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幾日,聖上終於是下了決定,聖上以為,快入寒冬,北方嚴寒,風雪交加,如此惡劣的天氣,蒙人來犯也是舉步維艱,再說就算來犯,還有定北候的十萬大軍鎮守邊疆,無須擔憂,真到戰況吃緊,再商議是否由太子或謹清王出征也不遲。


    然後又過了些日子,北方果然來報,今年草原上連降大雪,冰天雪地,蒙人無法前行,暫時打消了入侵的計劃。


    朝中一片沸騰,紛紛恭維聖上有先見之明。對於這樣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憂,但是流雲知道謹清王是絕對高興不起來的。


    滴翠軒裏已經點起了紅羅炭,流雲怕生著炭火空氣太幹燥,就讓小允子弄來一個鐵架子,放置在炭盆之上,掛了一個銅壺,燒開水,銅壺的小蓋口開著,水汽直冒出來,算是蒸汽保濕吧!不過因此屋子裏就氤氳了一層淡淡的霧靄。


    流雲窩在臨窗的大炕上,縫製棉襖,大牢裏陰暗潮濕,到了冬天一定寒冷非常,所以,前段做了幾件棉衣送進去以後,她又覺得不夠,應該再做的厚一點,於是問杜秋蘅要了更為保暖的駝絨,重新趕製棉袍,至於棉鞋,她不會做,素凝自告奮勇的接了活去,手工不錯,那鞋子做的精致,尤其是鞋底平整厚實,流雲大大讚了素凝一番,素凝赧顏,埋頭更仔細的納鞋底。


    “殿下,您回來了?”小允子高聲,意在通傳。


    素凝趕緊收了針線活計。


    龍昊天掀了石青色喜上眉梢錦緞夾棉門簾進來,解下身上的大紅猩猩氈子,素凝接了過去,平整的掛在龍鳳紋衣架上,又去打熱水。流雲也放下手中活計,擰了熱帕子給太子洗臉、擦手。


    一頓忙活,小允子沏來熱茶,和素凝一道悄無聲息的退下,屋子裏隻剩流雲和太子。


    龍昊天看見炕上的半成品,道:“可別累著了。”


    流雲微笑著把一個湯婆子塞進他手裏:“我整日的無所事事,找點事做做也是好的,免得太無聊。”


    龍昊天摸了摸湯婆子就交還給流雲,自己捧了熱茶:“你若是無聊,也可去太子妃那裏坐坐,你們不是好姐妹麽?”


    流雲笑笑,好姐妹,那是以前吧!現在……聽說秋蘅姐在楚良娣她們麵前親口說……容不下她。不過,聽說的事她是不會當真的,誰知道那個隨口告訴素凝的人懷著何種居心?隻是那天秋蘅姐來找她時說的那些話,讓她有些難過,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回不去了。


    “殿下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嗎?”流雲淡淡道。


    龍昊天撩著茶蓋拂去浮在上麵的茶葉:“哦?我說什麽了?”


    流雲幽怨的瞪著他,不語。


    龍昊天趕忙放下茶盞,笑道:“我都忙暈頭了,你提醒一下我?”


    “殿下自己那日在怡心苑說的話都忘了不成?我可是一字一句都記得。”流雲坐回到炕上,重新拿起針線。


    呃!龍昊天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原來她指的是當日他說要她禁足三個月的事情,他還真是忘了,在心裏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隻是說說而已。


    龍昊天坐到她身邊,撫著她的肩,笑道:“那些話是說給別人聽的,你想出去自管出去就成,我可不是真心要禁你的足。”


    流雲掙了掙,淡淡道:“殿下說的好聽,可流雲卻沒那個膽子,有道是君心難測。”


    “那我現在便撤了這道禁令如何?”龍昊天討好著。


    “隨便,我也習慣了,不出去更好,省的有人看我不順眼,到時候又惹出點不高興的事情來。”流雲慢吞吞的說著。


    “你怕她們做什麽?以後再有人刁難你,你隻當她放屁,別理她就是,就說我說的。”龍昊天道。


    流雲扭頭嗔他一眼:“殿下說話好不文明,再說了,我要這樣,別人還不說我太囂張?算了,能忍則忍,又不會掉快肉去,當然前提是殿下不再杖責我才好。”


    龍昊天懲罰性的攫住她的下巴,咬牙輕道:“你再提那事?”


