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堂淅淅掩霜清,情與感激皆涕零。李文彥大擺宴席款待崔凝秀,師爺邵德一旁相陪。山肴野蔌、雜然前陳,三人推杯換盞,喝得是五迷三道、不亦樂乎。李文彥和邵德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一陣胡吹臭捧,將崔凝秀誇讚的雲裏霧裏、忘乎所以。


    崔凝秀醉眼迷離,衝著李文彥哈哈大笑,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告訴李文彥,有他坐鎮中軍,宵小之徒絕對不敢造次,讓他盡管放心大膽的籌備造祠塑像的事宜。


    大樹底下好乘涼,有了崔凝秀打保票,李文彥膽子越來越大,亦發的恣意妄為起來。凡是捐鋪不利、拖延遲緩者,悉數被他定讞問罪打入大牢。而崔凝秀這個匹夫恃武鬥狠,被李文彥灌了一肚子黃湯,說了幾句臭不可當的馬屁之辭,竟然心甘情願聽其驅使。二賊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將鄖縣攪擾的天翻地覆。


    清除了“絆腳石”之後,湖石青磚盡皆裝船,魏忠賢的生祠開始破土動工。李文彥和崔凝秀兩個趨炎附勢的惡賊,不顧石匠死活,一味催促趕工,不堪勞苦而死者豈止百數。是以百姓皆怒、人人憤恨。


    造祠消息傳到伏牛山,嘍囉們奔走相告、議論紛紛,馬萬裏聞聽此事,氣炸肺腑,嚷嚷著就要下山,給李文彥點顔色看看。陳天霸恐他惹出禍端,被官府緝拿,執意不肯放他山。


    樵夫李奎雖然得蒙馬萬裏出手相救,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但是馬萬裏劫擾法場,茲事體大,李文彥張貼畫影圖形,通令各處緝拿李奎。


    鄰村卜老四與李奎打小相識,李奎走投無路暫到卜老四家中躲避,誰知卜老四包藏禍心,將李奎灌醉之後,夤夜到縣衙告發。李文彥帶著一幹捕快,將李奎打入死囚牢。第二天判了個斬立決。


    交友不慎令人唏噓不已,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卜老四賣友求榮的缺德事很快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議,無所不聞,說書人如獲至寶,將它編排成書,在茶肆酒樓大肆宣揚。


    卜老四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李文彥的爪牙、狗腿子,此人肚中壞水直流,在各處安排眼線,監事百姓的一舉一動,魏忠賢有大東廠,他卜老四自己也有小東廠。有了為虎作倀的卜老四,李文彥不必事必躬親,勞心費神了,隻要惡狗一上,人人自危。


    馬萬裏在山上憋得煩悶之極,不時地讓嘍囉下山打探消息,給他帶回新鮮事以便消愁解悶。這天馬萬裏又獨自喝著悶酒,一名嘍囉急急忙忙地跑到他麵前,馬萬裏見他神色慌張,問他出了什麽事情?


    嘍囉用顫抖的語氣回答馬萬裏,前天他救的樵夫李奎,已經被縣令李文彥給斬首了。聞聽噩耗,馬萬裏悲痛不已,二人雖然是萍水相逢,卻是一見如故,李奎憨厚耿直,馬萬裏打心眼裏喜歡他,他自己也是個粗獷豪爽之人,是以有著惺惺相惜之感。


    馬萬裏怒眼圓睜、咬碎鋼牙,他詢問嘍囉李奎是怎麽死的?嘍囉告訴他,最近衙門來了一個惡差名叫卜老四,據說他是李奎的發小,就是此人向李文彥告發,所以李奎才被判了死罪。


    “豈有此理。這等無情無義的惡賊,留在世上有什麽用?”馬萬裏雷霆暴怒,一掌將白玉瓷杯拍得亂花飛濺,隨後他披衣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外麵走去。


    外麵夜半三更,嘍囉見他還要出去,以大寨主有令為由,阻止馬萬裏。馬萬裏橫臂一推,將嘍囉摔了個趔趄,隨後飛身一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入城之後已經是家家閉戶、莊生曉夢,偌大個縣城,到哪裏去找卜老四這個惡賊的身影。夜裏尋他千百度,馬萬裏正在束手無策之際,


    一個值更人敲著梆子走了過來,馬萬裏閃身而過,將值更人推到巷子深處,值更人嚇得雙膝癱軟,馬萬裏告訴他,自己並無惡意,他入城是來找一個叫卜老四的惡賊。


    值更人點了點頭,隨手向前一指道:“好漢,那家燈火闌珊的大宅子,就是卜老四姘頭的家,小的親眼見他進去的。”


    馬萬裏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值更人的懷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馬萬裏施展輕功,猶如猴子攀緣,飛身上了大宅的房頂上。接著他縱身一跳潛入院中。


    屋裏一男一女打情罵俏、歡聲笑語不斷,馬萬裏怒從心起,一腳將屋門踢碎,徑直走了進去。卜老四手執佩刀,蛤蟆眼睛滾圓亂轉,他對馬萬裏說道:“大膽賊人,敢跑到卜爺的家中行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一語言罷,箭步躥前,揮動佩刀兜頭朝著馬萬裏的腦袋就是一刀。


