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的身體猛的彈起來,瞬息,拳頭就到了王老二的眼前。


    勁風拂麵,吹的王老二的眼睛隻能眯著。


    猝不及防之下,王老二下意識的伸手擋在眼前。


    呯!


    他的內息並未盡數調集起來,被這一拳擊飛。


    他的身體還在半空中飛掠時,一個身形如影隨形。


    唰!


    丁月的手在腰間一抽,一柄軟劍就彈了出來。


    嗡!


    內息摧動之下,軟劍猛地掃了過去。


    正在倒飛中的王老二來不及拔刀,隻能揮拳。


    軟劍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接著發出一聲清脆的尖嘯,朝著他的咽喉再度反彈。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急速掠過。


    陳永淩空揮拳,內息迸發。


    噗!


    咽喉前的軟劍,淩空而來的拳風……


    王老二咆哮一聲,竟然不管陳永的淩空一拳,而是左手格擋,右手揮拳。


    這是以命換命的招數。


    丁月嬌笑一聲,內息催發,軟劍淩厲了幾分,穿透了王老二的掌心,與此同時,王老二的一拳也來了。


    呯!


    丁月匆忙格擋,被一拳打飛。


    陳永的一拳重重的撞在王老二的胸膛上,他張嘴就吐出一口血。


    此刻,隨行的斥候們也從震驚中做出了應對。


    “放箭!”


    箭矢密集覆蓋了半空中的陳永。


    他隨手揮舞,箭矢紛紛落地。


    “列陣!”


    斥候們列陣,一個接著一個衝殺過來。


    橫刀奮力砍殺,被擊飛。


    隻是一拳,斥候就成了爛泥。


    “放箭!”


    隨行的隊正大吼道。


    這兩個男女太狠了,單打獨鬥不是對手。


    箭矢飛蝗般的掠去。


    陳永和丁月輕鬆格擋開。


    繼續撲向王老二。


    嗚嗚嗚!


    隨行的軍士吹響了求援的號角。


    “糟糕!”陳永咒罵道:“該殺了這些螻蟻!”


    王老二落地,眼珠子都紅了,拔出橫刀喊道:“閃開!”


    呯!


    橫刀和軟劍碰了一下,不分勝負。


    但王老二的嘴角再度溢出了鮮血。


    “合力擊殺了他!”丁月喊道。


    可斥候們已經圍住了陳永。


    有人揮刀,有人放箭,一時間,陳永竟然無力支援丁月。


    “吼!”


    陳永一聲咆哮,伸手,一把抓住了一個軍士,劈手砸向了王老二,與此同時,一腳踹飛一個軍士,從缺口中飛撲過去。


    王老二伸手接住軍士,丁月順勢一劍,在他的腰部開了個口子。


    “他不行了!”丁月大喜。


    王老二渾身浴血,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虛弱之色。


    “擊殺了他,我們撤!”


    陳永飛撲過來。


    噠噠噠!


    馬蹄聲急促而來。


    嗚嗚嗚!


    號角長鳴,十餘騎出現在後麵。


    王老二身體急速閃避。


    “殺!”


    斥候們前赴後繼的往前衝殺,擋住了丁月。


    陳永和王老二對了一拳後,看到那十餘騎分散開,從左右包抄,心中遺憾。


    “走!”


    “十息!”丁月不甘心的道:“隻要十息就能弄死他!”


    “他們來了!”


    陳永隻是看了一眼,就知曉來者不善,“都是好手。”


    “罷了,我們走!”丁月收了軟劍,搶了一匹馬後,隨著陳永打馬遠去。


    疾馳中,她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十餘軍士下馬走到了倒下的王老二身邊,其中一人喊道:“老二!”


    聲音悲憤。


    “咯咯咯!”丁月嬌笑,“那楊狗躲在大營中不出來,我還想這個年輕人大概是個小頭目,沒想到卻是個大人物!”


    陳永笑道:“這是誤打誤撞,看來,咱們的運氣不錯。”


    丁月說道:“是啊!回頭就去拜神。”


    那個單膝跪在王老二身邊的大漢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那眼神冷冰冰的。


    ……


    王老二被抬回了營中。


    “老二!”


    屠裳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老賊第一個撲了過去,先試試王老二的鼻息,接著拿脈。


    “老二!”南賀麵色劇變,“誰幹的?”


