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


    就軍隊而言,南周的軍隊實力在三國中墊底。


    南周能傲視大唐和北遼的唯有錢財。


    你說我弱,可我有錢!


    你想打我,可我有錢!


    大唐打我,我就尋北遼叫爸爸。


    北遼想打我……先打穿大唐再說。


    於是三國之中,大唐和北遼征伐不休,南周反而得以休養生息多年。如此,南周錢糧堆積如山,以至於年子悅去長安做質子時,憐愛女兒的南周皇帝年胥竟然派了商隊前去,就是為了就近讓女兒能享受到南周的一切。。


    有錢在許多時候是一種罪過,大唐在側,南周的有錢就格外刺眼。於是每年進貢必不可少。


    “朕對此深惡痛絕。”


    年胥身材不高,微圓的臉上帶著微笑,給人以溫文爾雅的感覺。


    他負手站在宮中的水池邊,看著水中的荷花,“越王來了南疆,看似監督,可有人說這是李泌製衡之舉。也是,他搶了太子的娘子,怎會讓太子繼承大統?如今不過是把太子當做是靶子。”


    他身邊的宦官是謝引弓,原先是將領之子,後來將領清剿異族大敗,連累家人,謝引弓也被沒入宮中。隨後的歲月裏他展現了知情知趣的一麵,等年胥登基後,一躍而起,成為他身邊的心腹宦官。


    謝引弓笑道:“那李泌不過是沐猴而冠,大唐國勢煌煌,自他父子始卻一路下滑。聽聞他還說什麽大乾盛世,奴婢聽著都笑死了。”


    大唐是懸在南周頭頂之上的一把利刃,多年來讓南周皇帝如芒在背。所以嘲笑大唐皇帝便是拍年胥的馬屁。


    而且這個馬屁拍的不露痕跡。


    年胥沿著水池緩緩而行,“李泌擅長權術,能平衡國事,這一點朕不及他。不過帝王老是靠著權術手腕來治國,失於大氣,流於陰柔。”


    “陛下。”一個內侍急匆匆而來。


    “何事?”謝引弓迎過去。


    “是長安的書信。”


    “哦!”年胥笑道:“可是子悅的書信?”


    “正是。”


    謝引弓先檢查了一遍,還開封看看,不過沒看書信內容。


    這是分寸。


    年胥接過書信,仔細看著。


    良久,他把信紙放進信封中,“給皇後。”


    “是。”有內侍去辦。


    年胥沉吟著。


    “子悅說她看到了流民被軍士驅趕除出城。”


    謝引弓說道:“陛下,哪裏都有流民。”


    “可大唐的多了些。”年胥眯眼看著前方,“大唐失地的農戶越來越多,失去田地就成為了流民。那個誰……晏城吧,若非他的建言,此刻大唐內部怕是早已烽煙四起了。”


    “陛下,這便是天不亡唐啊!”謝引弓湊趣道。


    “可晏城的建言持續不了多久。大唐與南周都一樣,朕清楚那些權貴的貪婪,但凡不約束他們,他們就會變成餓狼,吞噬百姓,吞噬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用不了多久,大唐內部就會生出無數亂子來,李泌會什麽?製衡罷了。他能製衡上層,可百姓呢?百姓在他的眼中大概是畜生吧,隻要能繳納賦稅,能服役的便是好畜生,不能的便是刁民!”


    年胥難得如此尖刻,“可天下大亂,必然是從地方開始,李泌忽視這一點,以後注定會倒黴。他倒黴,大唐難道還能獨善其身?如此,便是我南周的機會。”


    他回身,“越王在南疆,咱們的人要悄然接近,試探他的態度。若是妥當,那就給他支持。”


    謝引弓一怔,“陛下,那畢竟是大唐的皇子,豈會與南周聯手?”


    “你這個憨貨!”


    年胥笑了笑,“從李元開始,你看看李氏皇子。李泌就是個眼中隻有自己的,太子不知廉恥,衛王據聞殘暴,越王說是怯弱,李氏這一脈都是自私到了極致之人。在越王的眼中,估摸著隻有長安的那個位置,為此他能與厲鬼為友。”


    “陛下英明。”


    “還有,密諜要在南疆尋找那些異族大將,伺機靠攏。隻需等待時機到來,咱們給些錢糧兵器,他們難道還甘心為唐人效命?”


    年胥回身,心情極為愉悅,“朕不知其它,隻知曉不是一族的人,難免心思不在一起。太平盛世時自然能壓下一切。可國勢一旦衰微,不是一族的,他們的心思會在何處?自然是一心隻為自己。”


    “陛下英明。”


    “李泌那個蠢貨,國勢漸漸衰微之際,還敢重用番將,遲早會被反噬!”


    一個女官緩步而來。


    年胥幹咳一聲,“可是皇後有事?”


    女官福身,“皇後問,公主的親事怎麽辦?”


