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餘騎看著不算精銳,楊玄發誓,若是自己的三百騎在,能輕鬆擊潰他們。


    但眼下三百騎沒有,隻有三騎。


    左右全是不懷好意的部族騎兵,正盯著兩個女子。


    “沒有軍紀,烏合之眾。”作為宗室子,李晗好歹也看過幾本兵書,覺得這樣的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他看了衛王一眼。


    這是挑釁……衛王雙手抱臂,淡淡的道:“他們至少沒動手,對了,他們也在看著你。”


    細皮嫩肉的李晗被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他緩緩看去,身體哆嗦了一下,“你們會救我的吧?”


    衛王:“嗬嗬!”


    楊玄撓頭。


    當夜歇息時,李晗出去撒尿。


    “這些人去什麽神山,你以為是作甚?”


    帳篷裏有些悶,衛王坐在簾布邊上。


    “我也不知。不過那個首領路上一直在琢磨手杖,我在想,弄不好便是有什麽寶貝。”楊玄有些後悔,覺得當初繞路更好,就算是一路艱險,也好過如今被一網打盡。


    “救……”


    外麵傳來了短促的喊聲。


    李晗被人按倒在地上。


    他奮力掙紮著,可卻掙脫不了兩個男子的控製。


    他被捂著嘴,絕望的看著夜空。


    呯!


    呯!


    兩個男子一聲不吭的倒下,衛王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懦夫!”


    李晗起身,跟著進了帳內。


    “這些人不對勁。”衛王說道:“都有些瘋狂之意。而且那對母女竟然無人去騷擾,這有些古怪。”


    “睡吧。”


    第二日起來,楊玄發現這些人竟然吃素。


    首領也是如此。


    “他們更像是在修行。”李晗寸步不離二人左右。


    “這是祭祀之前的清心寡欲。”衛王一語中的。


    這夥人看向那對母女的眼神都不對勁,像是餓了一年半載的野狼,可卻都忍著不動手……而那對母女也絲毫不擔心這個。


    “可為何要如此對我?”李晗不解。


    “女人不能動,否則神靈會怪罪。”楊玄幽幽的道:“可動男人神靈應當不在意吧。”


    李晗楞了一下,隨後連方便都會請他們中的一人相伴。


    沒辦法,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他成了一行人中最吸引人的目標。


    “就是他。”


    十餘大漢氣勢洶洶的來了,為首的指著衛王說道:“昨夜就是他動的手。”


    衛王哪怕是赤手空拳,依舊不懼。


    “你自己走,還是一起走?”一個男子陰沉沉的道。


    衛王內息鼓動,冷冷的道:“準備動手。”


    李晗走了出來,誠懇的道:“我們是無辜的。”


    “無辜不無辜,去那邊說。”男子握著刀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衛王雙手握拳,不準備忍了。


    李晗拚命擋著他,衝著男子喊道:“昨夜他和同伴來威脅我等。”


    男子盯著他,“威脅你等什麽?”


    昨夜的兩個男子在冷笑,不,近乎於幸災樂禍。


    李晗說道:“他們威脅我等,問我等帶著手杖可曾聽到神諭,我等說沒有,他們就動了手……”23sk.


    “不!”


    兩個男子麵色慘白。


    男子回頭看著他們,再回身看著李晗,“但凡有假話,你等將會成為野狼的腹中餐!”


    “他在撒謊!”


    兩個男子被控製住了,隨即帶到了首領那邊。


    “首領整日都在琢磨手杖,可見手杖對於他們而言近乎於神物,有莫大的作用。所以那兩個蠢貨死定了。”


    李晗看了衛王一眼,明顯的眼神不對勁。


    挑釁!


    肌肉男冷笑,“你隻會這等陰謀詭計。”


    嗬嗬!


    李晗笑的雲淡風輕,“話語比刀槍更能殺人。一言興邦,一言滅國。一個計謀出眾的謀士,勝過無數隻知曉砍殺的所謂勇士。”


    “可此刻我隻需一拳,就能讓這位所謂的謀士變成死人。”


    二人看著對方,楊玄幹咳一聲,“阿大,阿二,差不多了。”


    “閉嘴!”


    二人衝著楊玄怒吼,隨即繼續對視。


    特娘的!


    兩個狗東西!


    楊玄策馬到了馬車邊,婦人和女兒看著木然,看到他也木然,仿佛是兩截枯木。


    “他們想做什麽?”


    婦人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都特麽的瘋了!


    首領拿著手杖研究的如癡如醉。


    隨行的千餘騎寧可憋著,也不去碰這對母女。


    而這對母女看似枯木般的絕望,可卻隱隱能看到驕傲之色。


    這支隊伍究竟是想弄什麽?


