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桃縣,劉擎見到這批錢糧不禁大喜。


    老爺子這陣子沒少為了錢糧的事兒上火,周寧弄了涼茶也沒用。


    “好!”


    劉擎紅光滿麵的道:“那兩萬將士去屯田,這筆錢糧正好安置他們,省下了一大筆啊!”


    “您悠著點!”楊玄勸道。


    “老夫尚能夜禦三女!”老劉氣勢如虹。


    嗬嗬!


    楊玄想到了前陣子的緋聞,以及劉擎臉上不時出現的傷痕。


    葡萄架都倒了不止一次,還說什麽夜禦三女,是夢中吧!


    他隨即尋個借口溜了。


    赫連燕在外麵等候。


    “刁吉很光棍,寫了皇帝與國丈不得不說的故事之後,就說了不少戶部的事。”


    楊玄點頭,“這條線你親自盯著,沒事不動!”


    “我知曉。”


    赫連燕突然感慨萬千,“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內應嗎?可見老天還是眷顧郎君的。”


    楊玄笑了笑,“天命?”


    赫連燕點頭,“對,便是天命。”


    她和薑鶴兒都是屬於鐵杆,沒法反叛的那種。


    所以楊玄偶爾也會脫綱說些話。


    “燕啊!”


    “在!”


    “做人莫要嘚瑟,越嘚瑟的人,他就越不長久。”m.23sk.


    “是!”


    赫連燕應了,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可是覺著做人不嘚瑟就無趣?”楊玄走出了節度使府大門。


    “嗯!”赫連燕沒隱瞞。


    “嘚瑟一時爽啊!”楊玄笑了笑,“低調為王!”


    捷隆來了,帶來了一個消息。


    “北遼那邊派了大將坐鎮內州!”


    內州就是桃縣當麵。


    楊玄問道:“誰?”


    捷隆說道:“肖宏德,林雅的妹婿!”


    “此人如何?”


    “此人以智謀著稱,號稱智將,是林雅的謀士之一。林雅看重他,以妹妻之。”


    楊玄讚道:“捷隆長進了。”


    捷隆赧然,“最近讀書多。”


    “讀什麽書?”楊玄對麾下很關心。


    “長安的小說。”


    得!


    還是個沒用的。


    赫連燕說道:“林雅的妹妹是個毒婦,肖宏德原先後院的女人,盡數被她尋借口趕走了。”


    “不肯走的呢?”楊玄覺得總有幾個真愛吧!


    “都死了。”


    ……


    內州治所在澄陽,前方便是南歸、建水和金山城。


    這裏是北遼直麵北疆的第一線,曆來都是大將執掌。


    上一位倒楣,因為南歸城被楊玄攻破,城中被席卷一空,被召回寧興問罪。


    本來不該是肖宏德來的,林雅本人也沒這個打算,但肖宏德卻主動請纓。


    站在澄陽城的城頭,四十出頭的肖宏德看著有些惆悵。


    身邊的幕僚彭誌撫須笑道:“詳穩請看,內州最前方乃是南歸與建水,兩座城池左右呼應,後方的金山城伺機而動,這便是大好局麵呐!


    可惜那個蠢貨卻耽於享樂,被楊狗突襲成功。否則,內州當固若金湯。”


    肖宏德收攏心思,“楊狗擅長突襲,令南歸城,建水城多派斥候,誰若是疏忽大意,老夫先弄死了他,再上疏寧興請罪。”


    他突然歎息,“那個毒婦!總算是離開她了。”


    彭誌搖頭,為自己的東主暗自惋惜,“若是能和離……”


    肖宏德說道:“老夫提過,左相不許。他是左相,若是妹妹和離,覺著丟人。可卻不想想,老夫每日在府中煎熬……”


    這些年,肖宏德幾乎是以衙門為家,勤勉號稱寧興第一。


    知情人都知曉他是為了避開那個毒婦,不知情的讚不絕口。


    “詳穩。”


    副將趙多拉上來了,笑道:“斥候剛派出去。”


    肖宏德點頭,“要注意桃縣的動向。”


    “是,對了,北疆那邊據聞清退了兩萬老弱將士去開荒。”


    肖宏德一怔,“這是……缺糧!長安呢?”


    果然是左相的智囊之一,開口就說中了此事的要害……趙多拉暗自佩服,“說是廖勁走了。”


    肖宏德無意識的拍打著城垛,“廖勁一走,就無人能牽製楊玄。此人老夫琢磨了一番,桀驁不馴,比黃春輝更為犀利。他不會向長安妥協。


    如此,長安必然會壓製……斷掉每年的錢糧兵器,這隻是開端……好!”


    肖宏德回身,“準備遊騎,務必要破壞北疆開荒!隻要斷掉了糧草,楊狗頃刻間便會眾叛親離。”


    趙多拉點頭,“不過北疆軍犀利……”


    “北疆……老夫記得沒什麽耕地了吧?”


    趙多拉點頭,“是往咱們這邊來了。”


    以往北疆都是縮在城池中,現在可好,竟然來北方墾荒。


    “這邊,咱們近!”肖宏德說道:“開荒的人不可能聚在一起,尋到一處,突襲!務必要令北疆人不敢北上開荒!


