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


    長陵披著一頭秀發,站在水池邊,看著兩隻鴨子在水中戲水。


    詹娟急匆匆的進來,“公主公主!方才有內侍出宮,一路去了柳侍郎家。柳侍郎家嚇的魂不附體,一家子齊齊整整的等著受死……”


    “說重點!”


    長陵蹙眉。


    “是。”詹娟停頓了一下,“柳侍郎遣人來,說已經無事了。對了,柳侍郎說晚些會來請見公主,要謝恩!”


    長陵依舊神色平靜。


    “公主,來人一臉崇敬之色,提及公主更是如此啊!”


    詹娟一臉與有榮焉。


    長陵伸手,邊上的侍女遞過一個木盒子。長陵抓了一把食物丟在地上。


    兩隻鴨子嘎嘎叫喚著,從水池裏爬出來,下地後,爭先恐後的搶奪著食物。


    長陵拍拍手,“柳鄉雖說當年曾貪腐,可能力有,加之站在了林雅等人的對麵。這等人,就算是我不出手,父親也最多是敲打。”


    “柳侍郎好蠢!”詹雅讚美,“公主冰雪聰明。”


    長陵看著兩隻搶食的鴨子,說道:“他隻是深陷局中罷了。名利讓他失去了平常心,失去了判斷力,患得患失之下,放大了恐懼。”


    而帝王,最喜利用臣子的這種心態,打一批,拉一批,製衡天下。


    “原來如此啊!”詹雅驚訝。


    “為了名利而失去平常心,比蠢貨更可悲!”


    長陵抓了一把食物,一點點灑落。


    她就繞著水池散步,神色悠然。


    手中一點點灑落食物,兩隻鴨子嘎嘎叫著,緊跟不舍。


    食物是名利,而鴨子,便是柳鄉這等被名利迷惑了心智的人。


    “可悲複可歎!”


    長陵止步,意趣索然的把食物丟在地上,拍拍手,準備去看書。


    “公主。”


    一個侍女進來,“去送信的人回來了。”


    眉間悵然的長陵回身,詹娟注意到公主的眼中突然迸發出了神彩,就像是一個生無可戀的人,突然發現了生活的美好。


    “叫來!”


    信使風塵仆仆的進來,行禮後,拿出了一封書信。


    “這是楊使君的回信。”


    長陵接過書信,剛想撕開,又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如何說的?”


    信使說道:“小人最後得見了楊使君,楊使君問了公主的近況,又問了公主的飲食……”


    長陵眸色溫柔,“他知曉我幹政之後,可有話?”


    “楊使君說了,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長陵癡癡的看著手中的書信。


    詹娟擺擺手,信使告退。


    長陵歎息一聲,“人人都說我幹政是為了權力,是想做武皇第二。唯有他,知曉我的心思。雖然相隔甚遠,可我卻倍感欣慰,足矣!”


    詹娟腹誹,可公主你更喜歡和楊使君在一個帳篷裏啊!


    長陵拆開書信。


    ——長陵,見字如晤。


    ——北疆的初夏不冷不熱,睡覺時蓋上一層薄被最是愜意。不知寧興如何。據聞寧興比北疆更冷一些,夜裏身邊無人,小心著涼。


    詹娟發現公主的臉有些紅了。


    臉紅紅啊!想什麽來著。


    ——北遼朝中並不比大唐簡單,就我所知,林雅等人隻是其中一股勢力,多股勢力在朝堂之上角力,皇帝定然不安。長陵,你要小心!


    子泰果然知曉父親想利用我!


    公主的俏臉,越發的紅了。


    ——閑來無事,就會胡思亂想。所謂靜極思動,收拾一番那些蠢貨們也是個樂子。


    長陵抬頭,眼中的光亮讓詹娟不禁讚道:“公主好美!”


    子泰啊!


    仿佛知曉我所想的一切!


    唯有牽掛我,他才能設身處地的為我想到這些。


    ——黃相公吐血,想來皇帝不會錯失這等良機。一旦開戰,長陵,莫要憂心忡忡。這是男人之間的征戰,勝敗與女人無關!


    他好霸道!


    長陵麵頰緋紅,皺皺鼻翼。


    ——春去夏來,北遼的大雁早已在北疆安家,休養生息,生兒育女。我無事便喜去看看那些鳥兒,看著它們,就想到了你。


    ——我想到了那個夜晚,在那片星空之下,我低頭看著你。那一刻,萬物仿佛都停頓了,整個世間仿佛隻剩下了你我。


    我的眼中,唯有你。


    ——長陵,我也想你了!


    ……


    “想做海王並不簡單,首先,你得有時間周旋於各個美女之間,否則這個覺著被你冷落了,那個覺著約你出來很難,時日長了,自然就冷了。3sk.


    其二,你得有顏值是吧!女人看到帥哥都會兩眼放光,見到一個矮矬醜,就算是你家財萬貫,人美女也隻是一躺,閉眼說,來吧!就像是沒有敬業精神的女妓!


