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楊玄接到命令時幾乎傻了。


    “為何是我?”


    傳令旳官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楊中允準備吧!等廣陵王收拾好了東西就出發。”


    這事兒不對!


    等傳令的官員走了之後,楊玄把今日的事兒仔細想了又想。


    毫無疑問,太子是斷手保子,也就是說,他判定老狗會在廢掉自己之後繼續動手。


    “太慘了。”


    馮時堂回來了,在外麵嘀咕。


    是啊!


    自家老婆被生父搶走了不說,自己被當做是小醜蹂躪了無數遍,整日腦門頂上懸著一把橫刀,不知何時會落下來。


    太子是猴,被皇帝耍弄多年。


    太子是狗,被皇帝踐踏了多年。


    太子是牛,被皇帝當做是擋箭牌多年。


    太子是……


    這樣的太子,他能活到今日堪稱是不可思議。


    是什麽驅使著他苦熬到了今日?


    剛開始興許是還帶著一絲僥幸,想著老狗遲早會駕崩。可老狗很長壽。


    到了後來,興許是為了活命。當太子覺得生不如死時,他唯一能幹的便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謀劃一條後路。


    可憐人!


    但他卻用自殘救了長子,順帶報仇,把王顯打入十八層地獄。


    由此看,太子這人睚眥必報。


    他的仇人有誰?


    老狗第一個,堪稱是不共戴天,但他無能為力。


    貴妃第二個,可現在貴妃正在老狗那裏承歡,讓他戴綠帽。


    還有一個……


    “好像是我?”


    刺殺老狗是太子孤注一擲的最後手段,可王顯是臥底,導致事敗。


    王顯已經倒黴了。


    其次,那天是楊玄主持清理活動,清理出了不少漏網之魚。


    太子今日先坑了王顯,就在楊玄覺得自己逃過一劫時,太子出手了。


    護送廣陵王去鬆城,老狗會不會下手?


    若是下手楊玄就是最佳背鍋俠。


    看護不力,殺了!


    楊玄大抵隻能逃竄去洛羅,和那群野人作伴。


    “這是個坑,也是個讓皇帝不好下手的手段。”


    老丈人捂額,“早知曉當初就不該讓你進東宮,一攤子爛事,想要不沾身何其難。”


    “丈人英明。”楊玄苦著臉,“這是太子最後的手段,若是廣陵王路上出事,我倒黴,陛下也會遺臭萬年。”


    周遵看著他,神色古怪。


    楊玄摸摸胸腹,“丈人……”


    “你老丈人後悔把女兒嫁給你了!”朱雀在狂笑。


    周遵歎道:“聽好。”


    楊玄洗耳恭聽。


    “太子完了。”


    本來皇帝還想用太子來演戲,以後不會了,大概率會直接幽禁,永不見天日。


    “此次護送廣陵王去封地,太子不安好心。”


    楊玄點頭,“都不是好鳥。”


    “好好說話!”老丈人神色讚同這句話,但卻輕聲嗬斥。


    “是。”


    “皇帝不會動手。”周遵幽幽的道:“你們都糊塗了,他忌憚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後的一家四姓。”


    楊玄:“……”


    我竟然糊塗了!


    楊玄捂額,周遵說道:“你在東宮,自然會設身處地的覺著是忌憚太子,可太子算什麽?皇帝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楊玄換了一個角度,頓時整個思路就清晰了。


    “陛下不會對廣陵王動手,那麽太子讓我護送,隻是想用我不偏不倚的態度,以及廝殺的本領。”


    “差不多。不過,一切都要小心。”


    “是。”


    楊玄準備告辭,走到門口止步,“丈人。”


    剛把目光投向文書的周遵抬頭,“何事?”


    “我走後,還請丈人照拂阿寧。”


    “不用你說!”


    ……


    楊玄回家說了此事。


    “去鬆城嗎?”周寧蹙眉,“找地圖來。”


    地圖這年頭屬於戰略物資,但楊玄這裏有,周氏也有。


    周寧看了一會兒地圖,抬頭道,“子泰,那家人的事,以後還是要離遠些。”


    楊玄點頭,“此次我算是得了教訓,太子的手段奇詭且狠辣,一出手便讓人無從選擇……”


    “他憋了多年,沒瘋就算是好的。不過皇帝這般絕情,堪稱是……”


    “不要臉!”


    夫妻相對一笑。


    “可惜我還想帶你去終南山上轉轉的。”楊玄都準備好了露營的東西,可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


    “下次。”


    周寧開始給他收拾東西。


    花紅等人打下手,章四娘有些無所適從。


    “郎君。”章四娘苦著臉。


    “自己找事做。”23sk.


