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綰兒見儒生被憋住,咯咯輕笑道:“青石非石,公子可認可了?”


    常庚沉思片刻,脫口道:“不論青石也好,黑石也罷,是不是石頭,天下人自會知曉,它不會因為你我的爭辯而改變什麽,名家擅長詭辯,但天下人卻不會因為這種詭辯之術而得到什麽啟發,反觀我桑海儒家,推行仁禮,教化百姓,使民知榮辱,懂禮節,懷著仁厚之心,這才是大義所在,並非因一場辯合,而改變什麽,因此,我並不認可姑娘詭辯之言!”


    公孫綰兒掃了常庚一眼,笑道:“好個大義所在,儒家士子還真是窮酸一套,天下人皆知,百無一用是儒生,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辯合輸於我名家,口上還不承認,甚至連自家的祖師都不認了,矛盾之極啊。”


    她一言既出,全場嘩然,這妮子口氣不小,竟然把整個儒家八派全部罵進去了,甚至把儒家祖師都搬出來,使其背負欺師滅祖的罵名,對於儒家衝上仁義的學士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了。


    “放肆!”


    “妖女,一派狂言!”


    場邊的大儒和年輕儒生再也忍不住了,紛紛喝罵起來。


    常庚臉色大變,怒道:“休得胡說,在下何時不認自家祖師了,簡直一派胡言!”


    公孫綰兒並不理場邊眾人,冷笑道:“那請問,你家祖師何人?”


    常庚回道:“當然是儒家聖人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都曾認同過我名家此說,他的後世弟子卻不認同,難道不是忘本了嗎?”公孫綰兒咯咯笑道。


    常庚恚怒道:“我家孔師,何時認同過名家之言,真是搬弄是非,胡說八道!”


    公孫綰兒絲毫不以為怨,反而淡定自如,風波不動,說道:“當年楚王在雲夢澤打獵,不小心把自己心愛的弓丟失了,左右侍衛立刻要去尋找,楚王製止道‘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不必找了。’結果你家孔夫子聽後如何評論的?”


    常庚無比尊崇道:“我儒家孔師不愧為大聖賢,得知此事後,認為這樣說並不符合仁義,便將‘楚人’的[楚]字去掉,改說成‘人失之,人得之’,不單單指定楚人,而是泛指任何國人,這樣的胸懷和大義,乃我儒家之大義。”


    公孫綰兒抿嘴笑道:“好,很好,孔夫子將[楚]字去掉,顯然他也認為楚人不等於人,否則也不會改動此句了,既然孔師認同楚人非人,那青石自然非石了,這不就是儒家開派祖師讚同我名家之言最好的證據嗎?”


    “這……”儒生常庚無從辯起,冷汗涔涔,垂著頭退下了場邊,一敗塗地。


    其實在場邊儒家八派的大夫士子,包括其它各家學派的人都知道這是名家的詭辯,根本就是混淆概念,卻又無法辯駁,當年名家代表人物公孫子龍創下了[白馬非馬]、[雞有三足]等等匪夷所思的論點,繞來繞去,幾乎把所有的士子對手繞了進去,一辯成名,將名家推向一個高峰。


    而孔子門下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事實上就沒出過一個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大都不過是品德高尚罷了,要不是曆史上漢朝的漢武帝為了加強仁義統治,愚化百姓,廢黜百家,獨尊儒術,把孔子捧為了至尊,很難講任,由百家自由爭鳴下去的話,誰的思想學術更能光彩紛呈?更長遠地影響後世!


    …………


    卓凝君聽了不以為然道:“這名家雖是先秦諸子流派之一,但隻精通詭辯,逞巧舌之利,沒有自家學說影響後世,估計再過百年,就要被世人所遺忘了。”


    張良捋著胡須道:“名家善於語言分析而著稱於世,這個“名”不是有名的名、出名的意思,而主要是指事物的名稱、概念;春秋末期鄭國大夫鄧析為先驅,作為一個先秦諸子學派,名家並沒有共同的主張,僅限於研究對象的相同,而各說差異很大,大致分為“合同異”和“離堅白”兩派。”


    “合同異?離堅白?什麽意思?”卓凝君平時鑽研的都是醫學,還有農家雜家之學,醫術天下無雙,而且親手種植各種草藥和奇花異草,對於這樣詭辯名家之言一點興趣也欠奉,對名家的派別自然並不了解。[]


    張良解釋道:“所謂“合同異”,即認為萬物之“同”與“異”都是相對的,皆可“合”其“同”、“異”而一體視之,該派以宋國人惠施為代表。惠施曾提出著名的“曆物十事”,即“天與地卑,山與澤平”、“泛愛萬物,天地一體”等十個命題。”


    “而離堅白”,即認為一塊石頭,用眼隻能感覺其“白”而不覺其“堅”,用手隻能感覺其“堅”而不覺其“白”。因此“堅”和“白”是分離的、彼此孤立的,該派以趙國人公孫龍為代表,“白馬非馬”、“堅白石二”“雞有三足”等命題由其提出,這公孫綰兒[青石非石]的論點其實就是結合了[白馬非馬]和[堅白石二],混淆了“青石”與“石”概念,並引用了孔子之言,攻其儒生,輕易就擊敗了儒家士子。”


    就在這時,公孫綰兒婀娜轉身,亭亭玉立,倒是個美人,眸光如劍一樣犀利清傲,環顧一周道:“青石非石,不知還有誰願意與小女子辯合一番?”


