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所見“森嚴險峻”之地,都比不上此處,即使在這“棺材峽裏藏上十萬大軍,也絕對無跡可尋,如果“地仙古墓”造在其中,外人不知其中的底細和秘密,怕是連神仙都找它不到。


    我對眾人說,要想在此地“搜山尋龍、分金定穴”,恐怕是難於上青天,還是要想辦法先找“百步鳥道”,如今看來,封團長留下的幾句暗示多有對應之處,咱們現在位於“棺材峽”外圍,等進去了看看情形再做計較,隨機應變就是。


    胖子一聽大概是要上這“千仞鳥道”,望上瞧目為之眩,向下看眼為之暈,太高太險了,當即就打退堂鼓,找借口說觀山太保肯定不在“棺材峽”,還是退回青溪防空洞抓猴帶路,才是上策。


    我使出激將之法,拍了拍胖子的草包肚子,問他最近是不是貪圖享受變得沒膽子了?“棺材峽”這地方確實是“任憑蓋世英雄,也該膽喪心寒”的奇險絕險之處,但若非如此,“地仙村古墓”也不可能保留到今天都沒被人盜了,裏麵埋的墓主,正是當年觀山盜墓的巨寇,其中所藏金珠寶玉之多,幾乎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你王司令再不盡快前去接收,早晚都會成別人的囊中之物。


    胖子被我的話觸中了心懷,聽到“金珠寶玉”這個詞,更是“眼中放光、心裏動火”,咬牙切齒地下了半天決心。發狠話說:“今兒個就讓你們瞧瞧,胖爺我還沒退休呢,胖爺我他媽就是敢於鬥爭,敢於勝利,要是沒那種任憑風浪急、穩做釣魚台地膽識氣魄,也不配幹這倒鬥的事業了。”


    眾人便將周身上下收拾得緊稱利落了,見此處離峽底較近,而且這段絕險的鳥道僅通峽底,隻好從近乎垂直的峭壁鳥道中下行,就此沿路走去。發現古壁間盡是很原始的岩畫,大概都有幾千年的曆史了,我們在鳥道裏接連看了幾處,不禁麵麵相覷,在那些岩畫飽受風雨剝蝕的古老殘跡中,都描繪著一幕幕地獄般的場麵。


    古崖絕壁處的岩畫,似圖騰似傳說,風格奇異罕見。經千仞鳥道而下,隻見漫山皆是。也不知是從什麽年代遺留至今的,其中所描繪地情形,幾乎全是各種各樣的恐怖災難,有蝗蟲蔽日、洪水泛濫,也有山火焚燒、山崩地陷、人類與百獸相殘……


    我看得奇怪,怎麽這許多毀天滅地的大劫難。都往青溪棺材峽招呼?真可謂是“水深火熱”,但我看這片縱橫交錯的峽穀,如同一條條老龍盤旋潛伏,山間雲煙空靈縹緲,峭壁瀑布如銀河墜天,多是風水形勢中的“隱納、藏仙”之地。難道在遠古時代竟會是阿鼻地獄不成?


    Shirley楊說:“河流湧血、青蛙泛濫、虱子成群、野蔓延、皮膚腐爛、冰雹烈火、蝗蟲天降、黑暗侵襲、長子慘死,是《聖經》中記載的十種天譴,雖然中西文化有異,但我看這裏就如同《聖經》中提到的,曾經是一片被神靈遺忘的失落之地。”


    孫教授並不同意我們地看法。他當即指出:“不要唯心的相信什麽神靈和天譴,以我地經驗推測。這些岩畫都是比戰國時代還要古老的遺跡,在先秦修築都江偃水利工程以前,巴山蜀水間災難頻繁,每每都有山火洪水暴發,並非是子虛烏有的傳說。”


    我本想和他爭論幾句,但鳥道愈行愈來險,再容不得再分心說話,或是去注意峭壁上的岩畫,每個人都不得不以背帖牆,逐步挪動,胖子更是臉色煞白,閉著眼睛不敢下望,四周茫茫蕩蕩,皆是朦朧的輕煙薄霧,身子如在雲霧裏一般,不辨東西南北。


    眾人在鑿壁鳥道上行了多時,忽聽水聲翻滾雷鳴就在腳下,冰冷的岩壁上全是水珠,想來已離峽底不遠了,此時走在最前邊地Shirley楊停下腳步,鳥道斷絕,再也無路可行,不過這裏至地麵的高度僅剩三米左右。


    Shirley楊說下麵可以落腳,就放下“飛虎爪”,讓眾抓著精鋼鎖鏈下至穀底,峽底是條湍急奔湧的河道,兩邊有許多天然的青石灘,就在“亂石穿空、驚濤急流”的險灘之間,有數條曲折的石板棧道可以通行。


    胖子腳踏實地,放覺安穩:“老胡,咱們這是到哪了?地仙地古墓博物館就藏在這條峽穀裏?”