    後宅是周寧管,一般情況下楊玄不會幹涉。


    周寧也犯不著針對章四娘,隻是用花紅等人更順手罷了。


    花紅等人來後,章四娘的活兒就越發的少了,整日瀟灑。


    女人的眼睛真是水做的,隻是一個表情,就能看出哀求之色。


    章四娘磨蹭無果,轉身回去。


    那身姿扭的能讓正常男人火冒三寸。


    “怡娘!”


    怡娘淡淡的道:“家中有了娘子,你以後莫要再扭了。”


    “為何?”


    “以前你扭隻是扭,如今你再扭便是挑釁。”


    章四娘哀求道:“怡娘,那我以後……”


    “花紅她們隨時都能變成侍妾,明白嗎?”


    女主人的身邊總是有一些美貌的婢女,花紅她們就是如此,而且美的還不同。若是女主人來了親戚,或是因為別的緣故不方便時,她們會去侍寢。


    晚些,楊玄去了前院。


    “此次怡娘留下。”


    怡娘點頭,“郎君放心。”


    怡娘留下作為各方聯絡的中轉站,並隨時應對。


    楊玄看著王老二,心中想的卻是屠裳。


    老賊說道:“郎君,還是帶走吧!”


    怡娘也說道:“屠裳留著有些突兀,許多事避開他不好,不避開覺著古怪。再有,郎君帶著他去,若是路上有麻煩還能出手。”


    “我去尋他。”


    屠裳赤腳坐在屋簷下,看著就像是個老農,壓根沒有半點高人風範。


    “西邊,去不去?”


    楊玄沒多餘的話。


    屠裳看了一眼他,“老二呢?”


    “老二也去。”


    楊玄覺得自己有些無恥,利用老二來逼迫屠裳出力。


    “好。”


    但還有一個問題。


    這次是周寧提出了這個問題,“左武衛出動一百騎太少,而且長安諸衛早就糜爛了,被稱之為看門狗。子泰,此事還得想個法子,至少要弄些精兵隨行。”


    “我想想。”楊玄在琢磨此事。


    晚些他去庫房弄了些東西,回來說道:“我去兵部轉轉。”


    周寧一怔,“你去求宋震?他可不好說話。”


    “其實他是個好人。”楊玄笑嘻嘻的道。


    兵部。


    “尚書,北疆楊玄求見。”


    “誰?”宋震蹙眉。


    “楊玄。”


    宋震想了想,“那個年輕人?”


    “如今他是太子中允了。”


    “卻報了北疆楊玄的名號,這是擔心老夫不見他?狡黠!”


    當年的悍將哪怕是無法再度上陣廝殺,威懾力依舊滿滿。


    “見過宋公。”


    楊玄拎著個小布袋。


    “什麽東西?”宋震冷著臉,心想年輕人去北疆廝混了幾年,別的沒學會,卻學會了行賄。


    “就是些草藥,草原上遍地都是。”


    楊玄打開布袋子,果然。


    “治什麽的?”


    “泡酒喝,誰喝誰知道。”


    宋震問道:“你來何事?”


    “下官奉命護送廣陵王去鬆城,宋公,這一路可不消停。可朝中卻隻給了左武衛一百騎,宋公,這是坐視下官去送死啊!”


    “那裏是大唐疆土,不是龍潭虎穴!”


    “可龍潭虎穴也沒有人心險惡!”


    楊玄赤果果的表態了。


    宋震對他印象頗好,想來不會拒絕吧?


    “長安諸衛皆是如此,你既然在北疆廝殺,就該知曉一百騎和一千騎差不多的道理。”


    “下官知曉,若是無用,人馬越多越是累贅。”


    “那你還來尋老夫作甚?”


    “宋公,累贅也不嫌多啊!”


    ……


    楊玄凱旋。


    “三百騎,烏達他們還能隨行,不過阿寧,你在家要小心些。”


    周寧笑道:“這裏是長安,若是誰想對我動手,也得掂量一番北疆的怒火。”


    北疆的將星家眷在長安出事了,這事兒傳到北疆,黃春輝的咆哮能淹沒兵部,以及皇城。


    在那等艱苦的地方,護犢子是保持戰鬥力的必要手段。


    楊玄握著她的手,“咱們要個孩子?”


    ……


    楊玄不知自己是否成功播下了種子,帶著對新婚妻子的不舍,在一個細雨朦朧的清晨,護送著廣陵王出了長安城。


    三百騎,加上烏達的一百護衛,這是楊玄此行的全部力量。


    馬蹄聲噠噠,楊玄看到了一群人。


    一群貴公子,他們帶著獵物,打著哈欠回城。


    楊玄看到了何歡。


    久違了!


