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山護連抬眼都懶得抬,抱著忘塵轉身就走,順便幫有閑解開了啞穴。


    有閑一肚子火氣正沒出發,啞穴一解開。頓時一邊跳腳,一邊破口大叫:“還!必須還!一人一鞭子,現在就給我打!我就在這看著,宮規不分尊卑,今兒個要是不還清了,我就在六界好好宣揚一下,你們兩個大神仙,欺負一個小仙娥!”


    天君被有閑吵的腦殼疼,看有閑這個鬧騰勁,這一鞭子不還誓不罷休。天君被長玠和山護整得已經十分疲憊,隻好連連擺手,讓紫雲和見微去領罰。


    長玠借著混亂,微施一禮,快步離開了九霄雲殿。


    天華宮外,山護已經抱著忘塵等在門口。見到長玠回來,山護麵無表情地看他:“再有下次,雞我直接帶回山神殿。”


    長玠頷首,伸手就要把忘塵抱過來。緊閉著眼睛的忘塵卻忽然顫抖起來,直往山護懷裏鑽,攥著山護的衣袍不願撒手。


    山護無奈地輕拍忘塵的後背,抬頭看一眼長玠,剛想說把忘塵帶回山神殿,長玠卻已經強行掰開忘塵攥著的手,把她扯到了自己懷裏。


    “今日多謝神君。”長玠的聲音十分疏離,說罷轉身進了天華宮。


    山護看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輕歎了口氣。


    長玠帶著忘塵匆匆進入沁寧殿,把她放在塌上,施仙法給她療傷。忘塵卻一碰到床,就鑽到了錦衾底下,連同腦袋也蒙在了裏麵。


    長玠沒辦法,隻能隔著被子,把靈力渡給她,以減輕她身上的疼痛。


    魔界的訪問還沒有結束,這場驚悚的召見,加上動用法力,耗損了長玠不少元氣,他已是身心俱疲。但他也沒有時間調養,給她渡完靈力,又急趕著回了魔界。


    待長玠走後,整個沁寧殿靜下來,錦衾的顫抖才慢慢停息。


    忘塵躲在被子裏,一遍又一遍地騙自己這一切隻是一場噩夢。翅膀沒了是夢,長玠冰冷的嗬斥是夢,朝自己打得那一鞭子也是夢……可是身上刺骨的疼卻殘酷地把她打回現實,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忘塵再也壓抑不住,在被子裏失聲痛哭。這不是她要的生活,她的想法很簡單的。原先她隻是想好好活著,平淡無奇的活著,沒想過要招惹誰,也沒想過要什麽姻緣。可是自從碰到他以後,什麽都變了。


    若是喜歡一個人要承受這些,那麽她不喜歡了,她再也不要喜歡他了。她寧願變回一隻沒有仙氣的山雞,生老病死在下界。


    活著,一定活著離開這裏,活著離開這個人。


    她不欠他什麽了,他要她報恩,但她現在不想當神仙了,當初那口仙氣已經再也算不得恩情。他割去了她的翅膀,就用這雙翅膀去抵其他的恩情吧,她真的不欠他什麽了。


    暗暗下定決心後,忘塵心裏好受了一點,她不會再任由自己陷入無盡的傷害,她要逃離這個漩渦。


    閉上眼睛,她強迫自己盡快入睡。必須好好休息,好好吃飯,養足精神才能有力氣逃。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透過漏窗照到了她的臉上。忘塵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疼痛好像減輕了一點,她估摸著這一覺應該睡了幾日有餘。


    掀開被子,忘塵赤腳走到門邊,每走一步後背都疼的厲害,但是好歹是能站得住了。想到那時長玠逼她站起來時的模樣,眼睛裏滿是冷意,忘塵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格子雕花大門。眼前一片淡青色,看著那些隱隱流動的淡青色,忘塵緩緩坐到了地上。


    是結界。


    大約長玠是不會再輕易地讓她出門了。連天華宮的範圍都沒有給她,直接把她關在了寢殿裏。


    合上門,忘塵走到寢殿的桌案前。


    案上放著桂花糕,糖人,湯餅還有藥膳。全部用仙法護著,還是熱乎的。


    不知為什麽,一種淡淡的屈辱感油然而生。關著她,給她些食物……她到底算什麽?他的所有物?還是他的附屬品?


    忘塵恨不得掀翻麵前的桌案,把食物全部摔在地上。但她沒有那麽做,她隻是默默坐在桌邊,拉過藥膳一口一口吃下去,連同那些屈辱和怨憤一同咽進肚子裏。


    現在還不是衝食物發脾氣的時候,她要養好身子,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吃完藥膳,忘塵看都沒看桂花糕和糖人,徑直走到窗子邊,去查看窗子和可能存在的缺口。


    花了大約一整天的時間,忘塵把沁寧殿裏所有的牆壁和窗子摸了一遍。


    低到地上的縫隙,高到上麵的通風口,全部都被結界封了起來。應該說,整個沁寧殿都被結界嚴密的包裹在了裏麵。


    忘塵失落地回到塌上,繼續睡覺。既然她在這裏做不了什麽,就隻能盡快把傷養好。沒什麽比吃飯睡覺更有助於調養的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大概是知道醒來也無事可做,她睡得極是安心,斷斷續續睡了七八日之久。


    直到她迷迷糊糊中,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這才忽然醒轉。


    幾乎是睜開眼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就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一頭受驚的幼獸,擁著錦衾瑟縮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裏。直到背抵冰冷的牆壁,才停下後退的勢頭。


    “感覺好點了嗎?”長玠坐在床沿上,溫聲問她:“身上的傷可還疼?”


    忘塵垂著眸子不去看他,她努力想要保持冷靜,但渾身還是不受控製的發抖。他不提那些傷還好,一提到傷,她就又想起那些噩夢和他冰冷的眼神。


    “以後沒人能夠害你了。我這次訪問魔界,見到了川南王,他已經向天族請求支援。這樣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待我抓到策隱,必定能夠破獲攝靈術一案。屆時,我一定和你成親,給你想要的安穩生活。”


    長玠心情很愉快,一提到可以娶她,他總是很開心,像小孩子一樣。


    “還記得你在魔界碰到的那位白大人嗎?似乎正是修邪者,據川南王反映,策隱暗中在幫這位白大人尋找合適的上仙進行攻擊。你對這位白大人,可還有什麽印象?聲音或者長相可有什麽特征?”


    忘塵搖搖頭。她仔細回憶了一遍,當時她眼睛上蒙著黑綾,確實什麽都看不清,也沒有聽到白先生說話。


    “那你這些天可有想我?”


    忘塵點點頭,旋即一愣。她剛才沉浸在對白大人的回憶裏,以為他會繼續問相關的問題,壓根沒有注意到他把問題換了,竟然稀裏糊塗地上了他的當。


    長玠低笑出聲:“我也想你了。”


    忘塵惱羞成怒,抓著被子又把自己蒙了起來。這個人真是討厭極了,明明讓她失望至極,就能夠毫不猶豫的離開他。但他偏偏要說這些討厭的話來,又想將她拽進深深的泥沼裏去。


    這次她不會信他了,若是她信他,他一定又會傷害她。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就算再不長記性的人,也忽視不掉正在流血的傷口。她才不會讓他在傷口上再補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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