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破敗的小鎮,總共加起來不過百來戶,鎮上的大街常常能幾個時辰見不到行人,房子全是將倒不倒的樣子,稍微大點的風吹過,都會帶起各種響聲,像一曲別樣的合奏。


    一名年青人躺在馬上,頭枕著馬脖子,翹著二郎腿,任由馬匹隨意漫步,看著讓人擔心他隨時會掉下來。


    “哎喲!”


    前麵的路上一名老人突然就倒在地上,抱著大腿地上來回打滾,哭天喊地的嚎著。


    年青人在馬上打了個轉,端正做好,雙臂疊在馬脖子上,俯身問道:“幾個意思啊?”


    “小子,你騎馬撞著我了!賠錢,趕緊賠我藥錢!”


    老人依舊在幹嚎,悄然四顧,哪來這傻不隆冬的傻小子,單身一人就敢來他們惡人鎮,今天不刮你一層油,就不知道什麽叫世道凶險。


    “謔,同行啊!”


    年青人笑嘻嘻的嘀咕了一聲,翻身下馬,從地上撿起一根馬毛,神色凝重的道:“老頭,我這匹可是踏日神駒,日行萬裏、夜行八千,具有通天徹地之靈性,天生神目可辨識人心善惡,你剛才傷著我的神駒了,賠錢吧!另外我看你像百曉譜上采花大盜,跟我走一趟吧!”


    一連串高大上的詞把老人整懵了,真是遇上同行了,這個可比他狠多了,不但訛錢,就連人都不放過,哪還顧得上嚎叫,立馬起身大叫道:“捉小偷啊,快了捉小偷啊!有人偷東西啦,這沒良心的小賊,偷了我的錢袋,還搶了我的馬!”


    噔噔噔——


    四麵八方,竄出了好幾十個大漢圍住了年青人,一個個都手持棍棒刀槍,還有個拿牛叉的,特顯眼、特威風!


    “小子,趕緊下馬,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回家好好吃奶去!”


    這群人看來是很久沒開工了,有點急了,連場麵話都不願講,直接從訛錢變成了劫道,意思清楚、說話明白。


    “嘿喲,當強盜還能當的這麽窮?你們真的太差了,實在太差了!”


    年青人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這幫人,嘴裏嘖嘖的叫著,搖著的頭是一直沒停過,難怪凡是知道這個地方的都叫它鬼不再來。


    領頭持棍的大漢感覺有點不對勁,這年青人剛才就在鎮上逛了一圈,現在又這麽無視他們,色厲內荏的喝道:“小子,趁著我們沒發火,識相點,否則你連人都走不了了!”


    本來這個小鎮南北來往的人也不少,方圓百裏也就這麽個落腳的地方,可他嫌做生意來錢太慢,一次喝醉了酒,惡向膽邊生,把鎮長宰了,從那以後這鎮上明著是做生意,暗地裏是什麽來錢快做什麽,久而久之,臭名遠揚,過路人寧願繞道也不來他們這惡人鎮,本地的人能搬的也都搬了,剩下的除了窮,就是他們這種橫的了,這位年輕人可是他們這個月的第一單買賣,年輕、沒兵器、衣著不俗、關鍵還是單身,怎麽看都是肥羊。


    “等等啊……”


    年輕人配合的點點頭,隨即佯作慌張的朝天上喊道:“女俠救命啊!”


    這句話不算響亮,卻像一句咒語,一隻飛禽低空掠過,一位容貌隻能算清秀的女子說來就來。


    “哈,本女俠來也!”


    女子手持一根短棍,步法靈活,那興高采烈的樣子像是撿到了寶,朝著這些人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抽,這些人雖然看起來人高馬大,可使得全是莊家把式,完全不是對手。


    咚咚咚,好幾顆腦袋挨了揍,短棍一磕,叮鈴哐啷的落了一地兵器,長腿一掃,棍影連連,全都衝著要害抽,又是一片人仰馬翻,現在這哀嚎聲可比剛才真實多了。


    “武功這麽差,人這麽少,你們也敢出來當壞人?笨死你們得了!”


    女子打的正在興頭上,轉眼一瞧,身邊已經沒有站著的了,吐槽一番後,挨個踩著這些人的身體,來到年青人身邊。


    “大馬,趕緊下來,幫忙把這些人挪走,附近要是還有人就一起收拾了!”


    “好!”


    又一名高大的男子從飛禽上躍下,隻是這位明顯武功要高很多,光落地的氣勢就強很多。


    …………


    烈日炎炎,護衛們在飛禽曬的受不了,都嘟囔個不停,倒是司徒澤一聲不吭,隻時不時出神的把玩著那枚精美的蠢驢玉佩,沉浸在那一夜的美好回憶中。


    “下麵有個小鎮,我們下去休息一會吧!”


