香在靈懷宗當掌教時唯一承認過的師弟,沈無忌!


    沈無忌看著手心中已經被捏皺的信,狂笑不止,朝著上空罵道:“這幫蠢貨,他們始終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為什麽重傷將死卻遲遲不死……”


    “因為重傷後的你根本不是你,而是你剪的紙人!”沈無忌愈發癲狂起來,自言自語道:“真亦假時假亦真,掌教師兄啊,你的剪紙賦靈術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了……”


    “所以此人一直將你的事告訴我,因為他知道,隻有我才能救你,可我為什麽要救你呢?”沈無忌眼中浮現出血絲,低聲吼道:“可我不能不救你,因為隻有你的替身術才能幫我實現願望,那個……偉大的願望!”


    “所以,我隻能救你,這個給我寫信的人一定是你安排的,你算死了所有人,包括我……”沈無忌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雙膝跪在地上,喃喃道:“這樣也好,你死了,那就太無趣了……”


    而沈無忌沒有注意到,此刻在他身後的樹林中,剛才的女子正默默地看著他。


    “主人,掌教說的沒錯,你應該是這個樣子,而不是一直壓抑著自己,或許是我的存在,讓你過得不開心。”


    在女子的記憶中,二百麵前的靈懷宗上,柳尋香單獨與她見了一麵。


    “你很喜歡你的主子?”柳尋香似笑非笑的問道。


    黑衣女子不答,但雙手緊緊攢著衣擺的動作還是將她的心思展露無疑。


    柳尋香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淡淡道:“可惜我那個師弟無情無欲,你窮盡一生也走不進他的心。”


    “那又如何,隻要能陪在主人身邊,為他做事清伶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黑衣女子倔強的抬起頭,怒視著眼前這個被她視為夢魘的白發青年。


    柳尋香放聲大笑,待到笑累了才搖頭歎息道:“你真的滿足?”


    清伶緊咬櫻唇,不在說話。


    “你知道嗎,被感情左右的人那叫廢物,而不被感情左右的人叫怪物。”柳尋香蹲下身子,看著清伶那冰冷俏麗的臉龐道:“而你最可憐,一個廢物愛上了一個怪物。”


    “替我做件事,我可以讓無忌師弟陪你一百年。”柳尋香收起笑容,麵無表情的起身說道:“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但代價就是你這輩子都不會得到他,哪怕讓他正眼看你一眼你都做不到。”


    夜色沉寂,晚風習習,禁忌峰的竹林中傳來了女子冰冷而無力的聲音。


    “清伶謹遵掌教之命,但也請掌教莫要食言,許我與主人獨處百年……”


    陸家修真星酒肆中,陸北倉雙目圓瞪,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麵前這個俊俏的光頭青年道:“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七頌嘴角掛著笑意,道:“柳施主可欠我一個大人情,這些年為了找到他留下的後手,小僧可是跑了整個百戰星域,才找到那位女施主。”


    “也就是說柳哥早就猜到自己會死,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再給自己留後路,而清伶就是他的生路中最關鍵的棋子。”


    陸北倉鼓動靈氣將體內酒氣蒸幹,緩緩坐下來道:“清伶能接觸沈無忌,一定程度上能保證沈無忌不失控,然後隻要沈無忌出手,柳哥就能活…呸,就能醒過來了。”


    “絕啊!”陸北倉猛的一拍案幾,把旁邊的小魔頭嚇得一個激靈,被雞腿噎的半天沒能喘過氣來。


    “柳施主心智如妖,殺伐果斷,算無遺漏,的確讓我等望塵莫及。”七頌繼續道:“不過這件事你不可告訴任何人,接下來的時間你需要好好渡劫,因為等柳施主回來以後,我們要做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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