    其三,你得有錢,男人有錢會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


    其四,你還得擁有高情商。譬如說你想約美女出來,美女說在外婆家,這時候……小玄子,你會如何回答?”


    楊玄躺在躺椅上,閉眼,“不知。”


    “低情商的人會悻悻的說,哎!可惜了。那下次再約吧!”


    “高情商呢?”


    “高情商的會說,那我去接你?”


    “有些意思。”


    “小玄子,就你這樣的,真心不行!換了我,定然能成為大唐海王!”


    楊玄睜開眼睛,“可你得先有一片海啊!”


    紅燈強烈閃爍……


    組成了一條支線。


    “郎君,赫連娘子來了。”


    赫連燕輕搖臀兒走了進來。


    章四娘站在後麵,咬著紅唇看著,低聲道:“她搖的好厲害!”


    不,是好自然。


    “我還得苦練!”


    “郎君。”


    赫連燕止步。


    微微俯身。


    楊老板睜開眼睛,“燕啊!”


    赫連燕俯身,可楊老板是躺著,故而什麽風景都看不到。


    “郎君,奉州那邊出兵了。”


    在發現了皇叔當年存的鐵礦石後,曹穎等人鼓動出兵掃蕩,但楊玄卻牽掛著北遼可能的南征,就去信奉州,請孫營代為出手。


    “好!”


    楊玄心情大好,坐直了身體。


    可騷狐狸已經站直了,風景不再。


    “郎君,可要感謝?”赫連燕問道。


    陳州就像是個饕餮,多少物資都能吞下。特別是礦石,更是求石若渴。


    “奉州受困於山賊,陳州出兵剿滅了山賊,這便是恩情。燕啊!許多時候,你讓別人欠你的太多,那不是恩義,而是,仇!”


    “是。”


    “孫營出兵飛快,可見便是有了這等心思。此刻得了幫助我的機會,他隻會歡喜,此事,擱下。”


    “是!”


    楊玄打個哈欠,精神漸漸恢複,“走走。”


    二人就在書房前的小院子裏溜達。


    “燕啊!如今你那邊人手可夠?”


    赫連燕說道:“這等事,人手永遠都是不夠。”


    “嗯!不過,卻不能太招搖。至於人手,也寧缺毋濫。”


    “是。對了郎君,其實老賊適合幹這個。”


    “不妥。”楊玄說道:“老賊就兩個愛好,第一個是尋貴人們借錢,第二個是成為大將軍,光宗耀祖。對於他而言,做密諜,還不如去尋貴人。”


    “可惜了。”赫連燕歎息,然後,悄然靠近了楊老板。


    身邊幽香襲人。


    令楊玄不禁神清氣爽。再看看那張嬌媚的臉,隻覺得天也藍了,心情也輕鬆了。


    原來,看美女真的能改善情緒啊!


    “你到陳州時日也不短了,就沒想過尋個人?”


    楊玄問道。


    “郎君覺著,我能尋誰?”


    赫連燕側身,“郎君看看我。”


    楊玄側臉。


    這是一張千嬌百媚的臉。


    “禍水!”


    楊老板悄然吞了口水。


    “是啊!”赫連燕嬌媚一笑,“如今外麵都在傳,說我是郎君的禁臠,誰敢娶我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楊玄一臉正經,“再說了,不是沒這回事嗎?”


    “郎君。”烏達在前方說道:“州廨那邊請郎君去。”


    “這就來。”


    楊玄對赫連燕說道:“你那邊差了什麽,回頭報上來,優先給你!”


    赫連燕看著他急匆匆去了。


    悠然道:“可我在想,為何沒有這回事呢?”


    楊玄到了州廨,盧強在。


    “使君,戶部那邊扣下了咱們五千石糧食沒發,娘的!這正好在青黃不接的時候。”


    “庫存的糧食呢?”楊玄問道。


    早在接掌陳州後,楊玄就重視一樣事兒,買糧食,囤積糧食。


    “這不老夫想著可能會大戰。”


    大戰一起,糧食就是戰鬥力。


    “使君,老夫以為,當令人去長安看看,就算是叫屈,也得把陳州的委屈告知天下!”


    盧強臉上的刀疤蹦跳著,“楊鬆成那條老狗。當初潁川楊氏的老祖宗人稱賢臣,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若是他地下有知,看著兒孫們如今的貪婪模樣,也不知會不會氣死!”


    “不會。”楊玄覺得最多是棺材板按不住,“此事我來安排。”


    “要不,老夫去一趟?”盧強說道:“就算是叫罵,老夫也得把糧食罵回來。”


    北疆窮困,每一粒糧食都是珍貴的。


    “北遼那邊說不準何時就會動手,再有,潭州那邊,也該動動了。”


    “使君果真要對潭州下手?”


