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某座茶樓,場麵很怪異。


    怎麽個怪異法?嗬嗬,樓道上站著好幾名小二,把耳朵支的像兔子,樓下喝茶的就更有意思的,一個個點了東西不吃,把脖子伸的老長,有躲在樓下偷聽的,有站在樓梯上等著小二轉述的,看著就像他們家的媳婦集體偷漢子一起來捉現場的。


    整個茶樓很安靜,連腳步聲都沒有,隻有傲辰不大不小的聲音傳出來,聽著像是在講故事。


    “……我雖然醒了,可眼皮子張不開,身子動不了,隻聽風嗚嗚的吹,窗戶吱吱的響,還能聞到一股難聞的黴味……我感覺不對,竭盡全力的睜開眼睛,嘩,那個叫嚇人,好好的房子變成了一棟破房子,到處都是灰塵、蜘蛛網……我還以為自己一覺睡了幾百年。”


    傲辰講鬼故事很有感覺,語氣很滲人,雖然是白天,可還是讓人聽得寒毛直立。


    “我叫醒了天奇、靖陽,到了外麵,那個二丫頭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梳頭紮辮子,沒有心跳、沒有呼吸,那氣氛……嘶,靖陽腿都嚇軟了,一個勁的問我鬼穀有沒有什麽驅鬼的法門,要不是我攙著,準得癱在地上……”


    傲辰逮著機會就往死裏黑靖陽,不過在座的都相視一笑,都明白這是朋友間的調侃。


    “噗哧——”


    “哈哈哈——”


    琉璃想象著靖陽害怕的樣子,笑的花枝亂顫,直捶桌子,盛點心的碟子“當當當”的跳著,看著讓人擔心它們會疊到地上去。


    “……二丫頭身子不動,腦袋就那麽轉了過來,哇,還是兩根麻花辮子,我那時也感覺後脖子發涼,靖陽的腿抖的跟琵琶弦似的,其實不怪他,也沒人教我們半夜遇鬼該怎麽辦啊?”


    “靖陽受不了了,揮起扇子就劈,二丫頭的腦袋應聲爆開,身子卻直挺挺的坐在那兒,幽幽的叫賠我的頭,賠我的頭,越叫越厲害,越叫越嚇人,那聲音好像會鑽進你魂裏似的,最後揮舞著雙手向我們走來,啊,當時那個叫可怕啊,眼看我們就要開打,那老頭端著菜就出來了,還跟著兩個可怕的人,一個沒眼睛、連眼眶都沒有,一個張嘴吐著十來根舌頭,可嚇人了,可是最嚇人的可不是他們,而是他們手上端著的菜,你們猜那是什麽菜?”


    “什麽?”


    “琉璃的腦袋,碧菡的腦袋,手啊,腳啊——”


    “啊——”


    涔渝、瑾萱嚇得抱在一起,就連一向膽子很大的韻蕊臉色都有點發白,紫祺離開,她的膽子好似也隨著一起離開了。


    “呸呸呸,才不是我的腦袋呢!假的,那是假的!”


    幾女被傲辰詭異的語氣嚇的抱成一團,隻有琉璃氣揮舞著粉拳,氣呼呼的爭辯。


    “老人拿起琉璃的腦袋就按在了二丫頭的身上,琉璃的腦袋當時就活過來了,說話的聲音,臉上的表情,當真是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破綻,不怪偃前輩不服我們鬼穀的機關術……”


    傲辰這故事講的,精彩不止十倍,已經不是在添油加醋了,還加了菜,加了肉,原本一盤菜的事,愣是給說成了一桌酒席的離奇程度。


    “所以這次和偃家比試機關人,勝負著實難料,爺爺又被前輩們請去論道,就我爹和師叔負責製作,那天一個零件找半天都找不到,我感覺到時候機關人不卡住就算很給麵子了。”


    傲辰提到機關人比試,在場的人恨不得把耳朵扯下來貼到門窗上去聽,他們一個字都不想錯過,這次機關人比試,很多賭場都開了盤口,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內部消息,發家致富、三妻四妾就靠它了。


    ……


    皇宮,密室——


    傲辰平躺在石床上,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全身的肌肉開始放鬆,慢慢的徹底的鬆弛下來,身體各個器官的活躍度也開始減弱。


    胸膛的起伏逐漸變緩,呼吸越來越慢,越來越微弱,變得似有若無,心髒跳動的速度也開始緩緩減慢,一下比一下無力,原本一息好幾下,減慢到幾息都不跳一下。


    隨著心髒跳動的減緩,血液流動的速度也隨著慢了下來,身體的機能再一點點的下降,如同動物冬眠,剛好維持最基本的消耗。


    最後生機全無,看起來與死人一般無二。


    ……


    棲霞劍派——


    風景如畫的山脈,連綿不絕,宛如一條臥龍,山脈中心的位置屹立著一柄七丈高的巨劍,由八條成年壯漢腰粗的鎖鏈固定,風吹不動,地麵是一個圓形的廣場,極為宏偉,就算是站在山下也能一眼看到。


