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的怒吼聲依舊回蕩在耳畔,眾人看著楊玄無視了柳鄉,走過去,衝著公主行禮。


    “見過公主!”


    這是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公主該譏諷他!


    無視他!


    陳秋的眼珠子發紅,盯著楊玄。


    眾目睽睽之下,長陵福身,“見過楊使君。”


    ……


    長陵瘦了些,看著文青氣息越發的濃鬱了。


    “公主清減了。”


    “是嗎?不過你看著倒是越發的氣勢雄渾了。”


    “沒吧!”


    “有。”


    “那定然是曬的。對了,公主此行是……”


    “遊玩。”


    “是嗎?巧了,我也是來遊玩。”


    “附近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我看看……”


    楊玄看了看左右,“就一個林子,估摸著有些獸類。”


    “那就去狩獵吧!”


    “也好!”


    二人旁若無人的約定了狩獵的時間。


    柳鄉眼角抽搐,“楊使君……”


    楊玄回身,“何事?”


    柳鄉幹咳一聲,把火氣忍住,“老夫奉命前來交接財物。”


    “給他單子。”楊玄說道。


    刁吉遞上單子,說道:“驗貨之後,咱們就回去了。”


    “不著急。”柳鄉笑道:“諸位遠來,送的又是錢財,若是不好生款待一番,別人會如何看我大遼的待客之道?來人,準備酒肉。”


    眾人這才注意他們隨行跟著一大群牛羊。


    這是遊牧民族的習慣,出兵也帶著牛羊,一邊放牧,一邊吃。


    “這是最肥美的牛羊!”柳鄉很熱情。


    雙方各自拉開些距離紮營。


    車隊就在邊上。


    “楊使君與北遼公主相識?”刁吉很好奇的問道。


    長陵公主,那不是赫連峰最寵愛的女兒嗎?


    傳聞這位公主剛尚了駙馬,駙馬一家子就犯事,被赫連峰族滅了。


    這倒黴催的。


    “當初出使見過。”


    就見過?


    這話說的讓刁吉笑了起來。


    “楊使君,這位公主怕是來著不善呐!”


    王老二說道:“她想吃了郎君!”


    “住口!”屠裳喝道。


    王老二說道:“真的,屠公先前沒看到吧!那眼睛水靈靈的,就像是赫連燕看郎君的眼神一樣。”


    王老二,老娘要弄死你!


    站在後麵的赫連燕在心中咆哮著。


    楊玄淡淡的道:“她來了,怕是有些目的,既然如此,不如以動製靜,老二你去,就說我請她狩獵。”


    對麵營地裏,長陵平靜的道:“父親想讓我做什麽?”


    柳鄉說道:“公主,北疆黃春輝垂垂老矣,撐不住多久。後續便是廖勁,廖勁一旦上位,楊玄必然水漲船高,成為北疆的重要人物。


    此人乃是名將,更是把陳州治理的令人側目。


    老夫來之前,皇太叔說過,若是論治理之能,他也不如楊玄。


    此等文武雙全的大才,若是他在北疆權重,以後對北遼是個威脅。


    陛下一心想一統四方,北疆首當其衝。如此,削弱北疆便是當前首要之事。


    公主帶了些侍女,其中有幾個美貌的……”


    “誰想的這等齷齪主意?”長陵問道。


    是很齷齪,但管用啊!


    柳鄉說道:“是鷹衛出的主意,楊玄開罪了楊鬆成為首的世家門閥,若是傳出他對公主的侍女用強的消息,大遼再遣使嗬斥,楊鬆成這等老狐狸,自然會借此收拾楊玄。”


    “借刀殺人。”


    “公主睿智。”


    “很無恥!”


    “公主,鷹衛行事曆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的名聲呢?”


    “那隻是公主的侍女。”


    “我就是個幌子?”


    “是。”


    楊狗還主動邀請公主去狩獵,這不是主動給機會嗎?


    長陵不置可否。


    但她的侍女中,有人衝著隨行的鷹衛微微頷首。


    晚上,篝火熊熊。


    “楊使君被稱為大唐名將,不知這名將的酒量如何?”


    柳鄉拎著一個酒壇子,笑吟吟的找楊玄拚酒。


    楊玄正在吃烤羊肉,聞言說道:“柳侍郎酒量頗好?”23sk.


    “一般一般。”柳鄉坐在他的身邊,“來一壇?若是楊使君酒量不佳,那便罷了!”


    男人有兩件事兒經不起激,一是說不行,二是說不行。


    第一個是男女之事,第二個是酒量。


    男女之事彰顯男兒氣概,喝酒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男兒要上床能大展雄風,上桌能橫掃千軍。


    “我,怕你不成?”


    “幹!”


    二人拎著壇子就灌。


    “酒壯英雄膽!”刁吉搖頭。


    “行軍不可飲酒。”鄧旭說道。


    “這類似於出使,倒是沒這個忌諱。”刁吉說道:“早些弄完,早些回去。對了,這幾日你覺著如何?”