    “還不讓人說,殿下好霸道。”流雲才不怕他的威脅。


    “以後不許再提,我都已經後悔死了。”龍昊天鬆了手,轉而去拂她鬢邊的發,溫柔將碎發攏到耳後。


    流雲越來越害怕他的溫柔,忍不住就要沉醉,抵抗力越來越弱。


    垂眸溫順的低語:“知道了……”


    “好了,不影響你做棉衣,我看折子。”龍昊天滿意的一笑,起身去書案那邊。


    “殿下,把折子拿到這邊來看吧,炕上暖和。”流雲說著,把炕桌上的針線都整理掉,給他騰位置。


    “好啊!”龍昊天抱了一摞子折子過來,盤腿坐在了炕上。她做針線,他看折子,這樣的場麵好溫馨,像家。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這裏當場了真正的家,最喜歡來這,因為這裏有她。抿嘴一笑,翻開折子。


    “哈哈……”龍昊天看著折子就笑了起來。


    流雲看他,問:“可是有什麽好事?”


    “哈哈,你猜?”龍昊天心情大好,故作玄虛。


    流雲微微一忖:“莫不是贛州那邊有好消息?”


    龍昊天眸光晶亮:“雲兒,你真可怕。”


    流雲一瞪眼:“我怎麽可怕了?”


    “你一說就說中了。”龍昊天買不成關子,悻悻。


    “是不是又牽出什麽大魚來了?”流雲興奮道。


    “哈哈,你還別說,真是條大魚,把工部的馮侍郎牽出來了,不過我估計這個是替死鬼,這樣也好,總算拔了個大蘿卜,我可以乘機讓我的人占了這個蘿卜坑,作為不在深究的條件,同時,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銀子。”龍昊天笑道。


    流雲擰眉不解:“如何還有銀子?”


    龍昊天頗為得意道:“你想,既然要馮侍郎做替死鬼,那就是說馮侍郎承認貪汙了興修水利的銀兩,他得把這筆銀子吐出來才說的過去,而據我了解,這比銀子那邊是拿去暗地裏向西夏買戰馬了,所以,那邊要籌出這麽一大筆銀子,也是很傷腦筋的事。”


    原來是這樣,謹清王要抓狂了吧?跟蒙人勾結了要發兵龍軒,結果因為南邊的形勢大變,加上太子主動請旨要北征,把謹清王的計劃全盤打亂,要打發蒙人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消吧!謹清要陷入經濟危機了,流雲暗暗高興。


    “而且,我把蘇浙的銀子都挪到贛州救災,他在蘇浙也撈不到多少銀子。”龍昊天想想就高興。


    “那邊的來源應該不止是贛州和蘇浙吧!”流雲問。


    “那是當然,我還知道他在山西那邊有許多煤礦,南邊還有金礦。”


    “煤礦?金礦?那可都是極賺錢的生意。”流雲愕然。


    “是啊!三弟做的極隱秘,特別是金礦,在靖南王的轄區,我就算知道也無可奈何。”龍昊天怏怏道。


    “慢慢來吧!總有一天,這些都是殿下的。”流雲安慰他。


    他的眸光又亮起來,躊躇滿誌:“嗯!一定。”


    他繼續看折子,流雲的心思又活絡起來,她已經問過子謙,在蘇浙的生意,暗中經營的生意可還在?子謙說,都在,明的是小頭,暗的是大頭。流雲又問,那這些銀子準備怎麽辦?子謙默然片刻,說,姑父有過交代,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交給太子。


    這便好,爹還是很有遠見的,知道謹清王惦記著蘇浙,所以,早就做了安排,就算謹清王得了逞,也不會傷到元氣,可惜的是他自己身陷囹圄……


    流雲始終對聖上的態度很困惑,聖上若是中意於太子,為何又任謹清做大?如果聖上現在中意的是謹清,那又為何要爹幫著太子?難道聖上已經無力掌控謹清?隻好暗中幫太子?聖上的病時好時壞,一會兒讓太子監國,關鍵時刻他的病又好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浮起,聖上莫不是裝病?這邊幫著太子,那邊縱著謹清,看他們鬥,消耗兩人的實力,而他穩坐龍椅?流雲嚇了一跳,會是這種可能嗎?