    馬萬裏屈身一避,躲過這一刀,隨即以電光石火般的身法移形換位,他施展擒拿手,緊緊扼住卜老四的手腕,接著趁勢使了一招投桃報李,反轉刀刃,給了卜老四一刀。卜老四“啊”一聲慘叫,仰頭倒斃在地。一旁的婦人急向門外走,馬萬裏金鵬展翅,一掌也將她伏斃。


    冤有頭,債有主。馬萬裏為李奎報了仇,他在雪白的牆上寫下行字:“多行不義必自斃,綠林好漢馬萬裏。”寫完字後,馬萬裏又來到縣衙,找了一根碗口粗的樹幹,將矗立在當街的魏忠賢像攔腰撞斷,他嘿嘿冷笑數聲,扔下樹幹揚長而去。


    第二天衙門點卯,李文彥一連叫嚷三遍,也不見卜老四回應。他忙派捕快到卜老四的宅地查看,捕快發現卜老四和姘頭都已經死去多時。


    隨後他看到牆上所留字跡,驚駭萬分之下,連忙跑回縣衙向李文彥報信。李文彥聞聽此事,也是嚇得臉色大變。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還在後麵,捕快告訴他,當街的塑像被人給撞壞了。


    這事猶如晴天霹靂,李文彥魂不附體,倘若這件事被魏忠賢知道,一定會重重治個辦事不利的罪名,這可真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他不時抹著額頭的冷汗,六神無主、目光呆滯。


    師爺邵德在李文彥的耳邊密語一番,李文彥如夢初醒。他趕快準備金銀珠寶,乘坐轎輦去找崔凝秀。原來李文彥是想和崔凝秀訂下攻守同盟,隻說惡賊馬萬裏心懷不軌,這次他公然與李奎鬧事,阻撓生祠的興建,李奎伏法後,馬萬裏懷恨在心,夤夜推倒了塑像。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李文彥說出計策之後,崔凝秀一拍即合,現在二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唯有抱成一團,方可度過難關。這時師爺邵德從旁獻計,他告訴二人,紙裏包不住火,隻要向魏千歲據實稟告了。


    李文彥擔心魏忠賢降責,是以猶豫不決。


    邵德告訴他,指揮使曹大人曾經襲破馬萬裏的水寨賊巢,馬萬裏挾恨報複,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二賊點了點頭,認為邵德的分析甚為有理,李文彥擬好書信,派人火速進京交給魏忠賢。


    老賊坐在府內滿麵春風,用枯樹老手展閱著各地呈報上來的建祠圖紙,他咧著蛤蟆大嘴笑個不停,正做著黃粱大夢。李文彥的書信,魏忠賢看到之後,一蹦三尺高,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馬萬裏這個草寇,他怎麽如此的陰魂不散,告訴李文彥,拿不到馬萬裏,讓他提頭來見我。”


    送信人唯唯諾諾的回去了,李文彥見魏忠賢動了真怒,他不敢拂逆魏忠賢,馬上火急火燎的來到行營卻找崔凝秀,崔凝秀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他告訴李文彥,他早就想對山寨動手了,他的弟弟崔呈秀一樣看不起他,說他是個隻會縱酒狂飲的窩囊廢。接著崔凝秀一把扯住李文彥的衣領,滿口唾沫星子亂飛地詢問道:“李大人,我是窩囊廢嗎?”李文彥鼠目眼閃出一絲詭異的笑,他告訴崔凝秀,他所向披靡,百戰百勝,一番馬屁虛詞,令崔凝秀十分的受用。


    崔凝秀狂笑一陣,看到李文彥手中持著一封書信,他的神情滿是愁雲,崔凝秀目不識丁,問李文彥信中講了些什麽,李文彥回答他,是魏忠賢催促咱們捉拿馬萬裏。崔凝秀哈哈大笑道:“公公真是慧眼識人,這次我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說罷一把扯過李文彥手中信,回到行營擂鼓聚將,商議擇日攻打伏牛山。


    崔凝秀手下都是一些蠅營附驥之徒,談到如何攻打山寨,商量了半夜也沒有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崔凝秀手握金絲佩刀,對眾將說道:“區區草寇有什麽了不起的,明天三更造飯,四更出發,擂鼓前進,踏平伏牛山。”


    手下草包將軍無一不歡,口口聲聲誇讚崔凝秀忠勇無畏,他更加的神情飄飄然,不知所以。崔凝秀莽撞蠻幹,陳天霸卻是居安思危,時時派人監視著李文彥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他知道馬萬裏醉後下山,大鬧縣衙,李文彥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崔凝秀帶著一隊人馬殺氣騰騰地向伏牛山挺進,


    巡哨嘍羅忙將此事告知了陳天霸。陳天霸運籌帷幄,誓要將崔凝秀這個惡賊打得抱頭鼠竄,以挫魏忠賢老賊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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