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夫欣然道:“陛下聖明!這件事定了,一則可以讓各方死心,莫因爭權奪勢、勾心鬥角,亂了秩序,徒增內耗。二則,陛下千秋萬歲之後,可以避免四方動蕩,橫生枝節!”


    李義夫出身寒門,是當初賀蘭曌提拔起來,加強天子之權的幹將之一。


    當年,他雖位居宰相,卻仍不入士流,被士族門閥看不起。


    所以他才向賀蘭曌獻計,奏請重修《氏族誌》,主張五品以上官皆入《氏族誌》,打破世家門閥壟斷之特權。


    可以說,他是賀蘭曌心腹中的心腹,所以廷對時自然無所顧忌,知無不言。


    賀蘭曌微微頷首,忽然道:“姓狄的那隻老狐狸,跑到哪兒去了?”


    李義夫微笑道:“正在鸞州竹海避暑呢。”


    賀蘭曌笑了,笑得涼涼的:“朕這麗景台清涼的很呐,朕現在連心都涼透了,他還想避暑,那好啊,快馬宣他回城,到我這麗景台避暑!”


    李義夫微笑欠身:“臣,遵旨!”


    ……


    大理寺,索立言高居公案之後,看著遍體鱗傷的來濟塵被押上大堂,呲牙一笑。


    “來公,聽說,你連受重刑,始終咬牙不招啊。何必呢,到了這一步,你該求個速死才是正道,難不成還抱著幻想,希望聖人網開一麵?”


    來濟塵嘶聲道:“來某忠……心耿耿,,你……強加罪名,來某不服,我要見陛下!”


    索立言歎了口氣,道:“來公,你我相識多年,我才良言相勸。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自討苦吃。”


    來濟塵冷笑不語。


    索立言見狀,便環顧左右道:“本官聽說,來公智慧無雙,主持禦史台以來,研究出了十種了不得的刑罰?”


    旁邊一個小吏道:“廷尉所言甚是。這十大刑罰,分別叫喘不得、突地吼、著即臣、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受刑者你叫他說什麽,那就是什麽,沒有一個敢不認的。”


    索立言撫須道:“這樣的話,索某今日倒要見識見識了。”m.23sk.


    他歪著頭想想,道:“死豬愁,這個好,就用這樣來試試吧,來公自己研究出來的玩意兒,想必他一定是大有心得的。”


    來濟塵一聽,不禁攸然變色。


    但是下邊已有差役,將從禦史台搜羅出來的“死豬愁”推上了大堂。


    這是一個小籠子,四四方方,人若蹲在裏邊,大概勉強擠得下。


    而在籠子上邊,則是一個可以旋轉的輪盤,輪盤下邊,有齒輪接著兩根上粗下銳的小木橛,中間還有一個鐵環。


    隻是看見了這“死豬愁”,來濟塵便渾身哆嗦起來。


    不管是烙鐵烙還是鞭子抽,那痛一陣一陣的,而且是血肉之痛,他還能忍。


    可他親手設計的這“死鬼愁”,他真的忍不了啊。


    這鐵環不是焊死的,隨著上邊的羅盤轉動,鐵環會在腦袋上越轉越緊,隻要不鬆開,那種劇烈的痛楚,是持續不斷地傳入人體的。


    而那兩根小木橛,則是釘入雙肩肩窩,頭痛欲烈之下,你要扭動身子吧?那這定住了雙肩的小木橛便起作用了……


    來濟塵不知道用這刑具,害過多少人了。


    那視貞操重逾性命的,那視節義高過一切的,不管你是何人,哪怕再不畏死,也受不了這“死豬愁”,情願乖乖聽其所言招供,但求一死。


    等他的身子被強塞進那小籠子,蹲坐在裏邊,頭上鐵環準備束緊的時候,精神高度緊張的來濟塵終於崩潰了。


    “我招,我招哇……”


    ……


    山中不隻清涼,而且空氣清新。


    晚上哪怕睡的很少,一早醒來,也是精神奕奕。


    此刻,唐治便已醒來,隻覺渾身舒泰。


    一條渾圓的大腿橫搭在他的身上,唐治便信手摸挲,恰悅的手感,宛如可口的早餐。


    小謝嚶嚀一聲,悠悠醒來,睜開星眸睇了他一眼,披頭散發神情慵懶地又往他懷裏擠了擠,闔上眼睛,繼續要睡。


    唐治笑道:“還不起麽,一起吃點東西,我都餓了。”