    “殿下,聖上這幾日龍體可安康?”流雲小聲問道。


    “嗯……好像咳嗽又犯了,我今日去請安,父皇都沒見我。”龍昊天隨口道,專注著手裏的折子。


    流雲默然,接下去,聖上恐怕又要讓太子監國了,他躲在深宮裏坐山觀虎鬥。一走神,手被針紮了一下。流雲“呀……”的驚呼一聲。


    龍昊天趕忙抬頭:“怎麽了?被針刺到了?”伸過手來拉了她的手看,隻見食指上一點血沁了出來,不由皺眉:‘怎麽這麽不小心呢?”說著含住她的手指,輕輕的吮吸著。


    “殿下,沒事的。”他的口腔溫暖的很,舌尖輕輕舔舐著指腹,癢癢的,流雲有些不安,要縮回手去。


    “別動!”他含糊著。須臾,鬆開她,起身去痰盂裏吐了一口痰,又去臥房的多寶格上拿了“綠玉冰珀生肌膏”來給她圖上,自從上次她受傷以後,他就命太醫院調製了好些來,說是以備不時之須,當時她還嘲笑他來著。


    “你看你,聽說,你娘是蘇繡第一,從小就教你刺繡,怎麽還是會紮到手?”他邊抹藥膏便揶揄她。


    “人道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做針線活紮到手是常有的事,有什麽好奇怪的。”流雲辯駁道。


    “那你就別做了,讓府裏的繡娘去做,你要什麽樣式,有什麽要求吩咐她們一聲就成。”


    “不行,我做是我自己的心意,爹和哥哥們在大牢裏,我又沒辦法救他們出來,做幾件衣裳聊表心意而已。”流雲黯黯道。


    他的神情也是一黯,沉默了片刻:“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借這次的機會先把你哥哥他們弄出來,至於你爹,我想三弟沒這麽容易放人的。”


    流雲知道,在謹清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之前,在他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他絕不可能放掉手中這張大牌,而五彩玉石……子謙還沒有幫她取來,太子這裏,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這物件一定是很重要,不然謹清不會讓她去拿,而且都沒有規定期限,想來也知道不容易。


    流雲感激的點點頭,不管怎樣,如果能先把哥哥們弄出來也是好的。


    “你早些安歇吧!別做了,燈又不甚明,傷眼睛的,我看完這些就陪你。”他柔聲勸道。


    “好,我不做了,我就在這裏陪著殿下。”為了感謝他剛才說的話,流雲決定對他好一點,在這裏陪他看折子。起來把東西收拾了,扯過一床被子,躺下睡覺。


    龍昊天無語的搖頭:“你還是睡到床上去。”


    “為什麽啊?這裏更暖和,你不再的時候,我就睡炕上的。”流雲不以為然,炕底下是燒了炭火的,很暖和,她是屬於寒體,一到冬天四肢冰冷,睡到天亮手腳也不會暖,蓋再多被子也是這樣。


    “可是,你睡在這裏,讓我心猿意馬……”龍昊天警告她。


    “那你不要看我就是了,專心你的折子。”流雲笑顏如花,不理會他的警告。


    “我專心不了。”龍昊天開始解衣扣。


    “哎……你要幹嘛?好了好了,我走就是……”流雲趕忙要起身。


    他卻飛快的解了袍子撲了上來,鑽進被窩,惡狠狠道:“你現在想逃,太遲了……”


    “救命……”


