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香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卷入這麽大的一個漩渦之中,可捫心自問,他這一生修道的目的,不也正是因為想看到世間的真相嗎。


    “朱雀前輩,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柳尋香悶悶的問道。


    雖說柳尋香自己也想去看看這世間的真相,可一想到音天座設計將兩生花給了他,他心裏就有些莫名的難過。


    那個老者的心是好的,是想讓眾生看到世間的真相,不在活的愚昧當中,但他的做法還是讓柳尋香一時難以接受。


    與其這樣,他寧願不知道這些事。


    朱雀振動雙翅,一雙如赤珠般璀璨的眸子看向柳尋香,傳出晦澀的靈識道:“有些東西你應該知道,本來我想等你來了黑炎星域後在告訴你,但現在……時間不多了。”


    “他們已經快要回來了。”朱雀的靈識波動中帶著焦慮和憤怒,道:“而你,是唯一的希望。”


    柳尋香一愣,朱雀莫名其妙的話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沈無忌的聲音便出現在空間內。


    與此同時,朱雀也振翅仰頭發出一聲戾嘯,隻見磅礴無匹的紅色熱浪滾滾朝著柳尋香的意識而來,頃刻間便將他吞噬。


    四麵八方傳來灼痛,地空星內,白發青年驀然睜眼。


    通體熾熱的地空星外圍岩漿噴湧,將它周圍的細小星體悉數熔成液體,儒服青年距離頗近,一時不察被岩漿濺灑在手臂上。


    手臂頓時發出滋滋的聲響,皮肉連帶著骨頭都被熔出一個邊緣猙獰的傷口。


    “什麽情況!”儒服青年顧不得劇痛,身子暴退,同時看到地空星的熱浪一層疊一層朝四周擴散,恐怖至極。


    儒服青年一連飛遁出上百裏,才勉強逃出氣浪席卷的範圍,等到他再回頭看去,地空星方圓百裏,再無任何物體。


    儒服青年眉頭緊皺,不清楚狀況的他決定回地空星看看,結果就在他剛邁出一步時,從他眼中瞳孔內走出了一名白發青年。


    沒錯,白發青年並不是從地空星中走出,而是從青年的瞳孔中走出來的!


    青年麵色驚恐,如同發瘋般在臉上抓撓,任由指甲留下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也無濟於事,最後還是他將眼珠生生扣下來,才消弭了內心的驚懼。


    “柳尋香,我知道是你,裝神弄鬼算什麽正人君子,有種的你出來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儒服青年用黑洞洞的眼眶四處張望,模樣像極了一頭發瘋的野獸。


    而白發青年此刻,就現在他麵前不到十步距離。


    白發隨風搖曳,柳尋香一身白衣淡然的站在儒服青年的麵前,許久才出聲道:“子非,你沒死的確讓柳某意外。”


    柳尋香在沈無忌的賦靈術下意識重回肉身,但沈無忌,卻是再也回不來了,哪怕他是天人第二衰的實力,也無法在如此熾熱的火焰中留下半點僥幸。


    更何況柳尋香本就屬於半死之人,想要喚醒他就必須有人拿命來填,一命換一命,這才是天道規矩。


    沈無忌心中很清楚這個道理,但他依然選擇來了,雖說柳尋香在一定程度上控製了清伶,但沈無忌若真心不願意,清伶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柳尋香對沈無忌是有幾分虧欠的,而這種虧欠在他蘇醒後感知到災星外的情況後徹底爆發。


    因為,清伶死了!


    子非殺的……


    所以他催動神通,直接出現在了子非得雙瞳之中,讓子非不得不自殘挖去雙眼。


    “柳尋香,果然是你,用這麽卑鄙無恥陰險的神通暗算我!”


    “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輕易死,隻可惜書院的那幫蠢貨沒一個信我,沒一個信我!”子非歇斯底裏的吼道:“當年你毀了書院,殺我同門,但天道有眼讓我活了下來,所以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這麽些年來,我苟且偷生,遭盡白眼,被人戳碎了脊梁骨,但我都忍了,因為我要活下來,隻有活下來,我才能為師門報仇!”


    “蒼天不負有心人。”子非漆黑的眼眶四處張望,卻怎麽也望不到柳尋香的身影。


    “我終於識破了你的計謀,推算出了你的藏身之地,隻可惜,慢了一步,但不重要,我已經是天人境,我還有機會殺你!”


    柳尋香始終默默的聽著他的發泄,直到他說完才緩緩開口道:“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你找我報仇無可厚非,隻是為何要殺一個毫不相幹的小輩。”


    沈無忌的死已經讓柳尋香心中有愧,他甚至做好了出來挨清伶懲罰的打算,然而沒想到子非會來,還殺了清伶。


    “那個換胎境的小女修?”子非獰笑著,雖然穿著儒服,卻再也沒有當初那種風範與氣質,他咧著嘴道:“擋我複仇者,死不足惜!”