    小謝貓兒似的蜷著身子,閉著眼睛嬌嗔道:“郎君那般折騰,能不餓麽?人家快累死了,腰酸的厲害,實在不想動彈。”


    唐治道:“這怎麽能夠怪我,誰知道嶽禦史那藥酒這般有效,我不瞞你說,你都睡了,我還毫無睡意,直挺挺地看著屋頂,又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才勉強有了睡意,那時天都蒙蒙亮了。”


    說到這裏,唐治突然坐了起來。


    小謝詫異地張開一隻眼睛看著他。


    唐治拉過薄衾,蓋住了小謝圓滑的削肩,道:“你繼續睡吧,我出去看看。”


    說著他便下地穿衣。


    小謝懶洋洋道:“郎君去看什麽?”


    唐治道:“這酒,我當藥酒喝的,二哥他卻是當酒喝的,一下子喝那麽多,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事,我去探望一下。”


    唐治匆匆穿戴整齊,拉開障子門跑了出去。


    下了自己所住的小樓,向外跑出不遠,唐治就看見對麵七八丈處,唐修所住的竹樓前的空地上,唐修正舞著他的大戟,虎虎生風。


    唐治頓時看的呆住。


    唐修把一杆大戟舞得寒光繚繞,簡直無人可以近身。


    忽然,長戟一收,看見唐治正站在那裏,唐修馬上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


    “老三,我跟你說,嶽禦史這酒,是真的好,我一宿沒睡了,就是不困!渾身的氣血,那叫一個旺啊……,心裏就像一團火在燒……”


    唐治愕然道:“呃……佳瑤姑娘和青黛姑娘,她們還好嗎?”


    “好著呢,睡的跟死狗一樣,我叫都叫不醒……”


    唐修說著,兩道血跡就從他的鼻孔裏竄了出來,貼著兩邊嘴角流了下去。


    可是練武練得氣血賁張、渾身透汗的唐修竟毫未察覺,還在向唐治賣弄他昨夜是如何的龍精虎猛。


    唐治忙從腰間抽出汗巾:“二哥,好東西呢,也得慢慢享用,過猶不及。”


    “嗯,天天不睡覺肯定不行的,下回我得少喝……,這是什麽?”


    唐修看著唐治在他臉上抹了一把的汗巾,驚詫道。


    唐治哭笑不得地道:“你流鼻血了。”


    這時唐修才醒覺,“哎喲”一聲,忙仰起臉兒來,捏著鼻子,往竹樓裏跑。


    可他手裏提著的大戟還沒舍得放下,跑到門口斜拿的大戟撞在了門框上,卷起的竹簾子“吧嗒”一聲掉了下來,正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


    山頂尉遲家的精舍,小高公公正笑眯眯地站在狄閣老和尉遲老爺子麵前。


    狄閣老道:“老夫還沒有銷假啊,怎麽就召我入宮,可是又有什麽要事了?”


    小高公公笑吟吟地道:“奴婢隻是來傳話兒的,國家大事,哪裏曉得。聖人隻是說,叫狄公你聽了口諭,即刻啟程,不得有片刻延誤。”


    狄閣老歎了口氣,無奈地吩咐手下人道:“去,讓窈娘收拾停當,一會兒,咱們便下山。”


    狄窈娘已經用過了早餐有一陣兒了,吃的什麽她都不記得了,心裏就跟長了草似的,一陣一陣兒的心煩意亂。


    今兒唐治還會上山來吧?他若不方便來,我就邀請小棠上山來住,那樣的話,他就有了借口見我啦。


    到時,他若正式向我表白,我該怎麽回答才顯得溫柔得體呢?


    不能答應的太爽利,要是一口就答應了,他會覺得我輕浮的。


    可是,我也不能寒了他的心呀,這個度,該如何把握才好?


    小丫頭苦惱起來,坐在梳妝鏡前,一會兒輕顰眉頭,一會兒兒自言自語,模擬著該有的神態和語氣。


    她還沒研究出個讓自己滿意的態度和說辭,貼身丫環就跑了進來:“姑娘,神都來人了,是連夜趕來的,急召老爺子回去。老爺子叫你快快收拾一下,一會兒便啟程呢。”


    “啊?”


    狄窈娘差點兒脫口說出“我不走”,可是,她本來就是陪爺爺來的,還是爺爺硬把她拖出洛邑城的,尋什麽理由留下?


    想想都心虛。


    狄窈娘不禁扁了扁嘴兒,這個臭爺爺,偌大的年紀,還為朝廷奔波什麽?早點致仕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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