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昊天沉醉其中,流雲卻是驀然用力推開了他,龍昊天一個不備,又是單手支著身體,重心不穩,被她大力推的向後倒去,差些撞在了身後的矮方幾上。


    這樣一驚,適才雲氤霧氳般的柔情蜜意頓時消散了去,龍昊天瞪住流雲,心生惱意:“你……”


    流雲倉皇坐直了身子,她知道他惱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可是,卻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任他輕薄,到時他將她看作是個隨意之人如何還會看重與她?


    “太子殿下,流雲如今雖為罪臣之女,卻也自幼知書識禮,兩番深夜來見殿下,已是不合禮數,深感惶恐,若殿下此舉是因流雲像殿下的一位故人,殿下情不自禁,那麽請適可而止,畢竟流雲不是那位故人;若殿下是想以此作為對傅家伸以援手的條件,那麽,請殿下言明,流雲雖覺不堪,但事關家族,流雲……願意聽從殿下的安排。”流雲迎著他責問的目光不卑不亢說道。話說的堅決,心裏卻打著鼓,吃不準太子是何心思,他是個善變的人。


    沒想到流雲會把話說的這樣明白,他身為太子,再好的女人,對他而言就和那些珍稀的珠寶沒什麽兩樣,雖珍貴,他若想要,唾手可得。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想著法子的來親近他,一度,他認為,她亦是如此。可現在,她的神色雖有些惶恐,眸光卻是清亮透著堅決,她要他給個說法。


    而他居然發現自己拿不出個說法來,爭如她所言,他確實是將她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看見這張臉,那種久違了蠢蠢欲動的感覺,發自內心的渴望,讓他迷惘,讓他情不自禁,然而,她說的對,她畢竟不是那個人。至於,要她用屈從來交換挽救傅家,他是壓根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要他如何回答?


    “如果 ,本宮說,本宮喜歡你,這個理由你能接受嗎?”話一出口,龍昊天自己就先嚇了一跳,“喜歡”兩個字冒出來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半點敷衍和別扭?倒像是脫口而出的心裏話一般,他是不是這幾天沒睡好,犯渾了?


    流雲也是怔然,這是第一次有個男子對她說這樣的話。可信嗎?先前他對她百般試探,現在卻說喜歡她……流雲心中浮起一個大大的“否”字。


    她疑惑的眼神讓龍昊天有些惱羞,她怎麽能是這樣的反應?他冷笑一聲,幹脆取過流雲枕過的引枕,閑閑的倚上,神情變得散漫而慵懶,似笑非笑的斜睨著流雲:“本宮是與你玩笑。”


    流雲心一冷,反笑:“流雲知道,流雲從不妄想。”


    龍昊天點點頭,又道:“你有理由,本宮有一個……”


    流雲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心想著,他絕對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食色性也,美色當前,本宮……不是可以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盯著她,神情不羈。


    流雲靜默片刻:“流雲應該感謝殿下的坦誠。”


    他挑了挑眉毛,詢問。


    “殿下賢名遠播,人前人後都要以律製身,卻肯對流雲直言,釋放本性,流雲感謝殿下的坦誠。”流雲輕笑。


    “你是在諷刺本宮虛偽?”他的眸光冷了冷。


    “那是殿下自己說的,流雲沒有這樣說。”流雲不甘示弱。


    “本宮現在就可以要了你。”他威脅道。


    流雲靜靜道:“殿下若是強要,流雲自是不能抗拒,流雲也不是那種要死要活的人,但是殿下在流雲心目中的形象就全然顛覆了。”


    “哦?本宮在你心目中是何形象?”他本想說他才不在乎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卻如何說不出口,該死的,他居然是在乎的。


    “閣老和蕭大人已經把傅家這次遭遇不幸的個中緣由與流雲道明,流雲一直認為,能讓我爹效忠的人,一定是位明君,所以,流雲對太子殿下一直懷著敬仰之情,我雖女子,卻也想助殿下,而不是想以色事君。”流雲定定說道。


    龍昊天先是在心裏將那兩個老家夥暗罵了一頓,如何跟流雲說那些?後聽又她說,想助他,不覺啞然失笑,她雖有些聰明才智,但終究是女子,有何能耐助他?