    王老二這等身手,想圍殺他並非易事。


    而斥候們雖說損失了些,可大部分完好。


    故而他判斷這不是圍殺。


    一個斥候說道:“咱們去哨探的路上遇到了一對中年男女,他們裝作是來探親,突然暴起……”


    “是好手!”老賊鬆開手。


    “閃開!”屠裳領著隨行的醫者來了。


    醫者一番診治。


    “外傷倒是不打緊,要緊的是內傷,這個……老夫卻不擅長。”


    “請了郎君來。”屠裳神色平靜。


    正在議事的楊玄聞訊趕來,見到人事不省的王老二後,嘴角顫抖了一下,“把帶來的藥箱子找來。”


    周寧給他準備了不少藥。


    內傷的藥也有。


    一碗藥汁灌了下去,王老二依舊昏迷。


    “一男一女?”楊玄眯著眼,“用兵當正奇相合,這是伺機刺殺大將。我一直在營中,那對男女覓不到機會,於是便拿老二來開刀。他們不會跑的太遠。”


    韓紀說道:“需誘餌。”


    王書撓頭,“大事為重。”


    所有人都緩緩看向他,那眼神古怪。


    我說錯了嗎……王書幹笑,悄然退去。


    他尋了心腹發牢騷,“戰陣之上受傷是常事,楊使君和身邊一群人,怎地為了個傻乎乎的小子,連大戰都不顧了。”


    心腹說道:“難道那王老二是什麽人?”


    “不知,不過應當如此。”王書說道:“看那模樣,若是那對男女被擒住,怕是生不如死。”


    王老二被抬到了帳篷內,屠裳守著。


    “該忙就忙去,老夫守著老二。”


    老賊也想守,韓紀幹咳一聲,“郎君身邊也得有人。”


    帳內漸漸安靜了下來。


    “老二!”


    屠裳輕聲道。


    王老二不做聲。


    “可想吃肉幹?”


    屠裳笑著問道。


    他轉身去尋,尋了半晌,才找到被王老二藏著的包裹。


    “你說你這孩子,這肉幹誰會搶你的?藏的這般好。”


    屠裳打開包袱,裏麵還有一層,再打開,還有一層……


    他嘴角含笑,“這孩子……”


    包袱攤開,肉幹的味道漸漸彌漫開來。


    “老二,是肉幹,上好的牛肉幹哎!”m.23sk.


    屠裳拿起一塊肉幹,遞到了王老二的鼻下,“你聞聞,味道香著呢!”


    “你這孩子啊!”


    他撕了一條肉幹進嘴裏,緩緩咀嚼著。


    “那年,老夫一家子被燒死在了家中,老夫殺官祭奠,被抓進了牢中。


    剛進去時,老夫渾渾噩噩的,宛如行屍走肉。


    漸漸的,老夫醒了過來,先是悲憤,恨不能毀滅了這個世間。


    牢中的人犯嘲笑老夫,說什麽世間那麽大,那麽多生靈……


    可老夫的家沒了,那這個世間還存在作甚?


    老夫想殺人,可看著那些狼狽不堪的人犯,老夫不屑下手。


    悲憤就這麽漸漸消散了,剩下的皆是茫然……


    老夫在想啊!要不殺出去,從牢中直接殺出去,隨後尋個地方隱居。


    可隱居為何?不就是對世間絕望了嗎!


    既然對世間絕望了,那還活著作甚?


    老夫又想,要不就浪跡天涯,混跡世間。


    可一想到死去的家人,老夫就覺著生無可戀。


    家人都不在了,這萬丈紅塵和老夫再無關係。


    老夫想來想去,竟然發現老夫活著就是個毛病。


    嗬嗬!毛病!


    老夫咒罵老天,狗娘養的賊老天,想著賊老天若是有本事,就把老夫收了。


    可咒罵的再惡毒,賊老天依舊無聲無息。”


    屠裳摸摸王老二的臉,“老夫又想,要不……就一了百了,自我了斷了吧!


    恰逢此時,叛賊攻打葉城,獄卒說但凡能廝殺立功的,可減輕刑罰。


    老夫心想,興許這便是老天爺想弄死老夫的手段。於是老夫就去了。


    老夫也不動手,就在那裏看著,等著賊人一刀砍死老夫。


    郎君一腳踹倒了老夫,老夫心想,為何不動手?


    你這孩子卻硬生生的把牛肉幹塞進了老夫的嘴裏,不吃都不行……


    老夫想到了最小的一個孫兒,他也是如此,覺著什麽東西好吃,就會塞給老夫,不吃他就噘嘴不樂。


    哎!老夫吃了,他就咯咯咯的笑,咯咯咯的笑,可他最後在火堆裏變成了一小坨,老夫的孫兒啊!”


    屠裳的眼中多了回憶之色,溫柔了許多。


    “那一刻,老夫想到了自己的孫兒。


    老夫想,這賊老天不是要殺了老夫嗎?為何送來了這麽一個傻乎乎,卻讓老夫心中暖和的年輕人?


    那一瞬,老夫覺著陽光照進了心裏麵。


    哎!那……那就是重新活了一遍的滋味。眼前陌生的就如同從未見過,那些東西啊!都是如此鮮活。


    老夫,活過來了!”


    “老夫的孫兒死了,可在葉城,老夫又找到了自己的孫兒。


    那個孫兒,就是你啊!老二!”


