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拍花子”的夫婦對視一眼,馬上取了桌上衣服,匆匆裝扮起來。


    這人行事如此隱秘,而且帶他們來的地方竟是安節度家的別院,以這夫妻的狡黠,自然也察覺出後患無窮。


    但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人給的太多了,多到他們無法拒絕。


    他們絞盡腦汁,拐賣一個少女或者一個孩子,才賺多少錢?還要提防被人抓住,活活打死。


    本來過得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也不怕賭上這一回了。


    安如意關好房門,便從容地向金玉堂的方向走去。


    這裏距金玉堂不遠,但自成一個跨院,客人們也不會往這裏走動。


    金玉園的仆傭現在都在忙活今日晚宴的事,這兒非常的安靜。


    廊下,也有仆人掛了燈,不過這裏的燈比較少,隔上十幾步,廊下才有一盞燈,光線不亮,正適合行事。


    金玉園後門兒外,繼九骨安排的人也到了。


    一共三人,其中一人套著驢車,躲在半裏地外的樹林裏。


    而後門外的荒草叢中,則埋伏了另外兩個人。


    他們三人,都是朔州城裏的潑皮混混,屬於混混裏的最底層,沒有能力把持行市、擾害商民。不過呼朋喚友地幫人打個群架什麽的,倒也來得了。


    這一次,居然有人找他們做一樁如此簡單的生意,隻需將一條麻袋運到城中,自有人接應取走,便有豐厚的酬勞,這三個潑皮自然滿口答應。


    那對“拍花子”的夫婦尚且知道其中有極大風險,他們卻連這一點都不會想,也想不到。


    此刻,劉大根和張大豪趴在草叢裏,正抻著脖子觀望。


    後門緊閉,看起來,宴會還沒開始。


    孟薑扮了裝束,趕到金玉堂了。


    與昨日排場不同,與昨日裝束也不同,今日孟薑竟然穿的是男裝,身邊隻跟了一個秀氣的小童。


    孟薑頭戴折上巾子,身穿玉青色的錦紗袍,革帶束腰,手持折扇,玉麵朱唇,風度翩翩,儼然便是一個美少年。


    隻是,她唇若塗朱,眉眼俊秀,肌膚吹彈得破,雖著男裝,也看得出是個極俊美的女子。


    能成為“大明星”的,誰還不懂點心理學了。


    如今的裝扮與之後她要表演劍舞時的裝扮反差越大,越有效果,這一點她還是明白的。


    不過,光追求反差也不成,至少粗獷的女漢子形象,是不可能暴露在這些人麵前的。


    一見孟薑出來,四大公子齊齊起身。


    看見孟薑今日這副裝扮,四位公子也是麵露驚豔之感。


    四下裏許多客人還不確定這位男裝女子的身份,但是一見四位公子俱皆起身,恭謹相迎,便也明白了。


    孟薑此時的形象,與他們的想象大相徑庭,令眾人意外不已。


    孟薑落落大方,含笑與眾人拱手見禮,然後在安如意、唐停鶴的邀請下,步入上首席位。


    剛剛落座,孟薑便注意到,上首有三張空席。而她的位置在左邊。


    也就是說,還有一席主席空著,而右在左上,所以,至少還有兩位地位要在她之上的客人還沒到。


    孟薑心中便是一奇,這是誰要來?居然還能在我上麵????.23sk.


    安節度或者北朔王麽?不對,他們兩個,應該算是主人,不該坐客席才是。


    孟薑心中忖度著,自然不會問出來。


    她彬彬有禮地與唐停鶴等四位公子寒暄著,不時還有她的仰慕者上前見禮,孟薑答對得體,那風度,迅速征服了一眾“小迷弟”。


    忽然,一個家仆匆匆趕來,貼著安如意的耳朵低語了幾句,安如意馬上站了起來。他旁邊的唐停鶴見狀,也立即站了起來。


    其他人不知所以,但要論地位聲名,誰能比得過這兩位天之驕子?他們都肅然起立了,不用說,有比他們身份地位高的人到了。


    於是,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唯有孟薑,尚不知原因,卻是依舊安坐。反正她也是客人,這樣也不算失禮。


    片刻功夫,就見一對青年男女沿著曲廊緩緩而來,其前有接引,其後有隨從,氣度自是不凡。


    孟薑好奇地閃目望去,就見來者男子,穿著一襲深青色的交領長衫,戴一頂軟腳襆頭,眉眼俊逸,燈下看來,仿佛自畫中走出。


    陪伴在他身旁,隻落後半步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模樣,未滿雙十年華,卻挽了婦人髻。


    她那黑亮潤澤的挑心牡丹髻上,插一根晶瑩剔透的碧玉簪子,耳墜上掛了兩顆瑩澤的珍珠,餘此之外,再無其他珠玉裝飾。


    但是,一張麵孔卻是嬌嫩雪白,寶光流轉,顯得極其清麗,一種隱隱的書卷氣,尤其令其好看。


    “臣安如意(臣唐停鶴),拜見陛下、拜見皇後!”