    “可算找著吃飯的地了!”


    司徒澤與一群護衛、兩名老人選擇了鎮上唯一的一家小飯館落腳,一落地就驚覺不對,因為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飯館很小很破,連個招呼人的小二都沒有,隻有一位頭發花白、衣服破舊的老人,正趴在一張桌子上打盹。


    “老頭,起來,沒見我們公子爺來了,好酒好菜趕緊上!”


    幾名護衛十分狗腿的擦桌椅,其中一名還朝著老人吆喝開了,對於這個鎮,他是哪兒都不順眼,不過他們藝高人膽大,不擔心有什麽幺蛾子。


    “沒酒,沒菜!”


    老人微微抬了一下頭,慵懶的隻張開一半右眼皮,瞄了眾人一眼後又閉上了,好似那眼皮有千斤重一樣。


    這老人赫然就是剛才那位碰瓷老人,不過氣質可比剛才上檔次的多,有那麽點隱士高人的感覺。


    “那你這兒有什麽?”


    一聽酒菜都沒有,饑渴難耐的護衛們火氣就更大了,甚至都忘了他們的主子都沒開口。


    老人埋進了胳膊裏的頭都沒抬,像說夢話似得道:“多著嘞,有飯,炒飯、炒蛋、蛋炒飯、飯炒蛋!”


    “你什麽態度!”


    那名護衛本聽到這麽不客氣的話,按耐不住,竄到老人身前抬手一拳砸下去,拳風呼嘯,可還沒砸實,就被一股強橫的力道震飛了。


    “鏘,鏘,鏘——”


    一連串拔刀、拔劍的聲音,所有護衛都拔出兵器對著那名老人,司徒澤與兩名老人像是剛發現這兒有位老人一樣,一動不動的注視了許久。


    “啊——小心點啊,死鬼的棺材賣得可貴著哩,我怕你們買不起啊!”


    老人伸了個懶腰,一副沒睡夠的樣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震得屋上的瓦片紛紛震動,沙沙的掉灰塵,剛擦幹淨的桌子又髒了。


    “你們都給我退下,我等乃是青海城司徒家,路過貴寶地,還請行個方便。”


    凝視良久,結合外麵的情況,其中一位司徒家老人知道是遇上高人了,忍不住出聲了,另一位老人護著司徒澤退到後麵,既是怕危險,也擔心司徒澤忍不住做出什麽衝動的事。


    “司徒家?最近好像過的很不好啊!”


    老人這才正眼看了司徒澤一眼,低聲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剛好能讓大家聽到。


    司徒家老人聽的臉上一黑,冷聲道:“不是什麽世家都有資格讓少尊親自傳令的。”


    “也是,反正過的都比老夫好!要喝水自己到後麵打,一桶水五兩銀子,飯一份十兩銀子!”


    “你這是開黑店啊,一碗破飯賣這麽貴!”


    又一名護衛見老人妥協了,頓覺膽氣壯了些,聽到這價格,氣不打一處來。


    “氣是免費的!”


    老人袖子一甩,說話的那名護衛“嘭”一聲就被掃出門外,然後又用那有氣無力的腔調道:“瞧清楚招牌,老夫明人不做暗事,開的就是黑店!”


    被掃飛出去的護衛隻覺體內的真氣都被打散了,幾次掙紮都站不起來,聽到這話,不自覺的抬頭看去,大門上掛著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邊寫著褪色的兩個黑色大字——黑店。


    噗,還真有這麽誠實開黑店的,護衛瞬間就被氣暈了。


    “錢我們司徒家有的是,飯可要幹淨!”


    別說十兩銀子,便是十兩金子的飯,他們都吃得起,這點銀子權當息事寧人了,老人十分闊氣的甩出一張銀票,同時又厲聲警告,實則是這位老人的出手讓他摸不清底細,剛才的氣勁明明不強,可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震飛那名護衛,手法巧妙的他攔都攔不住,越想越邪門,便不敢輕舉妄動。


    “放心,給了錢就是客人,老夫從不欺客!店小利薄,這錢就不找了!”


    老人伸出兩根指頭,銀票輕而易舉的就被夾住了,舉著銀票用手指輕輕彈了兩下,看著上麵五千兩的數額,頓時喜笑顏開,轉身進廚房忙活起來。


    司徒家一眾都氣的吹胡子瞪眼,差點沒忍住要上來打人,這還叫不欺客?水五兩飯十兩還叫利薄?賣的是金水銀米嗎?而且還自個說不找錢,除了臉你還真是什麽都要啊!