    我向四周看看,頭頂全是倏忽聚散的薄霧,峽底則是水花四濺生騰而起的水氣,目中所見,多是滿山的渺渺茫茫,實不知是到了何方,正不知如何去回答胖子的問題。


    卻聽Shirley楊說:“你們看後邊……”我們急忙轉頭看去,原來身後地山崖底部都是蹋落的碎石,亂石中露出幾處近似石梁石門地建築痕跡看樣子以前崖底有很大的一個石門洞窟,但已被落石徹底封堵住了。


    Shirley楊說:“幺妹說此地是棺材峽的邊緣,這石門的隧道,可能是自峽外進來的路徑,咱們現在是到了棺材峽的大門了。”


    我和孫九爺都覺得十有**就是如此了,可“棺材峽”地勢險峻,不知有沒有礦脈礦井,看來青溪防空洞也並未延伸進來,在鎮中找到的地圖都已失去了作用,雖然進了山門,但麵對這一片神秘莫測的深山峽穀,實不知下一步該當何去何從。


    眾人就地商量了幾句,隨即決定根據峽口石門的方位朝向,由此進入峽穀深處一探究竟,我們隨身攜帶的幹糧充足。完全可以支應短期所需,隻是“棺材峽”與外界隔絕,內部幽深荒寂,恐怕會遇到意外地危險,裝備上略顯單薄了一些,我見幺妹兒雖然膽子很是不小,又對翻山越嶺習以為常,可畢竟缺少經驗,便囑咐Shirley楊照顧好她,別讓她走在前邊。也別落在最後。


    胖子心中惦記古墓博物館中的“金珠寶玉”,當下便拎著快在前開路,一邊走一邊向孫九爺打聽:“九爺,您先給咱透露些內幕,金珠是不是純金的?寶玉又寶到什麽程度?”


    孫教授聽他這話頭不對,趕緊說:“你這胖子,怎麽又想變卦,說好了你們隻要丹鼎。龍骨卦圖歸我,其餘的算是咱們共同發現的。報上去功勞必然不小,怎麽又打起別的主意來了?”


    胖子說:“你甭廢話,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了,你的小辮兒抓我到們手裏了,還不是胖爺想怎樣就怎樣,哪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那本工作筆記還想不想要了?”


    孫教授說:“好好好。我隻要龍骨卦圖,別的東西……你們愛怎樣就怎樣了,隻是將來切不可向別人說我的龍骨卦圖是在古墓裏找到地,我並非是貪圖此物,隻是不忍它永遠埋藏地下,也好借此搏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胖子說:“孫九爺你也別不好意思。不就是幾塊龜甲嗎?還記不記得魯迅先生是怎麽說的?讀書人偷書不算偷嘛,九爺您喝了一肚皮墨水,現在去盜墓偷天書,還有什麽可難為情的呢?索性厚起臉皮來,大大方方的幹就是了。回去滅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反動學術權威一道,也好長長咱們摸金校尉的威風。”


    胖子所言雖然處處透著戲謔。卻無不切著今時今日的病痛,聽得孫教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不尷尬,喃喃地以口問心道:“讀書人偷書不算偷……魯迅先生說過?”他似乎覺得心情壓抑,不由得仰天歎息,忽然指著半空對我們說:“快看快看,真有懸棺!”


    我們抬眼上望,果然見兩側峭壁上懸掛著許多棺槨,分布得高低錯落,位置極其分散,最高處小得僅有一個黑點,數量之多,無法詳細去數,粗略估摸著能有上萬之數,簡直是一片罕見地奇觀。


    而幽深的大峽穀,也自此逐漸收攏,仰頭上望,當頭雲天隻剩一線,仿佛相距我們踏足之處無限遙遠,如果高處落下一粒小石子,砸到頭上也足以取人性命,置身於這種深山陡峽之間,眾人均有栗然生懼之意。


    雖然知道此地名為“棺材峽”,料定會見到懸棺掛壁,但此刻見對麵崖壁上懸棺多得出奇,不免心中好奇起來,站定腳步觀看了許久,胖子想躥叨我上攀著峭壁上去看看,懸棺裏都有什麽東西,我說:“懸棺不屬土葬,沒有入土為安地講究,你瞧這些棺材在高出久經風吹雨淋,多是朽爛不堪,而且工藝簡陋,都是土人砍伐生長於附近原始森林裏的木料,直接掏空了樹芯,將死者屍骨藏納其中,覆以樹皮棺板,沒有什麽值錢的“明器”陪葬,自古盜墓之風盛行,卻很少有人願意去盜懸棺,因為實在沒什麽油水可撈。”


    孫教授說:“未必盡然,懸棺按照形式不同,可分為岩洞式、岩隙式、樁岩式三種,和正規的墳墓一樣有高低貴賤之分,這一大片懸棺,屬於樁岩式,應該全是貧民百姓的藏骨之所……”他說到這裏,忽道:“不太對勁……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怎地懸棺都集中在一側?另一邊卻連一個都沒有……”這話還未說完,Shirley楊卻“大夥仔細看看那些懸棺排列而成的輪廓……象什麽?”


