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立海麵的“偽仙人”信天遊咧了咧嘴,漫不在乎一揮手,道:


    “回去吧。“


    女子應了一聲“是“,恭謹地維持雙手結印上舉齊眉的姿勢,不轉身,徐徐地後退。


    至始至終,都沒有偏頭瞟一瞟長老,同門。


    燕子樓的隊伍前,丁君佩同付萍等十幾個慌忙跳開。


    唰……


    鶯鶯燕燕如被利刃割出了一條筆直通道。


    羅裳不停留,一直退到了最末端,原先站立的位置。


    去了又回,依舊孤零零一個人。


    不同的是,之前人人不屑與她為伍,之後卻無人敢與她並列。


    幾個先前跟隨羅裳下拜,後來又被旁人拉起的雜役弟子,把腸子都悔青了。心裏五味雜陳,酸澀脹痛。


    錯,錯,錯……


    直娘賊,錯過了千載難逢的仙緣!


    早知道這樣,咱也衝上前去抱大腿。甭說叫仙人祖師爺了,叫祖宗十八代神仙老爺爺都行呀!


    在甘露觀聽到了雲飛的緊急稟報,又驗證芙蓉令,眾長老有六七分懷疑來者不善,三四分相信祖師爺顯靈。


    趕到海邊,見識了匪夷所思場景,感受到先祖氣息,又親曆了“仙人撫頂”帶來的震撼,竟半信半疑起來。


    若不是對方淩空虛立,像有物支撐,透露出一股詭異,隻怕早就跪拜了。


    祖師爺降臨,南海派如苦旱逢甘霖,求之不得。


    但事情太重大,對數千子弟百萬信眾牽一發而動全身。在對方沒有亮出實質證據前,南望還是不表態。


    連閉了死關的妙羅聖人,也不能一言堂,總得征求其他太上長老的意見吧。


    對普通弟子而言,祖師爺降臨是天大的喜事。除少數人忌妒羅裳占了先機,大部分樂得合不攏嘴。


    信天遊站立高處,對底下表現盡收眼底,微微一笑。


    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細微響動,涼氣上湧。曉得靈晶氣化導致溫度劇降,卻不放在心上。


    情況一不對頭,小爺就透出能量軟化靈索,哧溜縮回海底,誰可奈何?


    蒼老滄桑的聲音,再度響起。


    “仙人掌上玉芙蓉,王圖霸業一朝休。南海何曾見無上,白雲紅日空悠悠……乾坤動蕩,浩劫將臨。吾以一縷神念降臨凡塵,隻可滯留半個時辰。特留仙法兩篇,傳與爾等……”


    傳說中神仙下凡,都喜歡念叨幾句打油詩,朦朧詩,偈語。信天遊亂七八糟口占一絕,根本不管什麽平仄韻腳意境了,隨你瞎猜去。


    表達的意思,才真正重要。


    不就是怕被搶班奪權嗎?先明明白白告訴,本祖師爺馬上就走,你們可以放下一百二十個心。


    再拋出一根巨大的胡蘿卜,仙人功法,到底接還是不接?


    南海派的軟肋是曆史短,底蘊薄,缺乏係統精深的修行理論,常常被詬病剽竊。


    癲道人強大無匹,卻不是一個好老師。教給無上的東西非常零散,不比刻在紫府石壁上的文字完整。


    信天遊費了老鼻子勁,整理出一篇煉神口訣,一篇煉氣口訣,預備以後交還南海派的,今天先拿來救急了。


    “南海一脈,還不跪拜!”


    一聲暴烈斷喝,如地裂山崩,似天雷滾滾。


    震得花草樹木“嘩啦啦”偃伏,海麵嫋嫋升騰的靈氣“呼啦啦”席卷上岸。


    神思恍惚的南海派子弟渾身一哆嗦,立刻跪倒了好大一片。


    海島多鳥。


    修行者對於各種弱小生靈還是友善的,不像俗人迫於生計大肆捕殺。


    搬運糧食,總要灑落零星,導致羅浮島港口常年盤踞鳥群。當下全島人聚集於此,眾鳥驚飛,隻剩下幾隻海燕海雀低飛在洋麵。


    陸陸續續,又有五隻海鷗加入陣營。一隻遠涉重洋的信天翁帶領眾鳥盤旋,穿梭於靈氣中愜意鳴叫,圍繞“白玉柱”轉圈,仿佛朝拜。


    信天遊如同獅吼棒喝般爆發的一嗓子,震得“混編機群”噗嗤噗嗤往下掉。


    說也奇怪,那些鳥兒墜落到海麵騰起的白霧中,又腿一蹬飛起,好似爪下出現了一片結實陸地。


    奇怪的一幕,並沒有引起注意,因為岸上的情況更加混亂不堪。


    信天遊把精神輻射和氣場威壓的重點,落在了廣場左側境界偏弱的人群中。


    思忖,做了那麽多鋪墊後,這批人先帶頭跪下,極可能突破所有南海弟子的心理防線,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等於,替南海派的高層做出了選擇。


    膳堂、雜役、燕子樓的弟子紛紛跪倒,連精英弟子裏麵也跪下去了好幾十個,嗡嗡聲四起。


    站立在精英弟子最前邊,有一個跪得比誰都快,磕頭不已。


    信天遊瞧見後樂了,原來是南星那小屁孩。


    南望未下決斷,側轉身子。幾個長老則往前湊了湊,急促地講些什麽。


    見到長老們並未在第一時間發飆,信小神棍放下心來。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雙方極默契地維持著微妙平衡。信天遊雖然把譜擺得極大,老氣橫秋,可也沒有自稱癲道人。南海派的態度恭敬,不置疑,不追問,可也沒有承認他的身份。


    對信天遊而言,時間拖得越久情況越糟糕,遲早露陷。


    對南海派而言,時間拖得越久,證據越充分,才能夠做出正確判斷。平衡突然被打破,逼得長老們必須在極端時間內做出決定。


    信天遊覺得,有戲了!


    順水推舟,明擺著占大便宜的事,誰不會幹?即使癲老頭親至,也頂多如此了。何況那廝懶散,才不會正兒八經傳功法呢。


    如果否定,對抗的話,甭說南海派不清楚自己底細,開戰要冒不小的風險。光日後向眾弟子解釋,就足夠喝一壺了。


    果然,南望轉回身子,糾結的表情變得釋然。莊重地撣了撣袍子下擺,袖管上攏,似乎……要行跪拜之禮了。


    拜呀,你丫倒是快拜,拜一下又不會懷孕!


    信小神棍心花怒放,不停地催促。


    就在這時,從山口傳出一聲巨大咳嗽。仿佛暮鼓晨鍾,震得山鳴海應。


    眾人一愣,站著的齊刷刷轉向山口,跪倒的亂哄哄立起身。


    信天遊把肺氣炸了。


    靠,誰這麽沒公德心,咳一個嗽都運足丹田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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