    “你想助本宮,如何相助?”他譏誚道。


    “‘正氣路廣,欲情道狹。’這便是流雲想助殿下說的第一句話。”流雲溫然道。


    龍昊天心中微凜,好一句“正氣路廣,欲情道狹”她是在警醒他勿要讓欲望支配了心智,一不留神陷入泥潭。


    “殿下說傅家一事不宜操之過急,說明殿下如今並無妙法救傅家,更無妙法立自身,自古成王敗寇,殿下應將所有心思放在成就千秋大業,而非糾葛兒女私情,當然殿下與流雲談不上有兒女私情,不過是太殿下對故人的一點念想而已,然別人未必會這麽認為,且流雲身為罪臣之女,寄居太子府已是十分不妥,若是再與殿下有什麽糾葛,傳將出去,隻怕會毀了殿下清譽,況且,流雲與太子妃情同姐妹,又見殿下與太子妃情深意篤,鸞鳳和鳴,流雲不願做讓太子妃傷心難過之事,殿下,所以,流雲才會急於離開太子府,流雲是不想殿下清譽有損……”流雲一番話說的真摯,這一刻全然將傅家的生死拋諸腦後,什麽謹清王,什麽十日之限,統統拋開,一派求仁得仁的心態,從來沒有這樣明了,豁然開朗似的,他若是失敗了,那麽死的不僅是傅家,還有閣老,還有蕭大人……隻有他成功了,傅家說不定還會有希望。


    龍昊天失神的望著正氣凜然的她,他一直在懷疑她,而她卻是懷著這樣一顆心,坦蕩而真摯,細膩而縝密。突然覺得慚愧,連那些情不自禁之舉,自認為是莫大恩賜之舉都成了褻瀆。確實,他不該留她,更不該有那些想法,可是……


    “流雲,本宮乏了。”他躺下,一手橫擱在額頭,雙目空洞的望著屋頂上描金退紅的花色,雖然這麽些年一直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也因為如此,將他推上了一條不歸路,或者說,從他被立為太子的那日起,他就沒有了退路,必須一步一小心,一步一驚心的往前走,退一步,粉身碎骨的不僅是他,還有在他的身後許許多多的人……人人看他風光無限,可有誰知道他的艱辛,困苦,心的累,誰能看得見?


    他的語氣那樣蕭索,神情那樣落寞,又是流雲不曾見過的一麵,流雲一時怔住,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好默默地的看著他。


    “流雲,在這裏陪著本宮,本宮保證什麽也不會做……”他淡淡的說著,卻有哀求的意味。


    流雲心下一軟,自古帝王皆寂寞,所以他們自稱“寡人”,為了走上那九重寶殿金鑾寶座,他們必須放下很多很多,甚至包括親情,愛情,讓自己變得心冷如冰,心堅如石,破釜沉舟,披荊斬棘,他的累,她明了……


    流雲扯過那床梅花圖案的錦被輕輕為他蓋上,然後自己裹了那床百蝶穿花圖案的錦被默默地在他身邊躺下。


    “殿下,流雲明日就走可好?”流雲輕輕問道。


    他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軟弱無骨,小小巧巧,他不禁握的更緊,心裏生出孩子般的任性:“不好,不許走。”


    流雲愕然,他怎麽還是這麽霸道,她是為他好。


    “殿下……”


    “閉嘴!”他冷聲低喝。


    “殿下……”


    “睡覺。”他別過臉去,仍然握著她的手。


    “我是想說,殿下不寬衣睡覺會不不舒服?”流雲怏怏道。


    他回過頭來瞪她,不耐煩道:“你再囉嗦,本宮先叫你寬衣。”


    呃!流雲乖乖閉嘴,不敢再做聲,心裏憤然,這麽凶幹什麽?要吃人似的。


    他見她終於安靜了,才略轉過頭去,閉上眼。心裏想著,如何安頓流雲才好?這雙手,他是不願再放開了。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記憶中也有過這樣一雙手,拉著她攀登,給她力量,給她信心。可是……這雙手可以嗎?


