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在紫府內,被癲道人用手指頭在石壁上劃拉出來的字跡唬得不輕。眼下踏入了殺胎境,實力大漲,自然存了一個小小的比較心思。


    當初在郡守府捏石成粉,釋放能量破壞二氧化矽分子鏈接的共價鍵,讓岩石鬆軟了。後來在芙蓉村的“石敢當”碑上書寫“方舟”二字,也差不多采用同樣的路數。


    不過,在石頭上戳個洞容易,寫字可不容易,邊沿最容易崩裂。得一邊破壞,一邊控製。僅僅兩個字,就花了三分鍾。一邊破壞,一邊控製。


    比起癲道人的隨手劃拉,瞬息而就,差遠了。


    信天遊雙膝微曲,雙目微閉,舒展雙臂。凝神數息後,右手中指疾刺石麵。


    他要畫一個大大的圓圈,圈中寫上一個大大的“拆”字。違章建築上都有這玩意,端的霸氣十足。


    為此,甚至從海船裏順出了一盒胭脂,準備呆會兒塗抹。一定顯露紅豔豔血淋淋,殺氣騰騰的效果。


    為什麽不幹脆寫一個“殺”?


    甚至像華文那樣,蔫壞地在鐵樺木盾牌上鑲嵌一個正陽門標誌?


    哈哈,那樣太直白,太俗了。


    這一個天外飛“拆”的啞謎,肯定會讓大小牛鼻子摸不著頭腦,腦力激蕩也不好使!


    信天遊以手刻字,模仿道門某些教派的特點,故意秀肌肉彰顯示武力,就是要讓他們疑神疑鬼。


    然後,冒險潛入核心甘露觀,看能不能順走三支震天箭。玉陽子透露了那裏的陣法與布置,一線渺茫的希望還是存在。


    況且最強戰力的兩個渡劫聖人閉死關,五個作為太上長老的融體聖人也不管理教務,閉關修煉的時候居多。


    麵對出神真人,即使打不過,逃跑能力還是有的。一看情況不對,往海裏跳就是了。


    即使聖人追出來,入水後也將威能大減,不足懼。


    頃刻間,伴隨極其輕微的一聲“篤”,那一指視堅硬的岩石若無物,仿佛鐵條紮入了鬆軟的橡膠泥。


    半秒之內,一個大圓圈即將完成。


    咦……


    一聲不合時宜的輕吒響起,落在耳中不啻一道天雷。


    信天遊雖然聚精會神地劃圈,並沒有放棄對港口動靜的監測。聽聲音嚇了一大跳,立即罷手。躡手躡腳潛出了八九米,小心翼翼扒開一叢灌木窺視。


    這片青石廣場形狀狹長,寬約五十多米,一條兩山夾峙的通道斜對港口北端。


    正常情況下,不出山口,看不到港口停泊的船隻。


    此刻,一男一女從露出一角飛簷的房舍位置拐出。離山口僅僅三四十米遠,離信天遊藏身的山包才堪堪一百多米。


    如此短的距離,對耳目靈敏神識強大的高手而言,相當危險。


    “奇怪……怎麽有這麽多鳥兒啄食?”


    男子聲音清朗,不解地停下了。


    “有什麽好奇怪的?想必搬運貨物,灑落了糧食唄。你別可亂動呀……瞧瞧,它們好可愛!”


    女子輕巧地搶前幾步,進入了鳥群,蹲下身子用手撫摸鳥兒的翎羽,神態嬌憨。


    那些海鳥也不飛起,嘰嘰咕咕,隻顧埋頭在石縫草叢中鍥而不舍地尋找。


    信天遊瞧見這一幕,差點沒把肺氣炸。


    盡管確定港口無人,上岸後他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布置了預警手段。把從船上抓來的兩把玉米遠遠拋進山口,運巧勁落地無聲。


    鳥兒們聰明得很,立刻在道路上聚集了一大群。


    本以為隻要有人逼近,鳥群便會潑喇喇驚飛,誰曉得這些扁毛畜生根本不怕人。


    男子還是有些疑惑,繼續問道:


    “剛才我們從庫房裏過來,老孫頭不是說缺乏人手,準備明天再搬運貨物上岸嗎?”


    女子笑道:


    “嘻嘻,可能就是孫師傅喂的鳥兒吧……經常有信天翁、海燕飛落燕子樓,我和師妹們如果不驅趕的話,被玉陽子師叔見到準挨罵。雜鳥多了,信鴿就不方便落腳。其它地方沒這個講究,喂鳥的人一大把。”


    “那確實,信香傳遞不了複雜消息,又遠隔重洋的,還是飛鴿傳書翔實。師姐,你在燕子樓每天同案牘打交道,神思損耗大,要注意身子。我前些天帶回來的天尖茶,吃了嗎?”


    “昨兒才泡了,一片片嫩芽兒立在琉璃盞中,又香甜又好看。”


    “番州的獅峰山上,有一處微弱靈脈。清明前發出的嫩芽最好,一芽發一葉,俗稱天尖……”


    男子說著,慢慢踱步上前,心中忽一驚。


    初時,他隻是覺得群鳥啄食的情景不太對勁,見師姐喜歡就沒有深究。


    眼下站立於海鳥群中,立刻感覺足下涼沁。似乎精純無比的星星點點靈氣,匯聚成了小團小團散布。


    原來,信天遊為了讓玉米粒落地時不發出聲響,運足了力場控製軌跡。


    他自從可以吸納天地元氣後,身軀會自動將附近的靈氣聚集,等於無時無刻都在進行能量轉化。


    運足力場後,就把那些靈氣束縛了,灌注玉米粒中。


    本來早該散逸,偏偏被鳥兒吞進了肚子。隨著它們的湊堆聚攏,露出了微弱異常。


    男子不動聲色,微眯雙眼釋放境界。立馬感覺,空中有一條極淡的軌跡橫越港口廣場,落到了海邊的小山包後。


    再眺望大海,離岸兩百米的洋麵有四條桅杆拖出了長長斜影,正加速離開。


    怪哉,沒有張帆,跑得還忒快!


    信天遊並不知道馬腳已經敗露,豎起耳朵靜靜聽了一陣。見二人駐足不前,完全把這群海鳥當成了和平鴿逗弄,頓時鬆了一口氣。


    扭頭望向海裏,十一條船傾斜在五六十米外。沉得慢的水淹甲板,沉得快的隻剩下了桅杆。


    大白這貨夠機靈,隻顧拉扯剩下的四條船飛跑。


    其實,信天遊不太想和南海派大打出手。


    首先是打不過,聖人之威算長見識了。番州那一夜如果跑不快,也將變成玉笥島的小白鼠。


    其次,這裏屬於癲道人傳下的唯一道統。從傳承講,自己與無上真人同輩分,是南海派的師叔祖。


    神州修士排擠南海派,原因在於剜魂、種魂、離魂等攻擊挺陰損,看不見摸不著,防不勝防。很像武道中的暗器、毒藥,為人不齒。


    況且他們偏居海隅,非神州正統。剽竊各派功法,惹得天怨人怒。底蘊淺薄,沒有飛升過天人。還恬不知恥用癲道人拉大旗,扯虎皮。


    信天遊當然想維護南海派,希望它成為自己在末世爭鋒的有力臂助。


    可惜,他這個師叔祖的實力太弱。


    否則隻要亮明身份,誰敢不聽從?哪裏還需要繞一個大圈拯救玉笥島,偷竊震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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