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百姓,對信少俠能否打贏這場決定華國命運的一戰,其實不太抱希望。


    最近流言滿天飛,搞得人雲裏霧裏。


    王黨剛剛宣揚金身羅漢是華氏王族的故人,後黨就趕快辟謠。小道消息剛說“小王子”即將歸來,傳播的人馬上被關進大牢。


    心向王族的人,有一點在道理上始終講不通。


    假如華氏有這麽大一尊靠山,怎麽會被瀟水劍派奴役兩百年?


    要知道,每年供奉的靈石金銀、天材地寶,不是個小數目。華國沒靈礦,得從外地高價收購靈石。還需要出兵、派徭役……苦不堪言。


    此刻見到少年仿佛天神下凡的樣子,不少人熱淚盈眶,曉得周無羊完蛋了。


    幾條街外,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磕頭不已。


    也有偏偏不信邪的夥計,呆滯地仰望天空,喃喃自語。


    “俺的個娘親……禿驢打傘,無法無天。”


    旁邊立刻有人啐道:


    “呸,你這廝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小心挨雷劈。是佛爺打傘,無法無天。”


    這番話,是有根據的。


    一棟樓閣的二層平台上,端坐著一群和尚。


    白沙禪寺的方丈空信上人帶領首座與執事,前來觀戰。參加了珍寶閣拍賣的富家翁牟泥與另外幾名俗家弟子,在一旁恭謹地侍立。


    道門一統天下,佛宗式微,在俗世擠擠挨挨求生存,傳播信仰。


    別看白沙禪寺香火旺盛,錢掙得多,那是因為天啟王仁慈。倘若華國易幟,它在官府的眼中就是一頭大肥豬。哪天不高興了,可能沒收田畝,搗毀廟宇。把沙彌抓進監牢,不還俗不讓出來。


    佛宗有一千多年沒出過“羅漢”,更別提“菩薩”了。毀佛的事情,屢見不鮮。搞得一些寺廟隻能建在深山中,和尚也不敢接受凡俗供養,成了苦行僧。


    金身羅漢降臨白沙城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大小和尚像被欺負的孩子盼來了爹娘,眼淚汪汪。今日之戰,他們不敢冒險助威,觀摩確認卻是必須的。


    遙遙望見虛空生傘,銀蛇萬道,覆壓全城。空信上人騰地站起,雙手合十,口頌佛號:


    “阿彌陀佛……寶傘臨世。遮魔障,護佛法,解煩惱,得覺悟……”


    佛宗有吉祥八寶,為法螺、**、寶傘、白蓋、蓮花、寶瓶、金魚、盤長。其中,寶傘是保護眾生的象征,戰鬥力最強。


    所有和尚都起立,俗家弟子也垂首合十,跟著嗡嗡嗡念頌起來。


    空中劈裏啪啦的電火花還沒熄滅,隆隆的雷聲正在遠逝。彩棚內的兩位仙師、一名真人當機立斷,身形一縱如飛鳥投林。


    守清與玄誌道人分別向左右竄,周無羊則連身子都未轉,直接用脊背撞破了帷幕。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啊……


    一聲慘叫傳出。


    站立於樂遊坊門口的周平,竟被他叔爺爺撞得七竅流血,扁扁地貼在廳堂牆壁上滑下了。


    紈絝子徐亮與馬濤嚇得抱頭一蹲,底下濕了好大一攤。


    信天遊抖手一揮,被能量擊穿的桃木劍立刻變成了碳灰飛揚。


    他沒時間同蘇果兒、白靈兒、章牧之等人閑話了,平地瞬移飛進樂遊坊,直入右邊的散廳。


    賭場今日早清了場,散廳門窗關閉。昏暗中,一道金光直插胸膛。


    信天遊急忙變向。


    金光一擊刺空,快射出大門時陡然一個急拐,緊緊咬住少年。


    披頭散發的猥瑣老道矗立在大廳中央,目光怨毒。


    他的真氣快竭盡,法力僅剩三成,神智還不太清醒。瞅少年生龍活虎的模樣,曉得逃不掉了,必須行險一搏。符劍威力不大,卻快速絕倫。是一對一戰鬥的利器,尤其適合在封閉環境施展。