    四目相對,何歡微笑拱手,“楊中允,一路順風。”


    楊玄豎起中指,“多謝。”


    “這是誰?”有人看著消失在遠方的大隊人馬問道。


    何歡說道:“我說過了,太子中允,楊玄。”


    “咦!”有人說道:“我想起來了,此人在北疆名頭可不小,說是最近些年來北疆滅族第一人。”


    “他這是去送廣陵王?”


    “此行應當沒什麽凶險吧!”


    “難說,那攤子事啊!”


    眾人默然,但眼神都不規矩,顯然在嘲笑皇室的不堪。


    何歡問了身邊人,“太子那邊如何?”


    “被幽禁在寢宮之中,說是不見天日。”


    “這是恨慘了吧!”


    “沒錯,父子之間弄成這個模樣,也不知誰的過錯。”


    “你說呢?”


    “太子吧!”


    “那要不把你娘子借我使使?”


    “你特娘的說什麽?我特麽弄死你!”


    ……


    初秋的西疆依舊高溫,連節度使府中的大樹沒精打采的。


    數騎風塵仆仆的趕來。


    “莪等來自長安,緊急事務。”


    瀚海節度使,邢國公趙嵩的身材像是一頭野牛,性格也是如此。


    “廣陵王?為何就封西疆?”


    傳令的官員知曉他的脾氣,苦笑道;“邢國公,這是陛下之令。”


    趙嵩一拍案幾,霍然起身,怒道:“那就不能去北疆南疆?老夫在此苦熬無人問津,卻丟來一個麻煩,這是陛下嫌棄老夫老邁,準備換將了嗎?”


    官員低頭,“邢國公,此事已定。”


    “娘的!”趙嵩罵道:“人呢?死哪去了?”


    一個官員進來,“國公。”


    趙嵩說道:“廣陵王來了,西疆得做個樣子。”


    傳令的官員苦笑。


    “派些人馬去接應。”


    “是!”


    等眾人走後,趙嵩坐下,長史郎寧說道:“國公,這廣陵王乃是太子長子,他竟然就封,難道太子……”


    趙嵩冷著臉,“太子苟且多年,這定然是徹底成了廢人,如此才會令廣陵王就封。”


    大將霍發說道:“那何必去接應?”


    趙嵩冷笑,“這是西疆,老夫若是不做出個樣子來,長安多少人會彈劾老夫?一群吃飽撐的。”


    霍發說道:“洛羅那邊的內亂消停了些,要小心。”


    趙嵩深吸一口氣,幽幽的道:“老夫這些年一直在奏疏中告誡長安,要小心洛羅,可朝中的應對是什麽?”,他裝作是那等風流君子模樣,撫須道:“西戎罷了,何須在意。”


    ……


    “此處距離崖州還有兩百餘裏,過了崖州不遠就是鬆城,咱們也算是快到了。”


    隨行校尉羅冰用手擋住射向眼睛的陽光,看了一眼前方,歡喜的道。


    副尉莫從端看了一眼隊伍中的那輛馬車,說道:“廣陵王最近沒怎麽下車。”


    羅冰放下手,“有楊中允看著,這等事咱們管不著。”


    這話有些怨氣。


    沒辦法,楊玄的話傳到了左武衛……累贅多一些也是好的。這句話得罪了左武衛上下,羅冰被派來時上麵有交代。


    ——此行務必要彰顯我左武衛將士的悍勇!


    “到今日的宿營地了。”


    有人喊道。


    西疆偏遠,地廣人稀,城池稀稀拉拉的,來這邊你就不能指望有好地方住。


    前方就是一個零散的小鎮,沒有圍牆,隔著遠遠的就能感受到那股子亂糟糟的氣氛。


    小鎮外,十餘男子在馬背上眺望遠方的人馬。


    這十餘人長相有些古怪,輪廓有些深刻,但肌膚卻不是洛羅人那等粗糙。


    這便是混血兒。


    “肥羊來了。”


    這夥人歡呼一聲,隨即進了小鎮。


    楊玄被老賊等人簇擁著,下馬走進了小鎮。


    一個男子在前方拱手行禮,“小人於碩奉命看守此處,見過貴人。”


    小鎮就一條長街,長街兩側全是店鋪。


    這裏是往來西疆的必經地,生意看來不錯。


    右側的酒肆裏一陣打鬧,接著一個衣衫被拉下一大截,底線幾乎全無的少女惶然衝了出來。


    就這麽跪下,仰頭,一雙媚眼如絲。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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