    流雲心事滿懷,久久才迷糊的睡去。


    醒來時,天已放明,陽光透過“天水碧”的紗窗透射進來,滿室明淨。


    流雲隻覺手臂泛酸,意識隨著手臂向下,驚覺她的手還在他的掌中。流雲詫異轉頭,卻見他雙目微闔,呼吸均勻而綿長,顯然還在沉睡中。呃!他怎麽還在呢?


    看看天色,不由的心慌起來,素凝怕是在路口等了很久了,這個時候連語蓉也醒了,語蓉要是見不到她,肯定要滿園子的找她……


    想抽出手來,他卻緊握,流雲急得額頭冒汗,這下糟了。


    “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他閉著眼幽幽說道。


    “殿下,您睡過了,這都辰時了呢!”流雲心急道。


    他懶懶地嗯了一聲:“那又如何?”


    “素凝還在等著呢!還有語蓉……”


    他睜開眼,雙眸濯濯,一點沒有朦朧之意:“流雲,本宮想好了。”


    “什麽?”流雲迷惘。


    “本宮要你。”他定定的說著。


    流雲隻覺頭皮一陣發麻,他莫不是睡昏了頭:“殿下,您還沒睡醒的吧?”


    “本宮早就醒了,看你的睡容看了足足有一個時辰。”


    流雲大驚,忙摸摸眼角,摸摸嘴角,有沒有眼屎?有沒有流口水?


    他輕笑起來,側了身看她:“現在摸也太遲了,該看,不該看的,本宮都看見了。”


    流雲的臉唰的就紅了起來,速度直趕川劇變臉,直想立即去照照鏡子,莫不要真的出醜了。


    “想照鏡子?”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看本宮的眼睛就能看見自己了。”


    “殿下,您真是太無聊了。”流雲嗔怪著,不理他,掙脫了他的手,下炕去,穿上繡鞋,跑出去找鏡子。


    他在身後哈哈大笑,也起了來。其實他也是剛醒,比她還要遲些,是在她抽手的時候醒的,因為昨夜他幾乎無眠,一會兒想著宮裏的局勢,一會兒想著如何應對周貴妃和三弟,一會兒想著流雲。


    流雲在臥房找到鏡子,還好臉上幹淨,並無什麽不雅的痕跡,這才放心。從鏡子裏看見太子繞過那道屏風走了進來,走到壁角的楠木紅漆大廚打開,從裏邊取出一套衣裙,放在梳妝台上。


    “把這個換上。”


    流雲看著那套衣裙,雖是素淡的紫羅蘭色,卻是上好的蜀錦製成,用銀絲繡成落梅圖案,流雲是懂刺繡的,一看那繡工就知道,精致不雅於娘的手藝,流雲詫異的抬頭看他。


    他微微含笑:“你總不能穿著這身皺巴巴的衣裙出去見人吧!快換上試試。”說完他背了手出去,走到一半好像又想起什麽,回頭道:“那個妝奩裏有首飾,你隨便挑,隨便帶。”


    流雲愕然,這房間裏怎麽有女人的衣服還有首飾?不是說滴翠軒裏從沒有女人進來的嗎?為何備的這般齊全?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因為是和衣而睡,已經皺的不像話,確實穿不出去了,叫人看見,還以為她被誰蹂躪過似的。算了,管他是為誰準備的,換上再說。