    “楊玄的護衛不錯。”


    “北疆的護衛都不錯,否則早就被鷹衛的人弄掉了。”


    兩國相爭,無所不用其極,鷹衛的人出手刺殺大唐的大將高官,這邊鏡台的好手也會以牙還牙。


    “那個老頭……注意,就是在楊玄側麵那個,手邊一杆長槍的那個。”


    “老夫看到了。”刁吉看了屠裳一眼。


    “此人便是楊玄身邊的一個好手,不過,他不算什麽,你看那十餘大漢。”


    “嗯!看到了。先前怒吼的大漢便在裏麵。”


    “對,南征時,這些大漢衝陣無雙!”


    “那是猛將?”


    “是衝陣的好手。”


    “可有威脅?”


    “南征前,有人說楊玄不足為慮,以後國丈想弄死他也簡單,圍殺就是了。南征後,那人閉口不言此事。而讓他忌憚的,便是這些大漢。”


    “如此,此人的身邊就是銅牆鐵壁,除非請了那等好手出手,否則隻能尋他落單的機會。”


    “對,所以你看他此刻就敢放浪形骸的飲酒。”


    “他的身邊可有智囊?”


    “說是有位韓先生與他很是親密。”


    “可打探到了消息?”


    “不知。”


    “也就是個智囊吧!”


    “嗯!北疆苦寒,那些大才誰願意來?那位韓先生估摸著也就是個平庸之輩。”


    “也就是說,此人身邊好手眾多。”


    “對!”


    二人舉杯,覺得此行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務。


    楊玄和柳鄉已經喝的勾肩搭背。


    “哎!老柳,問個事。”


    “你說。”


    “這筆錢財為何走陳州?”


    柳鄉打個酒嗝,醉眼朦朧的道:“這筆錢財陛下說了,賞賜給三大部。”


    “那三條野狗?哈哈哈哈!”


    晚些,楊玄大醉,被架著回去。


    柳鄉也是如此。


    進了自己的帳篷後,柳鄉打個酒嗝,“放下老夫。”


    有人弄了醒酒藥,柳鄉搖頭,“老夫的酒量,任他十個楊玄也能喝倒。”


    赫連榮進來,笑道:“你這酒量,難怪在潭州老夫請你喝酒卻不給麵子,原來是擔心老夫陪不了你?”


    “喝酒就是個消遣,若是喝的不上不下的,不如不喝。”


    二人相對一笑。


    “這筆錢財準備賞賜給三大部,可卻被燒毀,三大部定然會與陳州勢同水火。這主意倒是極妙。”赫連榮說道:“那三條野狗聽聞一大筆錢財被大唐這邊給燒了,那怒火能把陳州燒個通透。”


    “此事楊玄本可不來。”柳鄉蹙眉,用手揉揉小腹,“他來了,定然是想弄些什麽,讓人去打探消息。”


    帳篷裏,一個男子靜靜坐在角落,聞言頷首,“是。”


    柳鄉說道:“不可驚動他!”


    “鷹衛辦事,柳侍郎放心!”


    ……


    楊玄進了帳篷就清醒了。


    “郎君酒量大漲啊!”老鬼讚道。


    “是娘子配了好藥!”王老二得意的道:“我也有。”


    “你又不喝酒,給老夫!”老賊的酒量普通。


    南賀說道:“這等接收錢財之事,不該讓公主來,郎君,對麵怕是有些謀劃。”


    楊玄點頭,“赫連峰一直想擊破北疆,不過正麵有黃相公戍守,他尋不到破綻。而陳州這裏便是一個突破口。此次北遼把接收的地方選在此處,裏麵定然有鬼。去個人,看看能否打探到消息,小心,別驚動了他們。”


    “小人去!”老賊主動請纓。


    玩這個,他覺得自己是祖宗。


    “你……”王老二說道:“我家傳的蛇形術。”


    老賊淡淡的道:“老夫此生從未被人發現過。”


    “老賊去!”


    楊玄也覺得王老二不靠譜。


    等了半個時辰,外麵烏漆嘛黑之後,老賊悄然出去。


    林飛豹和張栩站在帳外,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


    “老賊說他一生都沒被人發現過,統領,你可信他這話?”


    “信。”


    “為何?”


    “他一輩子都和死人打交道,死人見到他,難道還能喊一嗓子有鬼?”


    韓紀從帳篷裏出來,“那邊怕是也不省心,今夜小心些!”


    “韓先生的意思,他們今夜也會來打探消息?”


