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拉麵已經被坊卒們控製住了。


    汪順就蹲在廚房外,不許人進去。


    “娘子說了,除非是楊少府來,否則我不能走。”


    有人嗬斥,“楊少府忙著呢!”


    汪順知曉這是大麻煩,哆嗦著,“若是我走了,有人毀滅了證據算誰的?”


    坊卒們麵麵相覷,沒人敢嘀咕。


    直至曹穎來。


    “曹先生!”汪順宛如遇到了親人,七嘴八舌的把事兒說了。


    “冤枉啊!”死者的家屬抬著屍骸來了,把紙錢甩的到處都是。


    曹穎問道:“早上誰進過廚房?”


    汪順仔細想想,“娘子擔心有人會偷師學藝,不給人進廚房。”


    外麵嚎哭聲不斷,曹穎皺皺眉,“會死人的,再想想。”


    汪順覺得腿軟,緩緩蹲下,雙手抱頭,“就是送麥粉的夥計進來過。”


    曹穎問道:“可還是哪一家?”


    以前作為鼓動時,兩邊對賬,楊家那邊就是曹穎負責,所以對元州拉麵進貨的渠道門清。


    “是。”


    曹穎轉身就走。


    汪順大驚,“曹先生,曹先生,這裏怎麽辦?曹先生……”


    曹穎的背影決絕中帶著一抹冷酷之意。


    噗!


    風卷起一張紙錢拍在汪順的臉上。


    汪順蹲下嚎哭。


    “見過楊少府!”


    汪順淚眼朦朧的抬頭,“楊少府!”


    楊玄問清了情況,“請了周助教來。”


    “該請仵作吧?”有坊卒低聲道。


    楊玄負手站著,想著這事兒的動機。


    “閃開!”


    一騎遠來,近前下馬,拱手道:“見過楊少府。”


    來人是縣裏的小吏。


    “何事?”楊玄漫不經心的道。


    小吏說道:“明府知曉了此事,說駭人聽聞,令楊少府盡快查清。”


    就像是……此事民憤極大,若是不能及時處置,就別怪本官從嚴從重下手弄你!


    “官油子!”朱雀說道。


    楊玄擺擺手,小吏冷哼一聲,上馬而去。


    馬蹄聲噠噠,楊玄抬頭。


    一騎遠來,輕盈下馬。


    白皙的手指頭輕輕扶一下玳瑁眼鏡,周寧緩緩走過來。


    “何事?”


    嚎哭的家屬因為她的到來聲音也小了些。


    “中毒了,麻煩你看看。”楊玄指指外麵門板上躺著的屍骸。


    周寧進去檢查了一番食水。


    “如何?”


    楊玄遞上一杯清水。


    周寧接過喝了一口,漱口後,回身吐掉。


    紅唇輕啟,“麥粉裏有毒,幾種毒混在一起,不至於置人於死地,上吐下瀉倒是免不了。此人為何身死,你自己查。”


    果然利索!


    “泡她!”朱雀在叫囂。


    “多謝了。”楊玄覺得眼前的助教堪稱是居家旅遊的法寶,“回頭請你吃飯?”


    周寧蹙眉看著他,“國子監外暗流湧動,祭酒看似彈琴作樂,暗地裏也去尋了些人,可外麵的風浪依舊不斷接近國子監……你行事機變,祭酒頗為看重你。”


    “周助教謬讚了。”楊玄卻知曉那是個大漩渦。


    這人竟然無動於衷,可見冷酷……周旋扶扶玳瑁眼鏡,認真的道:“你……”


    楊玄仿佛是突然從思索中清醒,說道:“助教在,我便在。助教有事,我義不容辭!”


    瞬間,周寧的臉上飛起了紅暈。


    冷漠中帶著聖潔之意的少女突然臉紅,看得楊玄也呆滯了一瞬。


    “戀愛寶典你果然沒白看!”朱雀桀桀笑著,“想泡美女,就是要無恥。”


    周寧走了出去。


    一個坊卒拱手,“還請神醫為小人看看。”


    周寧問道:“什麽毛病?”