    年胥捂額,“朕頭疼欲裂,此事讓她去想。”


    女官似乎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麵,從容的道:“皇後說陛下定然會說頭疼欲裂……她知曉陛下不舍公主,可女大當嫁。此刻不尋好駙馬,就怕以後尋不到了。”


    年胥長籲短歎,一掃先前的睿智。


    “此事……朕再想想。”


    ……


    同樣在南周,楊略就沒有賞荷花的興致。


    數百少年正在策馬衝殺。


    山腳下,馬蹄聲轟隆。


    幸而這裏遠離人居,加上山中周旋的地方多,這才沒有被發現。


    楊略站在外麵,手中拿著一封信。


    “將軍!”副手雷標猴急的踮腳想看看書信的內容。


    楊略看完了,眉間多了些喜色,“三大部你可知曉?”


    雷標點頭,“北疆麵臨的便是北遼與三大部,下官自然知曉。”


    “郎君在太平步步為營,麾下太平軍兩千餘將士,如今都是精銳,直麵瓦謝大軍依舊不懼。”


    “那……若是郎君能執掌陳州呢?豈不是……”


    “郎君還在太平煉鐵,打造兵器,縣中還準備弄縣學。軍隊在手,還得培養自己的人才,小小的太平縣,卻成了討逆要地。”


    雷標終於得了書信,他仔細看完,“將軍,那些人竟然說郎君是偽帝貴妃的人。”


    “虛與委蛇罷了,偽帝的賤人,也配!”楊略眼中多了輕蔑之色,“強奪兒媳為妃,青史斑斑,此後定然淪為醜聞,遺臭萬年。”


    “可那個誰……偽帝的小崽子竟然在郎君的身邊,還有梁王家的小崽子,這……”


    楊略的眼中多了狂熱之色,“陛下的血脈豈是庸人?郎君在鄉下多年。當年他出元州時,我還記得他的模樣,分明就是個懵懵懂懂的少年。可這才多久,郎君就大變了。你看看偽帝的血脈,蛇鼠一窩。再看看陛下的血脈,哈哈哈哈!”


    雷標說道:“陛下還有兩個孩子在長安。”


    那兩個活的和鵪鶉似的。


    “咳咳!”楊略淡淡的道:“大概陛下的英明神武都到了郎君那裏吧,兩位郎君就顯得平庸了些。”


    全是你一張嘴在說……


    楊略看他神色不對,就輕哼一聲。


    “是,將軍說得對,郎君英明。”


    雷標知曉楊略最大的軟肋就是郎君,但凡誰敢說郎君的壞話,或是質疑郎君,這位將軍的怒火就會噴薄而出。


    惹不起,惹不起!


    雷標指指那些少年,“此次咱們悄然從大唐南疆弄來了這些少年操練,將軍是想打家劫舍,還是攻城略地?”


    “攻城略地不足。”楊略搖頭,“郎君在北疆苦心孤詣打下了基業,咱們在南周也不能停下,這些人操練出來之後,就安排去劫掠地方。”


    “是!”


    楊略看著長安方向,獰笑道:“李泌老狗,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


    長安。


    青樓中。


    外麵的蟬鳴讓人聽了昏昏欲睡,兩個女妓手段齊出,也沒能讓一心想打盹的梁靖重振精神。


    一覺醒來,梁靖下意識的摸摸臉上的刀疤,腦海裏就浮現了當日的那一刀。


    遇刺後,貴妃大怒,皇帝一聲令下,金吾衛和兩縣的不良人傾巢而出,可至今依舊沒找到凶手。


    “國舅。”


    女妓實際上也很辛苦,每日操勞也就罷了,不管多疲憊,也得強打精神賠笑迎客。臉上的笑容一定得真,否則那些老嫖客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在敷衍他。


    兩個女妓一臉媚笑。


    如今長安城中的青樓越發的多了,梁靖貪戀新鮮,經常換地方。


    他和兩個女妓調笑了一陣子,卻不肯重蹈覆轍。


    “長安的青樓越發的多了,為何?”梁靖隨口問道。


    一個女妓捂嘴笑道:“是女妓多了,青樓才多。”


    “為何女妓多了?”梁靖腦海裏想著最近的事兒,“如今乃是盛世,那些良家女子怎會為妓?”


    一個女妓眸中多了蒼涼之色,隱住眼中的不屑,“失地的人家越來越多,一家子做了流民,流民沒有戶籍,男子為奴,女子為妓。”


    梁靖打個哈欠,“尊嚴啊!”


    “國舅,尊嚴不能當飯吃。要餓死的時候,別說是女妓,就算是清理夜香的活計都有人搶著做。”


    “嗯。”梁靖呆了一陣子,“別叫我國舅。”


    “貴妃這般受寵,國舅遲早的事。”


    “閉嘴!”


    “是!”