    一座高聳如雲的山峰中有條密道,一路防衛森嚴,一個個眼皮子都不帶眨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個都是目光炯炯,一看就是內家高手。


    密道通往的是一間密室,呈七星方位站立著七名老人,中心插著傲辰的那杆方天重戟。


    “轟——”


    方天重戟轟然爆開,離得最近的那名老人瞬間便化為了枯骨,其餘六名老人本能的就運功鎮壓,可力量越來越強,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抗……


    外麵——


    山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顫人心魂,山峰折為兩斷,斷峰砸在山上時,整個世界都在顫抖,山脈幾乎斷為兩截。


    一股黑氣從斷峰上擴散開來,並傳出無數淒厲的哀嚎聲,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發出過。


    黑氣過處,綠樹枯萎,湖水幹枯,山石變黑……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棲霞劍派雖然是一方大派,可弟子們也從沒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先是山峰崩斷,接著又是生機盡滅,是天災還是人禍?該跑還是該戰?


    “跑,快跑——”


    幾聲淒厲的喊聲從裏麵發出,三道身影快如迅雷的從裏麵飛出,衣衫襤褸,誰能相信他們棲霞七子居然鎮壓不住一件兵器?


    “混蛋,這麽這樣,我差點就下手搶了!”


    “行了啊,某家還賠了一條胳膊,那黑氣不知是什麽來曆,著實霸道。”


    “難怪神兵丟了也不來找,那君小子可真狠啊!”


    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亦有四人竄出,速度極快,隻能看見什麽東西一晃而過,連模樣都看不清楚,如同傳說中神仙駕馭遁光。


    “師伯——”


    “走,走啊!”


    還好,爆炸的地點是在高處的山巔,黑氣蔓延的不算快,棲霞劍派的其他人有時間逃離,但也僅僅是逃離,重要的東西沒能帶走多少。


    原本風景如畫,如世外桃源的棲霞劍派變得昏天暗地,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不見天日,弟子們隻能憑著對門派的熟悉擇路逃竄。


    ……


    “罪人,我們是棲霞劍派的罪人!”


    看著眼前的景象,棲霞劍派的掌門,墨陽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麵。


    身後數萬弟子惶恐的像一群雞崽子,麵麵相覷,還不知道究竟發現了什麽事,不曉得這天降橫禍的真相。


    機緣,掌握的住便是福,掌握不住那便是禍。


    ……


    厲飛羽不相信自己收到的消息,一路披星戴月的趕回門派,看著眼前的絕地,蹌踉一下倒在了地上,這兒是他第二個家啊!


    是誰?是誰?究竟是誰做的?


    報仇!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這感覺,這感覺為什麽我會覺得有點熟悉?


    …………


    齊雲城,石敢當所建的嫁衣城,代號鵲巢。


    看著這座城裏的人,第一個感覺就是這裏的人都是瘋的,呃,說瘋有點不準確,應該說是狂躁,一個個好像吃了春藥似的,全都激動的兩眼發紅,拚了命的往城裏的藥鋪擠,前頭的甚至都快打起來了。


    不是一間店鋪,而是每一家店鋪,而一些背著藥簍的人,還沒靠近城門,就會有一大堆人圍上去,隻要確認藥簍裏裝的是白色的小花,那些人臉上就會露出比青樓的龜奴還要諂媚的笑容。


    “大哥,大哥,你這洗骨花賣我吧,一株五錢銀子,省的你再跑進去。”


    “我出六錢,你看我錢都帶足了,多少都吃得下。”


    “七錢,我出七錢!”


    麵對著這些人,采藥人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反而把臉一黑,重重的推開圍著他的人,怒聲罵道:“滾,都滾!你們這幫子吸人血的,城裏的藥鋪都漲到九錢銀子了,你們當我傻的啊!”


    “對啊,我們上山采點藥容易嗎?又是猛獸,又是毒蛇的,你們還坑我們,良心讓狗吃了!”


    另一名采藥人也附和的罵道,他們這些采藥的一般都是三五個相熟的結成一隊,圍上來的人雖然多,可他們也不膽怯。


    “九錢就九錢,我們常記藥鋪要了!”


    “這……”


    采藥人有點意動,這回他進的深,洗骨花可是采了不少,足足有上百株呢,可話到嘴裏,想著最近節節上漲的價格,把心一橫,咬牙道:“一兩,一兩我們就全給你了。”


    “成交!”