    “飯後冒酸水。”坊卒一臉痛苦之色,身後有人說道:“這怕不是有人下毒,咱們別摻和。”


    坊卒點頭,伸手,看著那隻白皙的手按下來。


    這隻手突然停住,隨即收回。


    上馬,噠噠噠。


    坊卒:“神醫,神醫……”


    噠噠噠!


    神醫遠去。


    廚房內,老賊低聲道:“曹先生已經去了。”


    ……


    曹穎已經到了東市的一家麥粉店中。


    “丁山?那個賤狗奴,早上去送貨,直至現在都沒回來。”


    老板罵罵咧咧的,曹穎仔細看著他,“他平日裏和誰交往?”


    老板警惕的道:“你是誰?”


    曹穎微笑,“老夫曹穎,相信老夫,你說了會有好處,不說……”


    老板微笑,右手在櫃台下麵動了動。


    接著金屬的輝光閃爍。


    一把斧頭猛地砸向櫃台。


    “太吵。”


    一隻手突兀出現在斧頭之前,老板隻覺得手一鬆,斧頭就到了曹穎的手中。他冷笑,“此乃東市,有本事你便殺了我。”


    曹穎轉動了一下斧頭。


    呼嘯聲中,他說道:“你這般強硬,可見知曉些什麽。而你寧可用斧頭來恐嚇老夫,也不肯交代丁山之事,由此可見你知曉丁山的背後是你惹不起的強大存在……”


    老板的眼中多了震驚之色。


    曹穎握著斧頭,一臉正氣,“那些人唆使丁山下毒,隨後被查出誰會倒黴?”


    老板深吸一口氣,不語。


    曹穎冷笑,“你以為他們會保住你?忘了告訴你,此事不是衝著元州拉麵那兩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去的,而是想坑我家郎君。”


    老板心中一震,“你家郎君是誰?”


    曹穎看著他,“我家郎君新晉萬年縣縣尉,殺了映月樓的老鴇,進去半日便放了出來。”


    他用斧頭點點老板,森然道:“我家郎君若是要弄你,頃刻間便能讓你生死兩難。而丁山背後的勢力隻會看熱鬧,你,可想好了嗎?”


    老板的臉頰顫抖了一下,身體哆嗦,“我不會說的……”


    “莫要自誤。”曹穎說道:“小人物插手大事,死,也是白死。”


    老板顫聲道:“丁山最近有錢了,愛去尋馬三一夥人賭錢,回來衝著我冷言冷語,說回頭就買了這個店。我知曉,他定然是做了什麽,否則誰會給他錢……”


    “聰明人。”


    曹穎回身出去。


    老板喘息著,突然想到什麽,“斧頭!”


    說完他隨即後悔,心想命要緊還是斧頭要緊?


    嗚!


    呯!


    斧頭飛來,徑直劈在櫃台上。


    櫃台一道深深的裂縫,斧頭把子顫顫巍巍的擺動著。


    掌櫃雙腿一軟,緩緩癱坐下去。


    曹穎找到了幾個惡少。


    “馬三何在?”


    幾個惡少目光閃爍。


    “誰帶老夫去,十錢。”曹穎一臉正氣。


    “我。”


    一個惡少起身,二人往右邊去了。


    右轉時,曹穎的眼角瞥到一個惡少急匆匆的往左邊跑。


    “你尋馬三作甚?”惡少問道。


    “哦!聽聞他那裏可以賭錢。”曹穎含笑道。


    “你想賭錢?”


    “是啊!”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前方轉左。


    一條小巷子直通到底。


    這是一條死路。


    越往裏就越冷清,能看到有些宅子都垮塌了。


    “這是哪裏?”


    “就是馬三他們的地方。”


    “哦!那老夫多謝你了。”


    “嗬嗬。”


    惡少回頭看了他一眼。


    曹穎的笑很和煦,讓人如沐春風,又不自覺的會信任他。


    惡少嘴唇蠕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汪汪汪!”