    梁靖隨即進宮。


    “皇後昨日尋了個由頭,責打了我的身邊人。”貴妃冷笑著。


    “以牙還牙。”梁靖出了個注意,“尋機弄死她的身邊人。”


    “我在看。”天氣熱,貴妃拿團扇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明眸,“她若是爭奪寵愛我到也罷了,任由她胡亂折騰。可她這是要為太子爭勢,一旦讓她得逞,太子登基……”


    梁靖的眸中多了狠色,“太子一旦登基,不,包括越王在內,他們一旦登基,咱們兄妹死無葬身之地。阿妹,你可不能心慈手軟。”


    團扇輕輕一動,明眸中多了些冷意,“我整日與陛下朝夕相處,比那個賤人更清楚陛下的心思。安心。”


    “有數了。”梁靖心中一鬆,剛想告退。


    “對了,陛下那日說讓你好生做,以後才好升職。”


    貴妃起身過來,為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梁靖一怔,“我才將升職沒多久吧?難道還能繼續升?”


    貴妃扯扯他的衣裳,笑道:“誰做高官,那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陳國時,朝為農夫,暮為宰相之事都有。到了大唐,簡拔之事也屢見不鮮。你擔心什麽?”


    梁靖哆嗦了一下,“阿妹,你說,難道我以後能做宰相?”


    “隻管做。”貴妃的眼中多了一抹傲然。


    娘的!


    宰相啊!


    梁靖有些暈乎。


    貴妃輕聲道:“陛下要的不隻是能做事之人,更是要聽話的人。明白嗎?”


    梁靖點頭,“朝中事看似紛雜,可若是撇開了內部紛爭,實則簡單。至於聽話,察言觀色罷了,這個我擅長。”


    “嗯,記住少飲酒。”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囉嗦。”


    “對了,有人去了北疆巡查。”


    “誰?”


    “戶部的一個郎中。”


    “戶部是楊鬆成的地方,老狗這是……”


    “找茬去了。”貴妃冷笑,“我那次為楊玄說了幾句好話,陛下頗為意動,皇後恰好也在,出言說什麽太年輕。這不,轉過頭就令人去找茬。”


    “讓黃春輝去頭疼。”


    “他第一站就是去太平。”


    “這……子泰,不,這是衝著你去的。”


    “楊玄掛著我的牌子,他第一站就去太平,這是想尋到錯處來打我的臉。那個賤人在宮中手段盡出也無濟於事,就另外尋了戰場。”


    “等我去信太平,提前告知子泰一聲,讓他做好準備。”


    “無需。”


    “什麽意思?”


    “我這邊讓兵部去了個人。”


    “兵部……商虎雲?”


    “對。”


    “子泰若是知曉娘娘對他如此,就該感激零涕,從此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


    貴妃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躺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一邊吐血,一邊癡癡的看著自己,說道:“娘娘……真美。”


    她自詡容顏無雙,但那些男人看過來的目光中都帶著侵略性,唯有那個少年眼神純真,仰慕,卻沒有褻瀆。


    “楊玄那邊立了功勞,隻是太年輕了些。”梁靖摸摸臉頰,“咱們在地方也得有些自己人,娘娘這邊還得為他說些好話,若是多個刺史什麽的,以後隨時都能調回長安來幫襯咱們。”


    “商虎雲此去隻是做個見證。”貴妃看著他,淡淡的道:“莫要事事都出手幫襯,如此得到的不是人才,而是庸才。你自家想想,咱們當年在老家是什麽模樣?可有誰幫襯了?”


    “可……”


    “我能為他說好話,可他自己也得先立起來。不隻是他,我看好的人皆是如此。”


    梁靖告退。


    出去時,他正好碰到韓石頭。


    “韓少監。”


    如今的韓石頭地位尊崇,皇子看到他都很是恭謹。


    韓石頭微微頷首,目不斜視進去。


    “見過娘娘,陛下相招。”


    “我更衣就去。”


    貴妃去了後麵更衣。


    焦麗貼身伺候,想到先前娘娘口中的少年,難免心癢難耐。


    貴妃解衣,一身白嫩的肉讓人不禁想揉捏一番。


    焦麗拿起薄裙過來,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個少年在太平好像也沒成親,難道心中也想著我嗎?


    可他為何不來信?


    不對,他就算是來信,宮中也沒法接。


    那他給梁靖傳個信也好啊!


    她腦子裏一混沌,手就重了些。


    貴妃蹙眉看著她,“你可是對大兄動了春心?”


    轟隆!


    焦麗隻覺得一記炸雷在頭頂炸響。


    貴妃看似純真,可純真的人都死在了枯井中,更遑論還成了寵妃。


    焦麗跪下,舉手發誓,“奴若是對梁郎中動了心,回頭出門就被馬車撞死。”


    “發這等毒誓作甚?”貴妃隨口道,眉間的陰鬱散開。


    我不怕啊!


    焦麗神色惶然,心中卻格外放鬆。


    梁靖這等粗俗的男子,也配讓我動心?


    我愛慕的是那個少年啊!


    ……


    感謝“哎喲哎喲拔菠蘿”的盟主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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