    信天遊再次加速,與金光拉開了三尺距離。


    哢哢哢……


    嗚嗚嗚……


    沿牆壁一線的地磚被踏碎,大廳內狂風驟起。


    兩息之內,信天遊便繞廳跑了一圈,與金光的距離也拉開到了一丈。電光石火間側移,放慢速度。抬手一抓,一捏。


    伴隨“嗷”一聲淒厲嚎叫,周無羊縱身飛起,撲向了窗戶。


    信天遊再次變向,加速,一巴掌搧去。


    啪……


    老道風馳電掣般撞到了牆壁,像一堆爛肉似的粘在上麵,過了數秒才跌下。


    信天遊繼續轉了半天才刹住腳步,望見大廳中央有一張符紙燃燒成灰燼,翩翩飄落。


    他走到牆壁前,厭惡地瞪著不成形狀的一團。


    憑經驗知道,對方確實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回想道藏中對“聖胎”的描述,總覺得事情沒完。


    大堂裏傳來腳步與呼喊聲。


    “信天遊,信天遊……”


    少年扭頭喝道:


    “白靈兒,不要進來……”


    話才出口,眼角的餘光立即察覺了不對,猛地扭頭。


    隻見一個拳頭大小的迷你老道鬼鬼祟祟,從周無羊的天靈蓋鑽出,嗖地上躥。


    我靠,這樣也可以?


    信天遊瞪大了眼睛,一拳擊去,卻遲了半拍。


    那老道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小的周大長老,也是他溫養的“聖胎“。並非實體,一躥觸及天花板後,竟然透入隱沒了。


    轟隆……


    散廳門口的白靈兒聽到了巨響,探頭一看,簡直摸不著頭腦。


    隻見周無羊蜷縮在牆壁下,信天遊卻不見了。天花板破了一個大窟窿,灰塵碎木正簌簌往下掉。


    雍兒……


    鳴叫聲響徹全城,一隻巨大的仙鶴從高天斜斜下衝,彈指便接近了百丈距離。


    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高高在上的聖胎真人,竟然預留了退路。靈禽被殺後,瀟水劍派又悄悄派出了一隻,一直在雲層之上盤旋。


    正半跪於地,為鐵四渡入真氣的章牧之曉得不妙,厲聲喝道:


    “放箭!“


    藏在樂遊坊對麵樓頂的箭手,被周無羊斷喝三聲後,隻剩下五人還站得起。勉強將弓拉了七分滿,齊齊對準天空。


    那隻白鶴疾如流星,翅膀一搧狂飆驟起。樓頂的箭手紛紛被刮倒,射出的箭也有氣無力落空。


    仙鶴一頭紮向了樂遊坊,快觸及屋脊時,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尖銳角度拔起。目力好的人見到,一個小小黑點於一瞬間跳上了鶴背。


    僅僅兩息之後,一條人影穿透琉璃瓦屋麵,衝天而起。


    赫然正是信天遊。


    可惜,白鶴已經向北飛走一裏多,追不到了。


    全城靜默,所有人都仰望天空。臉上陰晴不定,各懷心思。


    突然,一道綠光從北邊雲團裏射出,速度竟比仙鶴快得多,直撲下來。道門靈禽似乎發現來了恐怖天敵,竟然在空中連續折向。


    那線綠光卻不管它怎麽轉,牢牢鎖定,待距離隻剩下百餘米時驟停。


    啾……


    一聲清亮的鳥鳴盈天斥地。


    可憐的白鶴嚇得在空中豎立,翅膀亂撲,身軀亂抖,竟把背上趴著的小黑點抖下去了。


    “青鳥,是青鳥……“


    地麵炸開了鍋,人群大叫起來。


    黑點依稀是一個小小的人兒,在空中手舞足蹈,仿佛蒲公英一般隨風飄浮,緩緩下沉。


    翠綠的小鳥放過了白鶴,朝黑點飛去。


    驚魂不定的白鶴上躥了百尺後,竟然掉頭南飛。它又不蠢,曉得這樣回瀟山必被宰了,還不如做閑雲野鶴去。


    活該周無羊倒黴,臨時派來的這隻鶴跟他沒感情,也沒有建立神魂聯係。倘若是先前的那隻,必然死戰。


    小鳥飛至小人身邊,歪著小腦瓜瞅,還用爪子撥了撥,很好奇。


    站立樂遊坊屋頂的信天遊大喜,喊道:


    “小青,把他弄過來。“


    底下的眾人瞪大眼睛,看得越來越清晰了。


    小人驚恐欲絕,不停地拱手作揖,下跪作求饒狀。


    大部分人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少數人卻清楚。那便是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真人“聖胎“。


    青鳥不屑地揚翅一搧,小人被一股狂風精準送入少年掌中。隨即火焰騰起,數息後被燒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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