    一群狗在前方出現,狂吠著。


    惡少止步,“三哥,是客人。”


    有人出來喝住了群狗,看了曹穎一眼,“來。”


    惡少回身,得意的道:“來。”


    進了外間看似破爛的宅子,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


    全新的房間,木料一看就是上好的。天氣熱,外麵擺了幾張案幾,一張案幾邊上圍著人,七嘴八舌的在下注。


    一個光頭大漢單獨占據一張案幾,手中拿著個酒囊,身邊蹲著一條大狗。他拍拍大狗的腦袋,抬眸,斜睨著曹穎。


    “賭錢?”


    幾個大漢把手伸進了懷裏,目光不善。


    惡少趕緊避開,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了幾句。身後的曹穎往前一步,頷首,“老夫來是想問問,丁山是誰?”


    正在賭錢的一個男子抬頭,“你……”,他看向光頭大漢,“三哥,是麻煩。”


    光頭大漢便是馬三,他摸摸大狗的脊背,漫不經心的道:“在這裏,我便是規矩。”


    曹穎看著賭錢的男子,“老夫記住你了。”


    幾個大漢緩緩逼過來,有人繞過去把大門關了。


    曹穎說道:“映月樓出了人命,淳於氏臉麵不存,於是要尋人泄憤……”


    馬三挑眉,“丁山,看來你那個掌櫃早就懷疑了你。”


    丁山不賭了,湊過來笑道:“我以後就跟著三哥廝混。”


    馬三伸手,丁山低頭,馬三摸摸他的頭頂,笑了笑。


    分外的睥睨!


    幾個大漢摸出了短刀。


    曹穎不慌不忙,“淳於氏要泄憤,可我家郎君正在風頭上,背後更是有貴妃娘娘撐腰,所以淳於氏便把目光對準了元州拉麵。”


    丁山還在笑,但笑的有些勉強。


    “元州拉麵倒黴,我家郎君也會倒黴。”


    曹穎微笑,周圍幾個大漢握緊短刀,看向馬三。


    隻需一聲令下,亂刀砍死!


    馬三摸著大狗的脊背,冷冷開口,“你,還有什麽遺言?”


    曹穎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家郎君早已退了元州拉麵的股子。”


    呯!


    那隻摸著大狗脊背的手變成了拍。


    大狗慘叫一聲,旋即趴下。


    馬三眯眼,“你在撒謊!”


    “若是撒謊,此刻來的該是不良人,而不是老夫。”


    馬三的右手輕微一顫,“該死!”


    “我家郎君無恙,隨即的報複……你,可能承受?”曹穎笑的很是欣慰,“大唐出行需過所,老夫以往覺著麻煩,此刻卻無比讚同這個規矩。”


    逃,沒有過所你怎麽逃?


    “淳於氏會毫不猶豫的把你等當做是替罪羔羊弄死,死無對證!”曹穎微笑著。


    丁山轉身就想跑,可馬三的動作更快,一把抓住他,看著曹穎,警惕的道:“我獻出丁山……”


    曹穎說道:“此後你可以做我家郎君的內應。”


    馬三一巴掌拍暈丁山,起身過來,一隻手就在身後。


    身後的那隻手上,短刀鋒銳。


    一手交易,一手殺人!


    他仔細看著曹穎。


    那渾身洋溢著的正氣凜然。


    讓人不禁深信不疑。


    馬三頷首,“如此,我把丁山交給你。不過你是私下行事,如此你我好見好散,你若是強逼我作證淳於氏如何……那咱們就拚個你死我活……”


    曹穎回身。


    “忘了告訴你,老夫還有一個身份,萬年縣小吏。”


    他緩緩往大門走去。


    “郎君新晉縣尉,當立威。”


    “立威當見血。”


    “誰殺了馬三,罪減一等!”


    馬三冷笑,“弄死他!”


    那些惡少抬眸,刀指曹穎,吼叫道:“三哥看好了!”


    曹穎推開門。


    吱呀!


    門外,趙國林帶著一群手持兵器的胥吏整齊站著。


    “請先生吩咐!”


    身後,亂刀衝著馬三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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