    這時我們正行到有懸棺地這片峭壁下方,不知Shirley楊此言何意,當下便依她的提示仰首眺望,恰好山中雲開霧散,從這個角度去看,隻見得高處星落棋布的一具具懸棺,顯得突然密集起來,棺槨集中之處的輪廓,隱約勾勒成一個高大巍峨的巨人身影。


    越是已死得久,那大片懸棺的模糊輪轂就越發清晰,正麵端坐地形態極其逼真。兩肩平端,雙手擦膝,兩隻巨足踏著峽底奔湧地水流,不過這片酷似人形的輪廓,雖然惟妙惟肖,卻並沒有頭顱,就如一個高大威武的無頭天神,一動不動地嵌在千峭壁之上,我們這五個人,都小得象是它足底的螞蟻。


    我看得出了神。直到覺得脖子酸疼難忍,方才回過神來,一看周圍地孫九爺等人,還在抬著頭呆呆地望著滿壁懸棺,張大了嘴連聲稱奇,此時眾人腦中除了“驚歎”之外,更應該是不約而同地想到那句“好個大王,有身無首”的暗示。


    這無數懸棺組成地無頭身影。若不是從巨像腳底仰望,無論從其它哪個角度。都不會顯現得如此逼真,仿佛古人就是故意如此布置,使到此之人盡皆仰視膜拜。


    孫教授喜出望外:“這萬棺謎圖中隱藏的形狀,威武莊嚴,正如一位古之王者,而且缺了頭顱的輪廓。也應了有身無首之語,當年的難友封團長果然沒有騙我……”


    我雖站在這無頭天神般地輪廓腳下,也明知這成千上萬的神秘懸棺,與封團長留下的暗示大有關聯,卻並無欣喜之感,反而覺得“地仙村古墓”之謎。絕非輕易就能解開。


    據說地仙入葬前,家族中有些人不信他的“微妙玄機”,不願進古墓成仙,所以作為“觀山太保”之首的地仙真君,留給自己的後人一段暗示。隻要依照這個線索,就可以隨時進入“地仙村古墓”裏脫煉形骸、飛升羽化。成一個與日月同壽的大道。


    封團長就是掌握這個秘密的人,但此等玄機如何肯輕易泄露?他想勸孫教授一同潛逃,才說出其中一段,內容極其有限,僅僅是開頭幾句,我們自從進入青溪以來,接二連三地見到與這段暗示對應的事物,當地不僅有“巫鹽礦脈”,更有“烏羊石獸”,如今又見到了排列猶如“無頭之王”地大批懸棺。


    雖然這些線索,都從一個側麵證明了“地仙村古墓”就在青溪,可事情卻並非如眼前所見這般順利,最關鍵的是“巫鹽礦脈、烏羊石獸、無頭之王”等線索之間,完全沒有任何聯係,反而使人茫然不知所措。


    我把這些擔憂對眾人一說,連孫九爺也高興不起來了:“這個老封……跟我打了十幾年的啞謎,至今還讓人琢磨不透,自打進棺材峽以來,事情似乎順利得令人難以置信,可現在仔細一想……所找到的線索竟沒一個能用。”


    我點頭道:“確實是犯了盲目樂觀主義的錯誤了……以前總覺得觀山太保就一土地主,值得什麽斤兩?現在看來,怕是真有些高明本事在手。”我腦中有些混亂,眼見前邊峽穀中山重水複,沒了線索可尋,不禁有些焦躁,好在還有Shirley楊這明白人幫忙出主意,於見,按軍事條例,參謀對指揮員地具體決定有三次建議權,別浪費了。


    Shirley楊望著峭壁想了一陣才說:“所有的假設和推建立在封團長當年所留暗示是真實的基礎上,我想巫鹽礦脈、烏羊石獸、無頭之王的身影輪廓,皆是青溪地區實有的古跡,以此來看,完全可以排除這段暗示是字謎和藏頭詩一類的隱晦謎語,多半是和當地地某一個古老傳說有關,而地仙村古墓的入口就藏在這個傳說之中。”


    孫九爺說:“楊小姐說的在理,說到點子上了,可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傳說?古壁上懸棺所組成的王者身形,想必就是暗示第一句提到地無首之王,但它這無頭之王,僅是古人留下鎮山鎮峽的圖騰遺跡,還是在古代真地曾經有過這麽一位王者呢?”


    Shirley楊和孫教授剛才所說的一番話,雖然沒有什麽但卻使我受到了不少啟發,排除掉暗示中提到的內容是謎語,而是從藏有古老傳說的角度來想,這些似通非通的話中,也許藏著既非傳說也非謎語的內容。


    我以心問心,把那幾句暗示在腦中轉了幾遍,“好個大王,有身無首;娘子不來,群山不開;燒柴起鍋,煮了肝肺;鑿井伐鹽,問鬼討錢;鳥道縱橫,百步九回;欲訪地仙,先找烏羊……”我又抬起頭仔細去看危崖絕壁上的無數懸棺,心中一閃,猛然想到了一個最重要,卻始終沒能引起注意的環節,這段尋找“地仙村古墓”入口的暗示,其中所含玄機定是應在此處。


    我暗罵自己真是越來越糊塗了,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始終忽略了,忙問眾人:“觀山太保最拿手的事情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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