    衣服大小長短正合適,隻是胸部稍嫌緊了些,興許是營養好,流雲又注意鍛煉,所以發育的很好,為此,語蓉很是羨慕她。


    打開紅木雕梅花鎏金嵌紅藍綠各色寶石的妝奩,隻見裏麵步搖金釵玉簪翠環琳琅滿目,件件皆是珍貴的不得了。


    流雲素不喜歡將自己打扮的滿頭珠翠,滿身金玉,況且她也梳不來反複的發式,向來都是丫頭們伺候著弄的,要她自己梳理,她隻會綰個小巧的桃花髻。流雲在妝奩裏挑揀了一番,隻揀了一隻雨燕含珠翠玉簪子和一對滾珠翠玉耳環,她的肌膚晶瑩如雪,頸項修長,那小巧滴翠的珠子在耳際晃蕩著,光華流轉,煞是可愛。


    流雲打扮停當,卻見素凝端了銅盆進來。流雲一驚:“素凝?你怎麽進來了?”


    素凝淡淡一笑:“奴婢恭喜姑娘了。”


    流雲更是莫名其妙:“我有什麽可喜的?”


    “太子殿下剛吩咐了,以後姑娘就住在這滴翠軒。”素凝將銅盆放在了屏風後的木架子上,說道。今兒個,她在路口久等流雲不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沒想到小允子把她帶了進來,太子殿下親口說,以後流雲姑娘就住在這裏,你也在此間伺候吧!滴翠軒從來沒有女子可以進來,太子讓流雲姑娘住進來,說明什麽?流雲姑娘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怕是比太子妃還要重些,雖然太子殿下沒有說要給流雲姑娘什麽名份,這也是遲早的事,封個良娣是逃不脫的。當初,她一見到這個流雲姑娘,就預感到會有今日的事,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什麽?”流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讓她住在這裏?那豈不是滿府的人都知道了……秋蘅姐非恨死她不可,還有語蓉……流雲隻覺頭發如鬥,他之前說他決定了,難道這就是他的決定,一意孤行,不顧別的感受,不顧流言蜚語,什麽都不顧了……他一定是神誌不清了,不行,她絕不要住在這裏。


    流雲提起裙擺就往外走。


    “姑娘,您去哪裏?洗漱的熱水奴婢已經端來了。”素凝忙道。


    “我去找太子。”流雲頭也不回。


    龍昊天也換好了衣裳,一身月白水墨縐紗袍子,正悠閑的在院子裏澆花,牡丹正開的妖嬈。


    “殿下,您 這是什麽意思?”流雲終於在院子裏找到他,跑的嬌喘微微。


    龍昊天直起身子,轉身看她,蹙了蹙眉:“那一妝奩的首飾你都不喜歡嗎?”


    流雲怔了怔,她現在可沒心情擺弄什麽首飾,都出大紕漏了。


    “殿下,是您跟素凝說,以後……以後讓我住在這?”流雲還是不相信,不聽他親口說出來,她不信,說不定是小允子傳錯話了。


    他眯眼看她,嘴角笑意淺淺:“怎麽?不喜歡?”


    “當然不喜歡,這算什麽?流雲要如何麵對府裏的人?如何麵對太子妃?如何跟語蓉交代?而且這裏,您說的,若不是你點頭,誰也走不出去,這裏一定到處都是機關吧?我這個人好動,喜歡亂走,一不小心踩到什麽陷阱,就一命嗚呼了……”流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理由。


    龍昊天靜靜地等她說完:“府裏的人,除了本宮,你誰也不必去在意,語蓉是你的堂姐,不是你的影子,以後消閑居就給她住了,本宮會高公公撥兩個機靈乖巧的丫頭伺候她,就是她願意回江南,本宮大不了再讓莫衝護送她回去就是,至於這裏的機關,白天無事,隻有夜晚才開啟,本宮知道你沒有夢遊症,所以也不必擔心。”說完後龍昊天看她:“還有什麽問題?”


    “還有很多問題。”流雲著急的冒汗,他說的那樣輕巧,也不想想後果會有多嚴重。


    他幹脆放下水勺,很有耐心的說:“你說,說出來本宮一一為你解答。”


    “殿下讓流雲住在這裏,是將流雲當成什麽人?”


    他的眼神深邃起來,一字一頓:“一個不想錯過的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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