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是楊鬆成的自留地,可此次卻有人討野火,彈劾戶部郎中嚴滿貪腐。


    嚴滿是楊鬆成的心腹,這個彈劾就是抽楊鬆成的臉。


    彈劾的官員每日出家門前都會和家人告別,有心人也在等著他的結果。


    楊鬆成這些年遭遇了無數對手,時光流逝,那些人早已消散,他依舊榮華富貴。


    衛王接手後,吃瓜眾歡喜異常,都想看看這二人之間的爭鬥。


    這是皇帝和國丈之間的暗戰,能親眼見證,以後老了,也能和兒孫吹噓。


    第一局,衛王拷打嚴滿無果。


    敗!


    隨後衛王就隱身了。


    “他在等著戶部露出破綻!”鄭琦冷笑。


    黃家鐵匠鋪裏,打鐵聲依舊如故。


    皇帝在宮中也頗為不滿。


    “他一直求權力,如今朕給了他,他卻自暴自棄!”


    韓石頭笑道:“興許大王是累了。”


    畢竟,這一路從北疆到長安很辛苦。


    皇帝的眼中多了一抹刻薄,“他體壯如牛,如何會累?朕看呐!他這是自知不敵楊鬆成,退縮了!”


    韓石頭勸道:“國丈手段了得,戶部被他經營的密不透風。換了誰去,也得是一籌莫展。慢慢來吧!”


    “逆子!”皇帝眯著眼,眼中有韓石頭熟悉的陰狠之色。


    他知曉,若是衛王不能給出一個漂亮的答案,皇帝不介意把他一巴掌抽翻,然後再弄一個靶子出來。


    晚些,他走出了梨園,站在外麵,輕聲道:“小崽子,打起精神來,這出熱鬧,咱還沒看夠呢!”


    ……


    第五日,衛王把所有的活兒都幹完了。


    “歇息幾日!”這幾日衛王不停的打鐵,黃大妹勸都勸不住,心疼壞了。


    “嗯!”


    衛王把衣裳脫去,哪怕是做了夫妻,黃大妹看著那壯碩的身軀,依舊有些臉紅,“別被人看到了。”


    “為何?”


    黃大妹理直氣壯的道:“我男人的身體,當然隻有我能看!”


    衛王隨口哦了一聲,“對了,我那邊入股的生意這兩日要算賬,我去看看,順帶把分紅的錢帶回來。”


    黃大妹眼前一亮,“能分多少?”


    衛王說道:“不知,不過,想來數百錢是有的。”


    “哎呀!那可好!”


    黃大妹歡喜的道:“咱們這幾日掙了不少,這個月店鋪的租金都掙回來了。下麵就是咱們的錢。


    再來數百錢,那都存著。


    老大以後要讀書,讀書得有好先生。好先生的束脩可不便宜。


    還有學費,每年送先生的禮……讀書衣裳得穿好的,否則那些同窗會笑話他……”


    衛王看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幹咳一聲,“那就,存著吧!”


    他又叮囑了幾句,這才出門。


    “早些回來。”


    黃大妹倚在門邊揮手。


    “知道了。”


    轉過小巷子,兩個便衣侍衛在等候。


    “可查到了?”


    “大王,我等順著查了嚴滿的關係,查到他阿耶當年有個私生子。那私生子當初想認門,可卻被趕了出去。後來就做了個小買賣糊口。”


    “此事,可有人記得?”


    “二十餘年前的舊事,沒人記得了。咱們是尋了當初嚴家的一個仆役才知曉此事。”


    “那仆役呢?”


    “那仆役當初犯事,被趕了出來。如今在家中。”


    “可派人盯著?”


    “有人在盯著。”


    “不夠!”衛王看著侍衛,“帶路!”


    侍衛不解,“不是去尋私生子嗎?”


    出了長安城後,一路疾馳,直至二十餘裏開外的一個村子。


    “那個老仆就在此處,那私生子離此五十餘裏。”


    “私生子也能繼承些錢財,嚴滿家以大度聞名,怎會丟一個私生子出來?給些錢財也能得一個好名聲。”


    “大王的意思……”


    “弄不好便是一個障眼法,專門留著讓人打草驚蛇的。令人去尋那個私生子,正大光明的去尋。”


    衛王進了村子,留守的侍衛來見。


    “那老仆呢?”


    “在裏麵。”


    衛王當先進去。


    “咦!剛才還在這!”侍衛愕然。


    衛王指著後麵,“攔住!”


    一個侍衛飛掠而去。


    沒多久,老仆被帶了回來。


    “想和誰報信?”衛王問道。


    老仆渾身顫栗,用力叩首。


    “想死?倒也是忠仆,不過,本王在此,若是你敢死,一家子流放北疆太平。”


    老仆抬頭,“你……”


    黃坪淡淡的道:“大王在此,你以為嚴滿的那些事能瞞住誰?”