    會場上大多學派之人,如墨家、法家、道家等聯想到名家的詭辯學說,都不輕易下場辯合,一旦當眾辯敗,名譽掃地,而且大多學派自持身份,不會跟名家爭辯,自討沒趣。


    因眾多學派和世家推行各自主張,並不專攻詭辯,唯有縱橫家的奇異高手有三寸


    不爛之舌的功力,此時不少人紛紛望向了鬼穀宗,看其熱鬧,如何收場。


    “我來與姑娘一辯!”渾厚的聲音在場邊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均是一驚,這不是剛才破解棋局,複被請入深山的“子羽”嗎?


    [陰陽現,乾坤幻,子羽出,人道變],這幾句適才從諸葛玄奇口中說出預言,被在場眾人聽到,都充滿了懷疑和好奇,此刻見他去而複返,落場辯合,都來了興趣,甚至有很多自認天才人物的士子並不服氣,早就想要與這預言的“子羽”一較才學,這時見他出現,都抱著觀望的態度。


    龍天羽在一旁聽不下去了,抱著遊戲心態,落場辯合,二來借辯合奪取氣勢,一會好轉移話題,以局外之人的身份,爭取諸子百家擁護蜀漢,揭露匈奴野心和項族內幕,為討伐楚國,兼並諸侯爭奪大氣運。


    卓凝君、張良、李月瑤、項雨馨、項雲、冒頓單於、墨蘭、韓月如、衛曉峰、諸葛玄奇、端木清等鬼穀宗的人、青衣門的人、古玄門的人等等各大世家和門派,一時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下子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夫君他上場了,咯咯,終於要看到好戲了。”卓凝君微笑著呐呐道。


    那邊李月瑤見到他上場,頓時來了興趣,心想半年沒有見到丈夫的身影,如今能在此觀摩到夫君棋破鬼穀,舌戰群雄,大放光彩,太值得了。


    ………


    “蘭姐姐,你看,那個奇男子,又回來了?”


    墨蘭眉彎帶笑,輕輕點頭,也不知為何,見到這男子,總是有很多的驚喜,這時真有些迫不及待地觀看他如何辯解名家高手的,一定有趣得緊。


    ………


    公孫綰兒見男子頭戴蟬翼冠,長纓結於頜下,腰束大帶,袍式寬鬆,雖不十分俊美,卻威武不凡,氣概攝人,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羽公子!”


    龍天羽抱拳道:“不敢當,在下粗人一個,適才在場邊聽到公孫小姐辯言,甚是有趣,便向與姑娘交流一番學術。”


    公孫綰兒上下打量一番,見羽嘯天的虎背熊腰,男人陽剛之氣十足,輕笑道:“公子好生威猛啊,不知到了真章兒上,又會如何?”


    龍天羽哈哈笑道:“就怕姑娘受不了。”


    公孫綰兒臉頰微紅,楚楚動人,白了他一眼,說道:“公子切莫輕薄人家,綰兒指的是到了辯合真章兒上,倒叫公子誤會了。”


    龍天羽嘿嘿道:“彼此彼此,在下平日裏就喜歡稀奇古怪的言論,說出來怕姑娘受不了,不知姑娘又想到了何處?”


    哼,這個男子不簡單了,竟沒繞過他?公孫綰兒臉色恢複平靜,好整以暇,開口問道:“公子,認為青石是石?”


    龍天羽點頭道:“青石當然是石!”


    公孫綰兒聽對方一開口如此肯定,卻不知已經入了話中圈套兒,心中暗喜,又問道:“那黑石、白石也是石,公子可認同?”


    龍天羽心想你那點學識和繞口令的辯論對我而言,簡直小菜一碟,瞧我如何破你!當下回道:“當然認同!”


    公孫綰兒自覺勝券已握,素手從袖內抽出一絲巾,輕擦臉頰,嫵媚一笑道:“公子既然全然認同,那豈非黑石等於白石,白石又等於青石了,請問公子,你又如何分開石與青石呢?”


    龍天羽忽然哈哈大笑道:“姑娘,這是你沒有理解什麽是名,什麽是物,以及包含和被包含的關係,所以才會混淆了概念!眾所周知,石有多種顏色,包括青石、黑石、白石、彩石、藍石等等,但這些各色石不論什麽顏色,它都具備石的內部結構特點,所以都是石頭,青石乃是石的一個子集,從屬關係,青石是石自然沒錯,但“石”卻不一定是青石,還可能是指其它各種顏色的石頭,因此姑娘的論點,青石非石是錯誤的,如果改說成石非青石,還有幾分道理,而名家的經典詭辯之說[白馬非馬]也是這個道理,白馬是馬,馬非白馬,才是常理,至於姑娘所辯也是如此,“楚人是人,而人非楚人”這才是儒家孔夫子之意,姑娘顛倒了是非,以致誤會叢生,還以此作為名家經典學術,實在太可悲了。”


    公孫綰兒聞言後原本紅潤嬌嫩的臉頰一下子變得鐵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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