    安如意和唐停鶴這一開口,滿堂賓客大驚。


    原來這對便裝的青年男女,竟是當今帝後。


    眾人忙也紛紛見禮。


    孟薑聽說竟是大炎皇帝與皇後聯袂到了,也是暗吃一驚,馬上站了起來。


    不過,她的目光卻是下意識地向唐治和安青子身後望去,隻一眼,孟薑就看到了賀蘭嬈嬈。


    賀蘭嬈嬈站在唐治身後的人群前列,一雙眼睛也正向她望來。


    孟薑呆了一呆,旋即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來,瞪著賀蘭嬈嬈。


    賀蘭嬈嬈知道孟薑是大唐第一舞人,當初孟薑受邀入宮表演劍舞,就是她全權負責其事,與孟薑早就熟識了。


    今日來,她就知道,一旦被孟薑看見,必然能認出她來。


    不過,她倒也不慌,她知道,這孟薑隻是醉心於劍器舞蹈,無心於權力政治。而且,她地位已經如此超然,永遠對各方保持一個中立的態度,才更顯出她的不同與可貴。


    所以,賀蘭嬈嬈也不怕孟薑會說破她的身份。見孟薑“吃驚”地向她望來,賀蘭嬈嬈還俏皮地向孟薑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舅兄,堂兄,你們不必客氣。朕也久聞孟大家的聲名,孟大家既然來了朔州,朕若不親眼欣賞一下孟大家的劍舞,豈非一大憾事?”


    唐治向眾人揚了揚手,道:“都起來吧,今日,治隻是一個冒昧而來的客人,大家不必拘於君臣之禮。”


    唐治說罷,笑吟吟地對安如意道:“舅兄,你和堂兄,今日隻許喚我三郎,不可再敘君臣之禮。”


    安如意笑著應是,唐停鶴的目光飛快地從安青子臉上掠過。


    安青子往唐治身邊靠了靠,作小鳥依人狀,微微抬著雙眸望著唐治,任誰都看得出她對唐治的深情款款。


    唐停鶴的心,頓時跟刀割了一樣,火辣辣地疼。


    賤人!賤人!無恥的賤人!


    唐停鶴在心底裏大罵不止。


    唐治目光一轉,便又定在了一身男裝,玉人兒一般站在那裏的孟薑身上。


    “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孟薑孟大家了吧?”


    孟薑不知見過了多少王侯,多愁善感的魏王賀蘭承嗣、跋扈蠻橫的梁王賀蘭三思,甚至威儀無雙的女皇帝,她都見過了,如今見了唐治,自然談不上慌亂。


    見唐治向她望來,孟薑落落大方地向他行了一個男子禮,抱拳長揖道:“民女孟薑,拜見陛下。”


    “孟大家免禮,今日你可是貴客,朕也隻是普通客人。朕說過了,今日,人人都隻需喚我三郎,否則,要治罪的!”


    孟薑向他嫣然一笑,不置可否,但秋水般的目光,卻又飛快地瞥了一眼唐治身後的賀蘭嬈嬈。


    賀蘭嬈嬈向她也遞了個眼色,二人心照不宣,自然是找機會再敘的意思。


    “來來來,不要讓朕擾了大家的興致,大家都坐。”


    唐治滿麵春風地說著,自顧走到客席主位,攜著皇後安青子,雙雙坐了。然後左右一掃,“訝然”道:“這裏還有幾張空席,難不成,還有客人未到?”


    安如意故作為難地道:“臣不知陛……”


    “嗯?”


    “啊!如意不知三郎會來,所以……,如今三郎來了,那位客人恐怕卻不方便來了。”


    唐治故作愕然地道:“此話怎講?”


    唐停鶴歎了口氣,道:“三郎,那人毀譽參半,隻怕是……”


    唐治哈哈一笑,無所謂地道:“真要有罪,治罪可也。毀譽參半又如何?不招人妒是庸才嘛。朕心懷天下,胸藏四海,難道還容不下一個毀譽參半的人,快快請他出來!”


    安如意與唐停鶴露出笑容,齊齊拱手道:“三郎既如此說,那麽……,有請九骨王子!”


    金玉台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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