    “小人說了。”


    老仆開口。


    “嚴家是從阿郎就開始貪腐……”


    “這還有傳承!”黃坪笑道。心想,難怪要丟一個私生子出去,弄不好,這裏麵就有許多彎彎繞。


    “……那些錢財都在下麵。”


    老仆帶路,眾人去了後院。


    “就在此處。”


    “挖!”


    沒多久,就挖開了一個口子。


    “有台階。”


    打開擋著泥土的木門,有侍衛丟了一個火把下去,旋即火焰黯淡。


    “再等等。”


    稍後,又丟了一個火把下去,這一次沒有熄滅。


    “下去看看。”


    一個侍衛打著火把下去。


    “好多!”


    他驚呼道。


    衛王走了下去。


    這是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的兩側都是箱子。


    侍衛已經打開了幾個箱子,裏麵不是銅錢就是金銀。


    老仆看到這些,腿就軟了,嚎哭道:“阿郎,完了!都完了!”


    衛王說道:“清點!”


    黃坪回到了地麵,深吸一口氣,“舒坦。”


    一個侍衛說道:“黃先生,大王為何不去尋當年和此案有關的官吏,而是來尋嚴家的老仆。”


    黃坪說道:“查賬是查不到東西的。至於當年那些和此案有關的官吏,老夫也覺得應當查,可一旦動手,戶部楊鬆成那邊就會聞風而動,用各等手段來阻攔。


    到了那時,大王就坐蠟了。


    故而,大王看似在打鐵,實則是在迷惑楊鬆成等人,卻令你等來查嚴家的老仆。


    你想想,嚴家若是貪腐了錢財,誰來運送?誰來管?就是心腹仆役。


    否則,憑著嚴家父子,難道還能挖了這麽大的坑,搬運那麽多錢財進來?”


    侍衛由衷的道:“大王,英明!”


    “是啊!”黃坪撫須,“英明的讓老夫有些自慚形穢。”


    “大王!”


    衛王上來了,看樣子是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本王沒想著迷惑楊鬆成。”


    “那大王打鐵是……”黃坪有些愕然。


    “生意太好了。”


    ……


    地下室查出來的錢財令人震驚。


    “這是巨富啊!難怪要扔個私生子在外麵,一方麵估摸著是自汙,一方麵便是一個靶子,誰想查嚴家,第一就得先查這個私生子。”


    查出來之後,有人說應當趕緊回去拿人。


    “不著急。”衛王坐在屋簷下,邊上跪著老仆,“本王令人去尋那個私生子,嚴家得知,定然會令人來此處示警。拿住此人,才是鐵證如山!”


    第二日,淩晨。


    “有人!”


    外麵傳來呼喊,接著是打鬥聲。


    衛王依舊沉睡。


    “抓到了,是嚴家子!”


    “可要稟告大王?”


    “大王早就料到了,不必。”


    衛王醒來,見到抓獲的嚴家子。


    有人建言,“大王,應當封鎖嚴家,以免走漏消息。”


    衛王搖頭,“不必了,本王馬上回長安,正好看看楊鬆成的醜態。”


    黃坪咧嘴一笑,“那,可就熱鬧了。”


    ……


    嚴滿的事務很多。


    忙碌了一個上午,嚴師傅……嚴滿愜意的為自己泡了一杯茶水,然後拿出從家中帶的幹糧……幹餅子,就著茶水吃了兩塊沒滋沒味的幹餅子。


    他打個嗝,心滿意足的道:“舒坦。”


    “嚴郎君,家中有人找。”門子來稟告。


    “知道了。”嚴滿起身出去。


    路上,遇到了準備出去吃飯的楊鬆成。


    “見過國丈。”


    “嗯!”楊鬆成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小心,謹慎!”


    “是。”


    嚴滿到了皇城外,見來人是自己的兄弟,心中一緊,“可是家中出了大事?”


    “二兄,不好了,那邊被查了。”


    嚴滿身體搖晃了一下,“誰?”


    “說是衛王。”


    嚴滿微笑道:“知道了,回去吧!”


    “二兄,被發現了,咋辦?”


    嚴滿轉身,步履穩健。


    一直回到戶部自己的值房內,嚴滿的身體猛的一鬆。


    “嚴郎中!”小吏發現他不對勁。


    “沒事,國丈回來,記得提醒老夫!”


    “是!”


    嚴滿坐在值房裏,幽暗中,他雙手捂著臉,嗚咽了起來。


    “不能為官了!不能為官了呀!”


    然後,他振作了精神,“就算是被流放,最多煎熬幾年,國丈就能把老夫一家子弄回來。不能為官,那便去經商。”


    晚些,楊鬆成回來了。


    “國丈,嚴滿求見。”


    “嗯!”


    楊鬆成點頭。


    嚴滿進來。


    噗通就跪下了。


    楊鬆成抬頭,淡淡的道:“此事一出,你百般解釋,更是發下毒誓,可老夫知曉,空穴來風,必然有因。你定然是不幹淨!嗯!”