    老人收了錢,司徒家老人臉色都好看了些,黑道也有黑道的規矩,一般收了錢,就不會再生事端。


    廚房的門掛了一張髒的深藍色的布,那上麵掛的油汙怕是能刮下一大層,看著沒法不讓人擔心廚房的衛生。


    “你們去打水喂飛禽,吃完我們就走!”


    老人的動作很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廚房裏便傳出飯香,過了一會,“嗖嗖嗖”的聲音連續傳來,一碗碗米飯飛了出來,跟長了眼睛似得落在每個護衛所坐的位置上,哐啷一聲落下,穩穩的,沒有掉出一粒米。


    護衛們不知那張銀票的具體數額,可看那花邊肯定是三千兩以上,就吃這麽一碗白米飯?好歹你也加個雞蛋炒一下吧?


    “嘎吱——”


    嘿,這可把人氣的,整齊的咬牙切齒聲,十分之宏偉、萬分之壯觀,要不是打不過這名老人,護衛們肯定會把這飯拍到老人臉上,逼他連碗一起吃進去。


    司徒澤更是不堪,攥緊的拳頭上青筋暴跳,呼吸粗重的像紅了眼的公牛,要不是老人拉著,早就下令衝進宰了那老人。


    “澤公子,出門在外,萬不可意氣用事,大局為重。”


    “知道了!”


    司徒澤應的這三個字聽似按下了憤怒,實則心裏早已是怒火燃上九重天,大局為重,你們的大局就是要犧牲我成全司徒皓,他哪兒比我好?


    再一會兒,又是三碗飯飛來,還好,老人像是聽到了眾人心裏的聲音,這次是蛋炒飯,而且蛋挺多的,還撒了些蔥花點綴,這讓兩位老人和司徒澤臉色好看了一些,要是讓他們和護衛吃一樣的白米飯,這麵子可就掛不住了。


    “可不是老夫小氣,你們要幹淨,這白米飯最幹淨了,是吧?”


    老人笑吟吟的從廚房裏出來,看著大家,搓著手、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哼!”


    回應老人的是整整齊齊的哼聲,表達了他們此刻的心情,早知道是黑店,待在外麵吃幹糧都比這好,花了錢,還受了一肚子氣。


    “趕緊吃飯!”


    地方詭異,人也詭異,剛才不少人都去看了對麵,真有個死鬼棺材鋪,招牌上五個大字,寫的明明白白,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地方,說也奇怪,剛才他們怎麽就沒看到呢?


    老人小心的親自驗毒,可護衛哪有胃口,隨便扒了兩口飯就停了,他們可是司徒家最精銳的護衛,那頓飯不是大魚大肉,這樣的純白米飯,他們自己都記不清多久沒吃過了。


    一行上百人,默不作聲的扒完受氣飯,馬蹄飛快的離開了這個鬼不再來的地方。


    “妥了,你們出來吧!”


    望著一行人遠去,老人才對著對麵的棺材鋪喊道,聲音赫然是傲辰,眾所周知易容術最難的就是易容成指定的某人,傲辰這一手還真看不出半點破綻。


    對麵樓上躍下兩人,生臉,看身材該是琉璃和震天,正快步向傲辰走來。


    難怪剛才兩位老人疑神疑鬼了,傲辰的真元前所未有,他們不曾見過,便以為是什麽隱世高手,要是他們知道傲辰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鐵定會被打的不成人形,再虐上十年,嘖嘖,這膽分明是包了天啊,從今往後狐假虎威一類的成語上得再加個老鼠戲貓。


    “怎麽樣?”


    震天低聲詢問,他剛才也巡視了周圍,沒有見到可疑的人。


    “打探清楚了,隻有兩個老家夥,必須引開,其他的護衛不足為慮。”


    傲辰三兩下剝掉偽裝,為了讓楊櫟虛和靖陽兩個能順利的實施打臉誅心計劃,傲辰可沒少下功夫,生怕出什麽差錯,像剛才那樣的情況他們都忍的住,暗地裏可能真是沒人了。


    “嘻嘻,他們可真傻,辰哥你都在店門上寫了是黑店,他們都沒看到,還傻乎乎的進去。”


    琉璃掩著嘴,笑的像個歡實的小雞,剛才的場麵她都在上麵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功力不夠,說的話有些聽不太清楚,太可惜了。


    “這附近就這麽一家飯館,而且他們自視甚高,就算看到招牌也會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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