    “多半會來。”韓紀回身進去,“老夫布置一番。”


    帳篷裏,燈火驟然一亮,人影幢幢,看著仿佛是一群人在議事。


    不知過了多久,距離帳篷十餘步的草地上,突然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就如同是一條蟲子,一點一點的在黑暗中蠕動著。


    楊玄的帳篷外,數名護衛警惕的看著四周。


    但就是沒人看著腳邊。


    蟲子一點點的往前蠕動,一直到了帳篷邊上。


    蟲子把蒙住腦袋的布巾擼下來,側耳傾聽。


    “郎君,還要我轉多久?”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很嫵媚,蟲子聽了不禁撅了一下屁股,然後又想起地上有草墊著,不硬。


    “女人不能胖。”


    “我不胖。”


    “不胖也得防著胖,你看你走了這麽久,明顯精氣神就不同了,嫵媚中多了些英氣。”


    “郎君,我是女人,本就屬陰。”


    “我說的是英武之氣!”


    “我還以為是陰氣,陰風陣陣的陰氣。”


    “你非得要和我抬扛?”


    “我不敢!郎君是陽我是陰,我便雌伏。”


    這話說的悱惻纏綿,蟲子不禁又動了動身體。


    這不是議事的模樣啊!


    蟲子準備回去了。


    腳步聲從右側傳來。


    一個軍士拿著一份文書走來,大概是想送給楊玄。


    他腳步穩健,且快速。


    蟲子身體一僵,想退來不及了,隻能祈禱別被踩到。


    軍士大步走來,好死不死的,一腳衝著他的腦袋踩了下來。


    蟲子努力挪動腦袋,頸椎都要彎折了,依舊避不開。


    那就弄死他!


    蟲子猛地彈起來。


    當你走路走的好不好的,突然眼前彈起一個人形東西,會是什麽反應?


    絕大部分人會尖叫,小部分人會下意識的出手。


    軍士就是那小部分人,下意識的揮拳。


    拳頭被避開,昏暗中,有被塗抹成黑色的短刀掠過。


    軍士心中絕望,懊惱自己沒有尖叫。


    他張開嘴……


    蟲子嘴角掛著冷笑,準備一刀封喉。


    隨即,他看到軍士的眼中多了狂喜之色。


    接著,一隻大手就抓住了他的後頸,輕輕發力,蟲子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軍士死裏逃生,喘息道:“多謝了,多謝了。”


    來人是林飛豹,他衝著帳篷裏說道:“郎君,抓到一隻地老鼠。”


    “老賊若是被抓了,就用他來交換。若是沒被抓,弄死。”


    “是!”


    蟲子劇烈掙紮著,軍士過來,一臉崇拜的看著林飛豹,“黃先生。”


    先生這個稱呼有些怪異,林飛豹微微頷首。


    “小人聽他們說過,南征時,黃先生所向無敵,令南周人聞風喪膽。”


    林飛豹不習慣這種吹捧,淡淡的道:“去送文書吧!”


    “是!”


    軍士用力行禮,可先前他才將經曆了一場生死大劫,渾身酸軟。於是腳下一軟,竟然就跪了。


    “無須多禮!”林飛豹皺著眉,隨手把蟲子丟了過去,就如同是扔一根柴火。


    軍士不禁回頭看去,就見黑暗中走出來張栩,隨手接過男子,丟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下去。


    嗝兒!


    軍士發誓自己看到蟲子翻了白眼,嘴角還流出了白沫。


    老賊已經悄然潛入到了柳鄉帳篷的邊緣。


    “……燒那些財物的時候,切記要倒火油。”


    “柳侍郎,倒火油是何意?”


    “楊玄等人監守自盜,擔心事後被咱們發現,於是縱火焚燒財物。心虛嘛!他不擔心燒不幹淨?弄點油就好了。”


    “也好。對了,何時動手?”


    “不著急,咱們得尋機鬆散些,做個樣子。”


    “我看,要不等明日公主拉走楊狗之後,如何?”


    “也好。”


    一隊軍士走了過來。


    老賊就緊貼在帳篷邊緣,身體卷縮成了一條。


    盜洞不能打的太大,太費力。墓穴中經常有些機關,要身形縮小的人才能過去。


    所以,老賈家傳承這門手藝還得看身材。身材瘦削的子孫就屬於老天賞飯吃。身材魁梧的,就專門打下手,搬運東西。


    而且還得修煉賈家的獨門絕技,縮骨功。


    軍士們從帳篷邊走過。


    誰都沒注意一身灰衣,縮成一條的老賊。


    這絕技許久沒用了,等人走後,老賊舒緩了一下身體,悄然消失。


    營地外,潘正在等他。


    “哎喲!”


    安全後,老賊一邊蹦跳,一邊叫喚。


    “師父,您這是……”


    “娘的,許久未曾練習縮骨功,驟然一縮,渾身骨頭疼。”


    楊玄在等他。


    “郎君,那邊在商議明日縱火燒了財物,栽贓給咱們。”


    南賀說道:“如此,明日蹲守製止就是了。”


    “為何要製止?”


    所有人都看著楊老板。


    “那些錢財,我眼饞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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