    “赫連榮連番吃癟,一心想翻盤。我不動手,他也會動手。”楊玄說道:“若是今年北遼真要南下,我陳州想要參戰,唯有先打疼潭州,讓其無法牽製。”


    這是必然的。


    盧強喃喃的道:“這便是……郎有情來,妾有意啊!”


    這什麽破比喻?


    楊玄問道:“誰郎?誰妾?”


    盧強莞爾,“使君自然是郎。”


    “想到赫連榮躺在身下……”


    楊玄有些犯惡心!


    盧強問道:“讓誰去長安叫罵?”


    一個人浮現在楊玄的腦海中。


    ……


    “什麽?”


    甄斯文霍然起身。


    “使君令你趕緊去臨安,對了,使君說了,讓你把縣裏之事交代一番,家中也交代清楚,這一去,少說一兩個月。”


    “是。”


    重任啊!


    甄斯文有些小興奮,安排了公事和家事後,快馬趕到了臨安。


    “使君,清減了!”


    見到楊玄時,甄斯文深情的道。


    “是嗎?”


    這幾日阿梁也不知是怎麽了,半夜會醒來,弄的楊玄兩口子睡眠不足。


    “此次讓你來,有件事交代。”


    楊玄滿意的看到甄斯文束手而立。


    這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最是貼心。


    “戶部扣下了我陳州五千石糧食不給,你去一趟長安,代表我去,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把糧食要回來!”


    去長安?


    甄斯文激動的不行,“下官還沒去過長安。”


    “辦完事,可以轉轉。”


    什麽辦完事趕緊回來,這樣的上官沒人喜歡。


    甄斯文去了。


    韓紀從後麵出來。


    “郎君,此人可用。”


    “我知。”


    “郎君,戶部扣下這筆糧食應當是在楚荷出發之後,老夫以為,這是楊鬆成的手筆。”


    “皇帝永遠沒錯。”楊玄譏誚的道:“他一個眼神,下麵自然有人會心領神會。”


    “這便是上位者啊!”


    “楚荷之事,估摸著也該傳到長安了,我很期待皇帝的想法。”


    楊玄是真的期待。


    ……


    甄斯文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長安。


    “好大!”


    “好長!”


    站在朱雀大街的一頭,一眼看不到盡頭。


    大的令人震撼。


    長的令人不敢置信。


    這是當世最為龐大和繁華的城市。


    “去戶部!”


    甄斯文是個敬業的人。


    一路到了戶部外,甄斯文報名。


    “北疆陳州太平縣縣令甄斯文,奉命來戶部公幹,請見國丈。”


    門子看了他一眼,冷著臉,“等著!”


    門子進去,突然捧腹。


    “一個縣令,哈哈哈哈!”


    國丈何等人,哪有時間去見什麽縣令。


    “問問何事。”


    國丈卻破天荒的幹涉了此事。


    門子飛也似的回去。


    “何事?”


    “戶部扣下我陳州五千石糧食,下官奉命來討要。”


    門子回去稟告。


    楊鬆成淡淡的道:“陳州去歲從各處采買了差不多一萬石糧食,那五千石糧食,自然要用在別的地方。讓他回去!”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門子回去。


    “去歲陳州采買了一萬石糧食,足夠嚼用了。那五千石糧食自然用在別處,回吧!”


    “就不能通融嗎?”


    甄斯文哀求,“下官就求見國丈一麵,麵陳此事。”


    “嗬嗬!”門子冷笑,“國丈何等忙碌,沒空。”


    甄斯文諂笑,“下官帶了些特產……”


    “休想賄賂國丈!”


    甄斯文哽咽,“陳州采買糧食,乃是擔心北遼南下,到了那時,一旦被圍困,存糧就是救命糧啊!”


    “嗬嗬!回吧!那五千石糧食,就別想了!”門子開始趕人。


    周圍有些官吏在看著。


    所有人都知曉,國丈出手,是秉承了皇帝的意思,當然,削弱北疆對南疆有好處。


    而南疆,國丈的外孫,皇後嫡子,越王就在那裏,望眼欲穿的等著皇帝的召喚。


    所以,公私兩便的事兒,國丈幹的很開心。


    “此人,自取其辱了。”


    “楊玄令一個縣令來,便是有了被羞辱的準備。”


    “看他諂媚的模樣,低三下四的,可憐。”


    “哎!是啊!”


    甄斯文漸漸挺直了腰。


    “果真不能?”


    門子堅定搖頭,“不能!”


    甄斯文深吸一口氣,突然喊道:“戶部要逼死我北疆軍民了!”


    眾人搖頭失笑。


    “比他喊的瘋狂的都有,沒用。”


    甄斯文雙目通紅,“這戶部,莫非是通遼?甄斯文今日在此問問,那五千石糧食,給不給?”


    門子說道:“不給又怎地?”


    甄斯文指著大門,“不給,我甄斯文今日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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