    柳尋香緩緩閉眼,歎息一聲後道:“我不殺你,但你殺了我師弟的道侶,我需得為他做點什麽,今日廢你口舌,斷你術法,你且活著還罪吧。”


    子非心中咯噔一聲,還不等他反應,一股遠超天人境的威壓便自上而下壓在了他的身上,同時體內氣血逆行,經脈錯亂,刹那間,他便癱坐在地,神情呆滯。


    “生…生靈境……”子非喃喃道。


    柳尋香在假死之前就引動後麵三大衰劫,而將修靈之身抽走一半靈識時,衰劫也隨之轉到了本尊身上,因此剩下的軀殼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度過了五大衰劫。


    但縱然如此,他蘇醒後也不能夠成就傳說之境,所以還要得益於那隻朱雀。


    它將自己的真靈給了柳尋香,不僅幫柳尋香重塑本尊,還給它一臂之力助他成就了修真界的傳說之境——生靈境!


    也就是說在這一刻,柳尋香真正成了遠古星空中的巨頭!


    柳尋香聽著他的呢喃,沒有半絲欣喜,隻是在默默走過他旁邊時說道:“毀你雙眼的卑鄙無恥陰險的神通名為目中有人,說起來跟你還有些淵源。”


    “因為,它是你們書院祖師爺自創的神通。”柳尋香的聲音在子非的耳邊遊蕩,一遍遍摧毀著他的意誌,將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成就了生靈境,柳尋香的速度也遠勝從前,現在的他隻要心念一動,就可以隨時投影在任何一個他記憶中存在過得地方。


    破舊的廟宇內,光頭青年盤膝而坐,任由灰塵和蜘蛛在自己身上結網,忽然,青年身上紫光閃爍,當中夾雜著黑氣,在他周圍凝聚成一朵朵紫黑色的小巧蓮花。


    蓮花轉動,青年眉頭緊皺,嘴唇烏黑,麵上覆蓋著肉眼看不到的死氣,看上去隱隱有隕落之跡象。


    眼看青年要堅持不住時,他所麵對的佛像突然光芒閃爍,緊接著,一道猩紅的血珠從虛空中出現,穩穩撞進了青年的眉心。


    光頭青年的麵色隨著血珠的沁入緩和下來,不消片刻,烏黑的嘴唇便全部褪色,神情也逐漸緩和,不在露出痛苦之色。


    破廟在鬥轉星移,待到第二日夜裏時,光頭青年才吐出一口黑血,緩緩睜眼。


    “多謝柳施主。”光頭青年擦了擦嘴角,掙紮著起身說道。


    在他背後,一襲白衣白發的柳尋香正靠在門檻上喝酒,聞言笑道:“大和尚,別來無恙,還要恭喜你步入天人第三衰,在這遠古星空也算是一方霸主了。”


    光頭青年自然是魔佛七頌。


    七頌露出笑容,轉頭看向柳尋香後,笑容頓時變得比哭還難看。


    “柳…柳施主,敢問你如今是何境界?”


    七頌本想在柳尋香麵前炫耀一番,結果一眼過去,他發現自己居然看不透柳尋香的修為,他明明坐在那,但七頌一閉眼,麵前就根本察覺不到有人。


    “身化萬法,無處在,無處不在,你…你成就了生靈境?”七頌不可思議的問道。


    生靈死滅,是修真界的傳說之境!


    而之所以能成為傳說之境,就是因為它實在太過於困難,到了這層境界,不僅僅是單純度過了天人五衰就能成就的,還需要對道的領悟和對天地規則的掌握。


    這種東西說起來很玄乎,很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參透,有的人卻能一朝頓悟,甚至有人將其歸結於運氣。


    千萬分之一的運氣!


    就拿百戰星域來說,偌大的星域,億萬生靈中成就生靈境的巨頭也不過兩掌之數,死滅境的更是隻有三位。


    由此可見,這傳說之境究竟有多難。


    柳尋香卻沒有絲毫得意,望著上空皎潔的月色,道:“都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和無數生靈的命換來的境界,沒什麽值得羨慕的,而且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正如你所知道的那些真相。”


    “你成了巨頭,說什麽都對。”七頌苦笑道,眼中說不羨慕是假。


    柳尋香回道:“我師弟沈無忌死了,天行有常,他必須用他的命來填。”


    七頌沉默了。


    “猜到了,但他的犧牲是值得的,命由天定的世道必須要變,修士與凡人之間必須保持平衡,而不是淩駕與奴役的關係。”


    七頌離開過百戰星域一段時間,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裏,他發現了一些不亞於柳尋香知道的震撼的事。


    所以他明白了柳尋香的固執,也明白了什麽是真的善惡正邪,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會花百年時間四處奔波尋找能夠救回柳尋香的根本原因。


    “大和尚,你別忘了你自己也是修士,然後你要推翻修士的統治地位,有意思。”柳尋香突然笑了起來,問道:“我其實很好奇究竟是什麽讓你堅定了現在這種離經叛道的想法。”


    七頌麵露微笑,微微仰頭對著上空的明月道:“小僧,見到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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