    屠裳看著王老二,眼神柔和,“老夫曾發誓,若是老夫的孫兒能活過來,老夫此生便會護著他。


    若是他得罪了官員,老夫就為他殺了官員。


    若是他得罪了帝王,老夫便為他弑君。


    隻要他,活著!”


    ……


    屠裳換了一身布衣,背上了那個裝著肉幹的包袱,再看看王老二,微笑道:“好好躺著,阿翁出去一趟。”


    他去尋到了楊玄。


    “出去走走?”


    “是。”


    楊玄點頭,“早些回來。”


    屠裳這等猛人除非用大軍圍殺,否則什麽斥候遊騎壓根不管用,他徑直逃跑,誰擋得住?


    屠裳就這麽空著手出了大營。


    ……


    陳永和丁月並未遠遁,而是在黃州城西麵十餘裏的一個林子裏歇息。


    南周物產豐盛,林子裏隨便就能尋到獵物。


    兩隻肥碩的野兔在篝火上烤的吱吱作響,不時有油脂滴落下去,篝火猛地炸起。


    丁月靠在大樹上,眯著眼,“那楊狗躲在大營中,咱們不可能潛入進去,如此奈何?”


    “等!”野兔被樹枝穿著,陳永握著樹枝輕輕轉動,換個麵繼續烤製,“黃州乃堅城,楊玄必然會多次查探。”


    丁月想起了王老二,“你想想那個年輕人,修為如此。你我二人驟然出手,竟然都無法殺了他。楊玄的身邊定然有更厲害的好手,他一旦出行,身邊少說百餘人,加上好手,咱們二人如何行動?”


    “雷琦那邊會出手。”陳永淡淡的道:“出城前我便和他說過,一旦刺殺未果,雷琦就會令麾下狼騎伺機出擊,到時候,咱們二人就藏在狼騎中,突然暴起。”


    丁月伸個懶腰,上半身曲線玲瓏,讓陳永的呼吸緊了一瞬。


    “也就是說,咱們能回去了?”


    “嗯!等到了夜裏,咱們就潛入城中。”


    “也好。”丁月摸摸頭發,“出來幾日,都未曾沐浴,頭發都油了。”


    陳永眼中的欲望消散,“聽聞你在師門有美人之稱,美人也會頭油嗎?”


    “咯咯咯!”丁月捂嘴笑了起來,“你以為,美人就不吃人間煙火嗎?”


    陳永搖頭,“當然不是,隻是以為,美人的吃相會好看些。”


    “這話讓我覺著你傻乎乎的,就像是今日那個傻子!”


    “楊玄竟然會用這等傻子來領軍。”陳永笑道:“可惜,今日差點就能殺了他。”


    “下次再殺也一樣。”丁月看著烤的差不多的野兔,舔舔嘴唇,“差不多了吧?”


    陳永低頭看了一眼,突然身體一繃。


    沙沙的腳步聲在林子外停住,接著走了進來。


    陳永給了丁月一個眼色……在這等時候,女人比男人管用。


    丁月起身,“誰?”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老夫!”


    陳永背對來人,問道:“是誰?”


    丁月搖頭,“不知。”


    腳步聲突然消失。


    陳永猛地彈起來,和丁月並肩而立。


    一個老人突兀的出現在他先前坐著的地方,幹咳一聲,“你二人可曾見過一個傻乎乎的年輕人?”


    老人一身布衣,丟人群裏誰都記不住的那種。


    但陳永卻在那雙老眼的注視下遍體生寒,“沒見過!”


    丁月嬌笑,“老丈是尋孫兒嗎?”


    老人點頭,“是啊!老夫的孫兒不見了。有人說他被一男一女毒打了一頓,老夫就來瞧瞧。”


    “是嗎?”丁月笑的嫵媚,右手按在腰間,身形一動,軟劍就彈了出來。


    嗡!


    她飛掠而至,軟劍猛地彈向老人的脖頸。


    與此同時,陳永也趕到了,一個掃堂腿,地上的落葉被勁風席卷而起。


    老人要避開軟劍,就必須身體後仰。而身體後仰雙腳就無法離地。


    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丁月的嘴角甚至還帶著得意的微笑。


    老人伸手,右手握著一段樹枝。


    隨手刺去。


    同時抬起右腳,用力往下踩。


    叮!


    樹枝碰上了軟劍,丁月隻覺得一股巨力湧來,不禁鬆開右手。


    軟劍飛起。


    樹枝刺入了她的肩頭。


    同時,陳永的掃堂腿也到了,剛好被這一腳踩住。


    哢嚓!


    慘嚎聲中,老人並指刺去,點在了陳永的胸口。


    二人倒地。


    絕望的看著這個老農般的老人。


    “你是誰?”丁月嘶聲問道。


    老人開口:


    “那個傻孩子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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