    楊玄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回去告訴了阿大阿二。


    “興許是去攻打某處。”李晗一開口,就被衛王鄙視了。


    “攻伐之前要鼓舞士氣,你可見過哪支軍隊在戰前讓將士們吃素?”


    嗬嗬!


    李晗知曉這是自己的弱項,聰明的打個哈哈,但依舊不屑的看了衛王一眼。


    衛王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在李晗齜牙咧嘴中,淡淡的道:“這等近乎於忍耐的行徑,唯有祭祀。”


    楊玄覺得此行不簡單,關鍵是那對母女為何隱隱帶著驕傲?


    首領看著她們的眼神分明就是看死人。


    人之將死,必然會惶然不安。


    可她們就像是兩段驕傲的枯木。


    一路緩緩而行。


    當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部族時,楊玄看到首領猙獰一笑,隨即有人上去交涉。


    “我們買些吃的。”交涉的人很客氣,還帶著錢財。


    小部族的人熱情似火,把自己儲存的糧食弄了些出來。


    年輕人看著這些雄壯的騎兵,仰慕的想著自己興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女人們看著那些眼神冷漠的男人,心中小鹿亂跳。


    “動手!”


    首領淡淡的道。


    隨即就是一場殺戮。


    人都死光了。


    首領下馬,把手杖插在小部族的營地之前,跪下,虔誠的叩首祈禱。


    “特娘的,殺人了。”衛王覺得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失誤,“那他們為何不殺咱們?”


    李晗冷笑,“因為我們碰過手杖。”


    這貨的智商比衛王隻高不低,而且精於算計。


    衛王舉起拳頭,李晗聰明的閉嘴。


    三寸不爛之舌在拳頭之前也得變硬。


    楊玄若有所思。


    隊伍開始出發。


    當日下午,首領仿佛是領悟了神諭,一聲令下,楊玄三人和那對母女開始徹底的吃素。


    每日隻給清水和一塊硬邦邦的幹餅子。


    又過了幾日,隊伍轉向,首領明顯的興奮了起來。


    隨即楊玄三人每日隻能喝清水。


    一日後,衛王餓的麵色蒼白,對楊玄說道:“拚了吧。”


    李晗搖頭,“且忍忍。”


    衛王看著他,眼神凶狠,“本……你這等細皮嫩肉的,最好烤來吃,撒些鹽巴和香料。”


    “雞肉味,嘎嘣脆。”朱雀依舊無憂無慮。


    楊玄也餓的不行,他搖搖頭,“忍著。”


    李晗鄙夷的對衛王說道:“你除去動手之外別無長處,難怪太子之位與你無緣。”


    衛王的眼中多了瘋狂之色……這是被餓的,李晗明智的舉起手,“把你的指環給我。”


    “做夢。”


    “我能弄來糧食。”


    他們身上的財物都被收走了,唯有衛王的指環取不下來,這才得以保留。


    不知衛王用了什麽法子把純銀的指環弄了下來,李晗拿著去尋了一個男子。


    晚些,他帶著幾塊餅子回來了。


    “所謂的神靈,對於這些底層人來說,不如一枚銀指環。”


    三人偷偷的啃著餅子,連餅屑都舍不得放過。


    吃了半塊後,三人都自覺的把剩下的餅子貼身收好。


    衛王幸福的歎息一聲,“我從未覺著幹餅子如此美味。對了,他們為何讓咱們隻喝清水?”


    李晗和楊玄同時默然。


    衛王心頭生出了不祥的預感,“難道……”


    李晗幽幽的道:“祭品在被抬上祭台之前,都會禁食幾日,排空體內的汙濁,如此高高在上的神靈方會享用。”


    衛王:“……”


    楊玄一直在冷眼旁觀著二人之間的爭鬥,他發現李晗一直在藏拙,直至發現三人的下場不妙時,這才露出了自己精明的一麵。


    宗室子果然都是人精。


    第二日,遠遠的能看到一片山脈。


    山脈延綿,看著頗為雄壯。


    隊伍開始歡呼。


    首領把手杖放在額頭上,虔誠的念叨著。


    “我們距離被烤製又近了一步。”李晗平靜的道。


    “我的軀體比較大,不好翻動,想來一刀殺了最好。”衛王苦中作樂。


    這段時間裏,楊玄獨自在帳外時,和朱雀交流了許多。


    逃跑的想法時刻在他的腦海裏轉悠著,可看看周圍,監視他們的人越來越多。


    這也是連衛王都在絕望的考慮,怎麽死能讓自己可以盡情的嘲笑李晗這個棒槌的原因。


    隨即沿著一條植被叢生的路進山了。


    當天夜裏,他們就宿在山中。


    “我去試試。”


    衛王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一種叫做瘋狂的光芒。


    他悄然往外摸去。


    許久,李晗心動了,“興許他摸出去了。”


    噗噗噗!


