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與賓隻有兩位,所以唐治點的菜並不多。


    賀蘭嬈嬈到了,不一時一托盤把上樓來,擺下菜蔬時新果品按酒。


    隻是極精致的四道菜,兩葷兩素,看著卻極精美,讓人都不忍下箸破壞的那種。


    至於酒,考慮到賀蘭嬈嬈是個女孩子,所以點了“三勒漿”,這是從異域傳進來的一種酒,酒味兒清淡。


    作為洛邑第一酒樓,“醉仙樓”的酒琳琅滿目,隻要你叫得出名字,這兒就有。


    石凍春、梨花春、劍南燒春、郫筒酒、西鳳、薤白、蒲黃、椰華、桂酒、冬酒、雪酒、木瓜酒等。


    菜肴很美,但是對麵而坐的賀蘭嬈嬈更美。


    她完美比例的何止是身材,五官比例也是極其精美。


    容色清麗,微點的櫻唇愈增嬌豔。


    玉潤的肌膚光豔清華,往那兒一坐,便是這世間最美的一道風景。


    所謂秀色可餐,唐治隻覺箸下的食物,愈發地美味了。


    “怎麽樣,回了神都,做了大王,快活嗎?”


    賀蘭嬈嬈眉眼盈盈,含笑問道。


    唐治笑道:“才剛回來,也才安頓下來一天,還沒嚐到滋味。不過,這神都乃天子腳下,藏龍臥虎,就算是郡王,該盤著的時候也得盤得,我倒不至於忘乎所以。”


    賀蘭嬈嬈抿嘴兒一笑,稍稍嚴肅了些:“所以,你今後有何打算?”


    唐治明知故問地道:“我隻是一個閑散郡王,有爵位有俸祿,清閑逍遙,要什麽打算?”


    “首先,樹欲靜,而風不止!”


    賀蘭嬈嬈伸出青蔥似的食指,搖了搖:“第一,梁王不會讓人止,魏王不會讓你止,令月公主,也不會讓你止。陛下,同樣不會讓你止的。”


    唐治神色一動,道:“令月公主?”


    賀蘭嬈嬈道:“是啊,你姑姑啊。”


    唐治的目光深沉了一下:“令月公主,也有意至尊之位?”


    賀蘭嬈嬈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母親做得,女兒為什麽做不得?令月公主……處處都像陛下。”


    唐治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第二呢?”


    “第二,我看你這棵樹,也不想止!”


    “嗬嗬,我倒沒有什麽想法,我隻是覺得,有的人一旦上位,就算我沒擋他的路,他也不會容下我,既然如此,為了好好活著,我總要做點什麽才是。”


    “梁王?”


    唐治不答,卻道:“聽說魏王賀蘭承嗣,脾氣還不錯?”


    賀蘭嬈嬈想了一想,點頭道:“我這個叔爺,性情脾氣,確實還不錯。”


    唐治狡黠地道:“所以,隻要賀蘭三思不做皇帝,我就安全了?”


    賀蘭嬈嬈道:“如今朝堂之上,每個人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我站誰,我不站誰,或者,我誰也不站。但是,三郎,你不一樣。”


    “哦?”


    “你也屬於可以站出來的人。你去站別人,不如讓別人來站你啊!”


    “這是我祖母大人授意你說的麽?如果是,我馬上站出來!”


    賀蘭嬈嬈搖了搖頭:“天心難測,我也不知道陛下屬意何人。隻不過,在陛下之外,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了,別人做皇帝,我可不太服氣。”


    唐治笑了:“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不過,既然不是祖母大人的意思,那我還是安分守己的好。


    我才剛回神都,就連令月姑姑也有意於九五至尊的寶座,都是你告訴我的,我現在不想做什麽決定。”


    “那是自然。”


    賀蘭嬈嬈嫣然道:“我今天和你說這些話,也隻是希望你看清了神都形勢之後,能夠有個決斷。”


    賀蘭嬈嬈的黛眉輕輕地蹙了起來:“陛下她,不容易。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人來繼承她的衣缽,陛下不甘心,我也不甘心的。”


    賀蘭嬈嬈抬起頭,凝視著唐治:“陛下屬意於誰,我不知道。我就覺得,你挺好!”