    “我這就來救你,別著急……”他嘿嘿壞笑著,三兩下除了她的衣裳。


    兩人在被子裏鬧做一團。


    第二天一早,流雲已經醒了,卻賴在被窩裏不肯起來,想想禁足令也是有好處的,她不用每天一大早就去給太子妃請安,晨昏定省,尤其是在大冬天,起床簡直要人命。哎!昨夜瘋鬧,今天全身酸痛,真是後悔,不該起什麽對他好一點的心思,他簡直就是一頭狼……


    正想著有的沒的的事,素凝來報,徐氏花圃的徐四來了,送了盆栽的梅花。


    流雲一咕嚕就爬了起來,一邊穿衣一邊道:“帶他先到東廂廳子裏喝杯熱茶。”子謙有些日子沒來了,今天突然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


    “徐四,你來啦!”流雲很快打扮好,來到東廂花廳。


    子謙行了個禮:“給姑娘請安。”抬眼,看見流雲裏麵穿了藕色的緞襖,外罩一件粉色邊鑲雪白狐毛的褙子,下著一條藕色月華裙,微微含笑,粉麵桃花,眉目如星,不覺有些癡了,現在的她就像一朵綻放了的粉色薔薇,嬌美的叫人不敢正視。而讓她如花綻放的人,是太子嗎?心頭湧起一股酸楚。


    “這是你植的梅花嗎?好漂亮,看這花骨朵,等開出來應該是白色的吧?”流雲看著那半人高的盆栽梅花,不論是形還是韻都很美,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子謙親自弄的。


    “這叫綠萼梅,綠萼白花,清新雅致,想著姑娘或許會喜歡就弄了一盆給姑娘觀賞。”子謙回過神來,靜靜的回答。


    “嗯,我很喜歡,謝謝你!”流雲歡喜道。


    “素凝,去拿五兩銀子來,賞徐四。”流雲把素凝支開。


    “多謝姑娘。”子謙配合著。


    素凝一走。


    子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大表嫂她們有點眉目了。”


    流雲心中一凜:“在何處?”


    “在城南郊外一座半舊的莊子裏,不過好像有人看管著,我在想辦法混進去一探究竟。”子謙道。


    “千萬要小心,莫驚動了他們,不然……”流雲心中急跳,終於有消息了,但是絕對不能讓謹清王的人察覺,不然,說不定會對大嫂她們下毒手的,上回,她不過是去廚房探了一下,結果謹清王就發怒了,還威脅說要把融兒的眼珠子挖出來……流雲一陣惡寒,那人是什麽事都做得出。


    “知道,我就是來知會你一聲,好讓你安心,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不會動手,何時動手也要看你這邊的意思。”子謙輕道。


    子謙做事就是這麽穩妥,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不用她說什麽,他早就幫她想好了,難怪爹會把這麽機密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在這些方麵,家裏的幾位哥哥都不如子謙。


    “謝謝你……”流雲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她對他的感激之情。


    子謙卻是神色一黯:“都是一家人,應該的。”最不希望聽見的就是這三個字,生分,為她,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不求回報,他曾經以為沒有機會了,現在,能為她解一分憂愁,都是很高興的。


    都是一家人,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確實,應該的,流雲沒有多想,微微一笑,屋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這綠萼梅要怎麽打理呢?”流雲扶著花枝問。


    “都說梅最耐寒,但這綠萼梅卻不經凍,所以,天寒的時候要注意保溫,別讓它凍壞了。”子謙後退幾步低眉順目的回答著。


    “原來如此,我還道所有的梅花都如詩中所言……雪虐風號愈凜然, 花中氣節最高堅,卻原來也有怕寒的梅,可見萬事無絕對,不過這花可真美,綠萼白花,清雅之極。”流雲曼聲道。


    素凝取來銀子,流雲示意她給徐四,子謙恭謙的接過,便要告辭。


    流雲道:“下回若再有好的盆栽再送幾盆來,少不了你的賞。”


    “是,花圃裏有了好的,第一個先想著姑娘。”子謙忙道,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流雲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喃喃道:“這徐四彎腰駝背長的夠難看,這侍弄花草倒是很有一套。”這話是說給素凝聽的。


    素凝含笑道:“這便是人不可相貌吧!”


    終於完成了一個月日更五千的任務,希望自己能堅持下去,哈哈!(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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