    那個常記的人一口就答應了,現在洗骨花的價格一日三漲,藥鋪裏都有人搶著賣了囤貨,一兩銀子而已,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


    齊雲城裏,某客棧——


    “靜嫻,應該差不多了吧?蕭家撥給的三十萬兩黃金已經花了二十萬兩了。”


    步錦嵐看著每天的金子跟流水一樣嘩嘩的流出去,換來的卻是那屁都不是的洗骨花,這要是遇到個識貨的行家,錢就全都打水漂了,嘴角火泡都急出了好幾個。


    “不行,還不夠!”


    溫靜嫻臉上看似平靜,實則心裏也沒底,袖裏的粉拳已經攥的發白,計劃已經開始,錢也都投進去了,這是她進蕭家後執行的第一件任務,除了賭到底,沒有第二條路了。


    “這…這……要不我去借點?”


    看著溫靜嫻,步錦嵐就什麽都顧不上了,蕭家已經撥了三十萬兩,溫靜嫻不肯再向蕭家要,而他那點家底也早就投進去了,水花都沒濺起一個,十天不到就完了,錢到用時方恨少,早知道以前不買那些零碎破玩意兒了。


    “能……能借到嗎?”


    溫靜嫻有點意動,這會錢砸的越凶,老鳩就會越瘋狂,那麽她們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步錦嵐咬咬牙、跺跺腳,硬氣的道:“沒問題,我去找我們幾個兄弟,湊個百八十萬兩肯定不是問題。”


    “來不及,你這一來一回,起碼也要半個月,剩下的十萬兩頂多再撐十天。”


    “那我去春秋閣,報傲辰的名字,他的名頭得值個一兩百萬兩吧?”


    “可…可要是……計劃失敗呢?”


    聽著那巨額數字,溫靜嫻心裏有點發慌,惟恐失敗後賠不起這些錢。


    “失敗就失敗,江湖兒女誰沒個缺錢的時候?兄弟有通財之義,傲辰那個狗大戶還能剮了我的肉去?”


    溫靜嫻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欠債不還都能這麽理直氣壯,還帶罵債主,不由噗嗤一笑,有個依靠的感覺真好。


    “我現在就去最近的春秋閣,一準給你帶錢回來。”


    步錦嵐看到溫靜嫻笑了,魂都樂飛了,腳步飄飄的就走了,齊雲城裏沒春秋閣,他得趕時間。


    …………


    “師父,你早怎麽不跟我說,方天重戟乃形成渾天絕地的黑色奇石所鍛造,實屬魔兵,是傲辰對付澹台家的最後籌碼,這我在從東疆回來時就聽傲辰說了。”


    厲飛羽譴責道,虧自己剛剛還想著替棲霞劍派報仇,哪有臉啊,


    在回程時琉璃去探望傲辰,厲飛羽也有和大家一起跟在後麵,所以當時傲辰講述方天重戟的來曆,他是聽的一清二楚。


    可厲飛羽是厲家家主之子,不可能完全投入棲霞門派,所以雖是親傳弟子,可派中很多事都不讓厲飛羽知曉,何況這次他們為了保密,根本沒把搶奪方天重戟的事告訴旁人。


    墨陽子後悔不跌,心痛如刀割,如果,如果這世上有如果該多好。


    墨陽子越想越懊惱,自己師兄弟七人機關算盡,最終卻是引禍入門,爆炸來的突然,門派千年來積攢的資源根本沒來得及帶出來,再想起接任掌門之位時的誓言,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厲飛羽急忙伸手扶住,看到師父如此痛苦,責備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飛羽,你幫師父求求情,讓狂生來收回這魔兵,師父不能對不起棲霞劍派的曆代祖師,棲霞劍派的傳承不能斷絕在師父手裏啊!”


    墨陽子拉著厲飛羽的手,雙目淚光盈盈,語氣近乎於懇求。


    “師父,我…我……”


    厲飛羽猶豫著,不是不願,而是不敢答應,他和君傲辰的交情有多深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開始是傲辰給麵子,他雖參與聯盟去東疆卻沒出大力,鬼影子殺了碧眼貂也不過是小人情,可以說一直都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可棲霞劍派盜取方天重戟卻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憑他的麵子怕是說不動君傲辰。


    “師父知道這次全是我們的錯,可這臥龍山脈是開派祖師爺留給我們的,傳承千年,不能斷在我的手裏啊,否則九泉之下師父以何顏麵見曆代祖師……師父,師父給你跪下了!”


    墨陽子一個九十歲出頭的老人,軟刀子紮起人來也一點不含糊,看厲飛羽遲遲不肯答應,便作勢要給厲飛羽下跪。


    “師父,你不要這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飛羽答應便是。”


    厲飛羽哪敢讓墨陽子給自己下跪,師父給徒弟下跪,這是要遭天譴的,連忙扶住,飲下了師父遞來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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