    “我哪兒好?”


    哪怕對麵的人是賀蘭嬈嬈,哪怕他完全相信賀蘭嬈嬈,唐治現在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意完全表露出來。


    但是在五老峰上時,他對謝老太爺,卻可以直言不諱。


    對方是什麽身份,是什麽立場,決定了他什麽可以說,什麽不可以說。這與關係的親疏無關。


    賀蘭嬈嬈今天對他說這番話,如果絲毫沒有女皇帝的授意,那何嚐不是賀蘭嬈嬈選擇站隊的一個決定?


    唐治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意,該有所決定的時候,自然可以對她一吐衷腸。


    但,現在時機未至。


    所以,唐治微微傾了身,促狹地道:“我哪兒好?”


    “你……”


    賀蘭嬈嬈剛要回答,忽然察覺了唐治曖昧的挑逗,不禁又羞又氣,恨恨地一記粉拳捶來:“你哪兒都不好,就是一個小混蛋……”


    拳頭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唐治輕易就捉住了,握著小拳頭笑道:“你……”


    “姑娘你不能進……”


    “嘩啦!”


    障子門拉開了,唐治與賀蘭嬈嬈同時扭過頭去,看向門口。


    賀蘭嬈嬈趁機把唐治握住的小手抽了回去。


    羅克敵正側站在門口,一臉無奈的樣子。


    門口站著一個少女,小小的一個人兒,嬌靨酡紅,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水汪汪霧濛濛的,看來是沒少喝酒。


    一襲神都時下最流行的襖衫石榴裙,使她看著就像一個粉妝玉琢的白雪娃娃。


    “嗯……,就是你啦……”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似乎要點向唐治,不過她的身子搖搖晃晃的,那根細細的小手指頭,始終對不準人。


    “嘻嘻嘻……”


    少女那張比昨兒個唐修誇讚過的那個少女還要小的小嘴巴,可愛地笑著:“你長得嘛,還像個人樣兒,比……那間……嗝兒,那間屋裏的胖大叔好看多啦,就你啦……”


    少女說著,踉蹌地衝進來,抓住了唐治的手就往外拖。


    隻不過,這房間和廊下,都是木質地板,客人都是穿著襪兒的。


    她這一用力,足下一滑,少女“哎喲”一聲,就摔了個屁墩兒。


    唐治手疾眼快,雙腿一抬,一並,再一滑,少女就跌坐在了他的足尖之上。


    綿軟中透著結實的質感剛從足尖上傳來,唐治翹起的雙足便向下一卸力,平攤在了姑娘的臀下。


    女孩兒坐在他腿上,很驚奇地張大了小小的嘴巴:“耶!居然不痛誒……”


    唐治哭笑不得地道:“小敵,還不拖她起來!”


    羅克敵沒有賀蘭嬈嬈的動作快,還沒來得及上前,賀蘭嬈嬈已翩然而起,一伸手就揪住了小姑娘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


    “她是什麽人,怎麽亂闖別人的房間?”


    賀蘭嬈嬈說完,就看見門口擠過來五六個少女,羅克敵萬馬軍中也是一員悍勇的小將,可這場麵他哪知道怎麽應付,已經被幾位姑娘給擠沒影了。


    “關佳瑤?”賀蘭嬈嬈一下子認出了其中一位姑娘。


    這關佳瑤是中書舍人關老爺子的孫女,而賀蘭嬈嬈剛到禦前“實習”的時候,跟關老爺子學習過一段時間,因此也就認識了他的孫女。


    “呀,賀蘭姐姐,你這是……”


    關佳瑤本來笑嘻嘻地正看狄窈娘的熱鬧,忽然見是賀蘭嬈嬈,也很意外。


    她看看唐治,認識!