    嚴滿低頭,“下官辜負了國丈的厚望!”


    “說!”楊鬆成揉揉眉心。


    在他看來,二十多萬錢也隻是個小案子,還比不過皇帝隨手賞賜身邊人的數目。


    流放幾年,再把嚴滿弄回來,如此,麾下的官吏們見了,如何不踴躍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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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下官的阿耶開始……”


    楊鬆成緩緩抬頭。


    “下官的阿耶拿了六十多萬錢。”


    楊鬆成的臉頰微微一顫。


    嚴滿的父親,當初也是楊氏的人!


    嚴滿讀書沒天賦,考不上科舉,故而被安排從小吏做起。有楊氏幫襯,這才能順風順水。


    “你,貪腐了多少?”楊鬆成語氣平靜。


    “下官貪腐了……七十一萬三千五百零二錢。”


    這特麽是個大貪官啊!


    自己的心腹中竟然出了個大蛀蟲,楊鬆成心中一怒。


    “下官,下官一文錢都沒用啊!國丈!”嚴滿叩首,“下官第一次貪腐了五十錢,拿著那一串錢,下官心慌意亂,就藏在了家中。第二次,第三次……下官一錢都不敢花,就擔心被人發現。”


    楊鬆成眼皮子跳了一下,“奇才!”


    這個巨貪,竟然把貪腐的錢財收起來,一文不用。


    “那麽,你貪腐來了作甚?”


    “下官,下官忍不住。”


    見利忘義說的便是這等人。


    嚴滿叩首,“下官罪大惡極,懇請國丈嚴懲。”


    這話裏的味道很有趣……請國丈嚴懲,這是私人,而不是國法。


    “如此,也好!”


    楊鬆成說道:“你阿耶當年便是楊氏的人,這些年楊氏在你父子身上傾注了不少心力,可你,卻讓老夫失望了。”


    嚴滿抬頭,淚流滿麵,“下官,罪該萬死!”


    楊鬆成點頭。


    “那麽,就死吧!”


    楊鬆成拿起一份文書。


    身側的小吏身形掠過。


    單手扼住了嚴滿的咽喉,用力。


    今日陽光明媚。


    照的值房內頗為明亮。


    突然室內的光線一暗。


    一種壓迫感讓楊鬆成緩緩抬頭。


    小吏抬頭。


    身材魁梧的衛王就站在值房外。


    看著這一幕。


    問道:


    “滅口?”


    ……


    大概是修煉出了些好處,皇帝今日心情不錯。


    “陛下,藥茶!”


    韓石頭送上藥茶。


    皇帝喝了幾口,搖頭遞回去,“不能多喝,上次便是喝多了,夜裏鼻血直流。”


    “是!”韓石頭接過杯子,走出去,把殘餘的藥茶倒在邊上。


    時值凜冬,邊上的那一株草卻綠意盎然。


    “韓少監。”


    王守來了。


    “何事?”韓石頭問道。


    王守說道:“衛王去了鄉下。”


    “知道了。”


    韓石頭進去稟告。


    “他去鄉下作甚?”皇帝冷冷的道:“等他回來,你去一趟,告訴他,莫要辜負了朕的厚望。”


    否則,哪來哪去!


    “是。”


    一個內侍進來稟告。


    “陛下,國丈求見。”


    “何事?”


    “說是請罪!”


    國丈一進來就苦笑。


    “戶部小吏與嚴滿勾結貪腐,事發後,小吏殺了嚴滿,隨即自盡。臣管束不嚴,請陛下責罰。”


    皇帝心中一動,卻忍住了,隨即一番敲打,借此達成了自己的一個小目標。


    等楊鬆成走後,皇帝說道:“去查!”


    “陛下,王守來了。”


    “讓他進來。”


    王守許久未曾見到皇帝,跪下後,不禁哽咽。


    皇帝淡淡的道:“最近你做的不錯。”


    王守興奮不已,“奴婢便是陛下的家奴,陛下手指何處,哪怕是赴湯蹈火,奴婢在所不辭!”


    “說吧!”


    “是。陛下,先前衛王強闖國丈的值房,隨後傳出嚴滿被小吏殺了之事。”


    皇帝眉間一振,“看來,朕這個逆子是查到了些什麽,令國丈也隻能滅口嚴滿,丟出一個身邊人作為替罪羊。”天籟小說網


    “陛下,衛王的奏疏。”


    奏疏裏,衛王說了此次查案的經過。


    “朕,以往小覷了他!”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抹忌憚,旋即消散。


    不是嫡子,便是炮灰!


    “去淑妃那裏!”


    除去貴妃之外,皇帝已經數年未曾去過別的嬪妃處,所以人一到,引得後宮女人們為之瘋狂。


    到了淑妃那裏。


    “娘娘病了。”


    寢宮內,躺在床榻上的淑妃輕聲道:


    “我寧可伺候乞丐,也不願伺候你!


    我嫌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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