    前方突然燃起了火把,一根接著一根。


    一排軍士張弓搭箭。


    衛王趴在草地上,幹咳一聲起來,說道:“天氣熱,我趴著涼快。”


    他訕訕的回來,李晗出乎預料的沒有嘲諷他,而是沉默。


    論動手的能力衛王能碾壓十個他,衛王都無法逃出,他更沒有指望。


    三人坐在外麵,夜風吹拂著,本該愜意無比,可此刻心情沉重,李晗隨即想到了倒黴的原因。


    “按理我被基波部拿下你該高興,為何來救我?”李晗看著衛王,這個一直存在的問題被拋了出來。


    衛王很光棍的道:“有人把消息告知了我,說你為皇帝尋找美人被困在基波部。”


    “所以……陳州報複基波部也是某些人的手段?”


    “你直接說本王罷了。”


    “你無恥。”


    “你一家子去捧皇後和太子的臭腳,誰無恥?”


    李晗冷靜了下來,“此事機密,家中也隻有寥寥數人知曉,誰泄的密?”


    衛王冷笑,“那人是我的友人,他算是坑了我一把。”


    “什麽意思?”


    “他隻說了異域美人,沒說你也在基波部。”


    李晗看著楊玄,顯然不相信衛王的話。


    狗東西雖說時常翻臉不認人,但此事沒說錯……楊玄點頭。


    李晗搓搓臉,冷靜了下來,“那麽……你被坑了。”


    衛王冷哼一聲,默認了。


    李晗雙手抱膝,“想來我的生死不足以讓背後那些人動心,那麽他們開始隻是想破壞此事,所以把消息透露給了皇後的對頭……”


    若是衛王得知李晗也在,他必然不會如此行事。譬如說他可以等李晗回來後,再把此事拋出去。


    梁王老不要臉,為太子和皇帝拉皮條了,大夥兒來看看啊!


    這樣比破壞了此事更讓梁王和宮中那一家子難受。


    李晗想通了這一點,“隱藏我在基波部的消息,等你下手成功,梁王府和宗室自然就成了你的對頭。能如此布局的,必然是你的死對頭。你得罪過貴妃?”


    答案呼之欲出。


    狗曰的!


    楊玄發現自己的算計在某些人麵前不夠用。


    那種憋屈感很難受。


    但他隨即想到了自己身邊的一群人。


    一人計短,多人計長。


    李晗把下巴枕在膝頭,輕聲道:“想來想去,唯有兩個可能,其一貴妃,其二……越王。”


    衛王搖頭,“越王遠在南疆,羽翼未豐,做不了這等事。”


    “世間事,很難說。”李晗幽幽的道:“當年家父的一個侍妾,看著柔柔弱弱的,從我小時候開始就對我頗好,她有個兒子,也是傻乎乎的。她總是說以後兒子全靠著我這個兄長看護,所以令他對我恭謹些。”


    “有一日,我正在樓上憑欄賞風景,身邊並無他人。突然身後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


    楊玄頭皮發麻。


    “我就這麽掉了下去,慌亂中看到了身後便是她。”


    “那一年我十一歲,家父就兩個兒子。”李晗用這句話來作總結。


    你永遠都不要輕視那些看似柔弱的人,柔弱在許多時候更像是一種妥協。當他們不想妥協時,你會發現強硬這個詞從不屬於你。


    氣氛有些那個啥。


    “沒摔死你?”衛王粗暴的讓李晗怒了。


    “我命大。”李晗譏諷道:“我隻是宗室,隻要不摻和興廢之事,注定能安享富貴。而你卻和太子他們成了對頭,還得罪了貴妃,此等事不成即死,嗬嗬!”


    “睡覺!”楊玄受不了這兩個棒槌之間的互懟。


    連續兩日他們都在山中。


    第三日。


    楊玄看到了霧氣。


    還有一座圓形的山。


    衛王下意識的道:“真像是一口大鍋。”


    李晗搖頭,“不,像一隻碗。”


    這特麽的怎麽那麽像是火山口?


    而霧氣……


    楊玄瞪大了眼珠子,一股子硫磺味讓他有些心慌。


    那分明就是水蒸氣。


    他覺得自己聽到了火山口中水在冒泡的聲音。


    我滴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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