    這不是汝陽郡王麽?昨兒還去他們家做過客。


    唐治也看這姑娘有點眼熟,不過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了。


    旁邊那幾位,大多好像昨天也見過。


    誰讓二哥不著調,一下子領來七八位姑娘呢,那誰記得住。


    “哦,我在這兒,談點公事。”


    賀蘭嬈嬈繃著麵皮道:“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關佳瑤笑道:“我們在玩‘花風令’,窈娘輸啦,按規矩,得現場找個不認識的人,一塊兒跳支舞,方才找了一個,窈娘不滿意,就闖到這兒來了。”


    說著,關佳瑤“格格”地笑了起來,能捉弄到狄窈娘,挺開心的。


    賀蘭嬈嬈明白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本朝風氣,融合了不少胡人風俗。


    就如這酒宴中跳舞,陌生人也可以一起跳舞。


    比如村頭鄉裏秋後慶豐收,在田間地頭跳的踢踏舞,男男女女手牽手兒圍成一個圈兒起舞,陌生人路過,也會被熱情的村民邀請加入。


    城裏也是一樣,包括平日裏不苟言笑、一本正經的廟堂諸公。


    先帝在時,就曾酒後拉住狄窈娘的爺爺,兩個胖子來了一段對舞。


    當今聖上前年壽誕時,還曾下場,如此高齡,還與群臣一起手舞之,足蹈之,君臣同樂了一番。


    賀蘭嬈嬈的家族雖然早被中原文化同化,但是對於這種頗有古風的酒後娛樂活動也不陌生。


    聽說她們是行酒令輸了,出來找人對舞,賀蘭嬈嬈便道:“你們這些瘋丫頭,去找別人去,我們談事兒呢。”


    “你騙人,我剛剛都看見了!”


    狄窈娘被她單手揪著衣領子,懸坐在空中,指著賀蘭嬈嬈,很大聲地說:“你們剛剛手執著手兒,都……都都……都快要親上啦!”


    “死丫頭你胡說什麽!”


    眼見幾位少女八卦的目光刷地一下投了過來,賀蘭嬈嬈頓時又羞又氣。


    關佳瑤想把狄窈娘抱起來,可是雙手插到她肋下,使了兩次力也不成,便回頭喊人:“再過來兩個,這丫頭醉了比豬還沉,我抱不動。”


    幾個姑娘一窩蜂兒地衝進來,七手八腳地把狄窈娘抱了起來。


    狄窈娘粉粉團團的樣子,可就是這麽一個長得萌、眼睛萌、聲音也萌萌的小姑娘,卻拍著胸脯兒,很豪氣地道:“我們狄家的人,說話算話,從不耍賴,輸……輸了,我就認帳!走……”


    她一彎腰,好在人小,腰隻輕輕一彎,就抓住了唐治的大手:“陪我去,我們,跳舞去!”


    幾位姑娘趁機起哄。


    “跳一個吧,大家都在這裏吃酒,獨樂不如眾樂嘛。”


    “是啊是啊,佳瑤,這位姑娘你認識啊,那你勸勸她。”


    “三郎,給大家跳一支舞吧,我很想看。”


    關佳瑤轉向賀蘭嬈嬈,央求地:“嬈嬈姐……”


    賀蘭嬈嬈生怕她們再提起自己剛剛跟唐治手牽手兒,馬上嘴對嘴的事兒來。


    明明子虛烏有的事兒,還隔著兩尺多遠呢,能親上麽,冤枉誰呢?


    賀蘭嬈嬈最受不了被冤枉的委屈。


    賀蘭嬈嬈趕緊道:“行行行,好好好,不過……”


    賀蘭嬈嬈扭頭看向唐治,擔心地用眼神兒詢問了一下。


    這小子在山裏關了十年,他會跳舞麽?


    唐治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眼見賀蘭嬈嬈向他投來一個疑問的眼神兒,唐治不禁曬然一笑。


    不就是跳舞麽,瞧不起誰呢。


    三裏屯太古裏野獸派鋼管小王子了解一下?


    嘁!那是我小學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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