    難道楊狗還能處處設防?如此,那,便是天意!”


    趙多拉點頭,“隻需突襲一處成功,就能震懾那些開荒的蠢貨。”


    肖宏德淡淡的道:“心中有必勝的信念,但行事卻要謹慎。”


    趙多拉點頭,“詳穩放心。”


    他隨即告退去安排。


    回到自己的值房,叫了人去各處傳信,南歸城那裏特地派了個將領去。


    “告誡他們,謹慎,若是再度被楊狗破城……”趙多拉眸中多了殺機,“要麽自己弄死自己,要麽,就等著寧興吊死他!”


    時至今日,兩度被楊玄破城的南歸城,已然成了大遼的笑話,朝野提及南歸城,都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惱火。


    皇帝放話了,南歸城若是再度被破,嚴懲不貸。


    這話,帶著他和肖宏德。


    層層加碼是常事,上麵說嚴懲不貸,他這裏就壓下去——弄死!


    人都走了,趙多拉愜意的為自己弄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想著如今的局麵。


    他隻是個副將,沒有站隊的資格,肖宏德這位林雅心腹的到來,讓他生了些危機感。


    叩叩叩!


    有人敲門。


    “進來。”


    門開,門子站在外麵,恭謹的道:“小人有事稟告。”


    趙多拉不耐煩的道:“何事?”


    門子進來,走到了案幾前。


    這是無禮的行徑,趙多拉大怒,抬頭剛想嗬斥,就看到了門子手中的牌子。


    “鷹衛?”


    門子依舊恭謹,“小人的身份還請保密。”


    “有數。”趙多拉想到自己前日還嗬斥了門子,不禁脊背發寒。


    “小人來,是寧興有吩咐,還請趙副將遵行。”


    竟然要通過鷹衛來傳遞的命令,想來和人事有關。


    肖宏德……趙多拉心中一動。


    “你說。”


    門子說道:“肖宏德是個好人,寧興的意思,這樣的好人,不該娶了個毒婦。咱們這邊,也能給他尋個賢妻。小人,告退。”


    門子走了。


    趙多拉喝了一口茶水,突然開口,“噗!”


    他捂著肚子,壓低聲音狂笑,“哎喲!老夫一直想效忠陛下,可卻因身份低微,尋不到門路,這不是,來了?嗬嗬嗬!”


    門外側麵,門子靠在牆壁上,看似在偷懶,聽到這話,他轉身而去。


    城門開,一隊隊斥候出發。


    “他們先去打探消息,確定了北疆開荒的地方和人數,伺機動手。”


    城頭上,趙多拉給肖宏德解釋著。


    肖宏德點頭,神色看著放鬆了不少。


    趙多拉想到了寧興的交代,就故作不經意的道:“詳穩孩子多大了?”


    肖宏德的身體一僵,“不大。”


    “哎!提及孩子,下官就不禁發愁。家中兩個孩子,頑劣不肯讀書,下官時常擔心他們的將來。


    還好,此次陛下賞賜,給了老大一個虛職,每年也有錢糧,哎!這下,就解決了一個。


    陛下,仁慈啊!”


    他偷瞥了肖宏德一眼。


    肖宏德神色悵然。


    家有毒婦,他連大門都不願進去。


    趙多拉嘴角微微翹起。


    “詳穩,若是能挫敗楊狗開荒的圖謀,升遷指日可待啊!”


    肖宏德眼中多了異彩,“是啊!”


    唯有升遷,才能壓製住那個毒婦。


    ……


    秋收之後,各地都有活動,或是聚會,或是祭祀,目的都一樣,慶賀今年的豐收。


    桃縣。


    穿戴整齊的甄斯文帶著一隊軍士去了玄學的老山門。


    這裏還有十餘師生守著,等桃縣的新山門弄好後,這裏要麽交給當地,要麽就成為玄學的一個點。


    盧強放話,說若是玄學不撤,他今年的俸祿就不要了。


    那群懶鬼,怎麽可能弄個分校?


    可桃縣昨日來了信使,帶來了楊玄的命令。


    玄學陳州山門繼續留著,留守的教授子弟一邊修煉,一邊看護忠烈祠香火。


    甄斯文到了山門外,門內,兩個教授帶著十餘子弟在等候。


    “來了?”教授肅然。


    甄斯文點頭,“可都準備好了?”


    教授說道:“都好了。”


    甄斯文頷首,教授們轉身帶路。


    天色熹微,數十人緩緩而行。


    到了忠烈祠的外麵,能看到裏麵的香火。


    甄斯文問道:“有人值夜?”


    教授點頭,“副使說過,不可使忠魂無依。故而從忠烈祠啟用之後,香火就沒斷過。”


    甄斯文緩緩走進去。


    一個新做的牌位擺放在正中間,下麵香火鼎盛。


    甄斯文點燃三炷香,行禮,說道:“大乾十年秋,北疆豐收,北疆節度副使楊玄在桃縣監造忠烈祠完工,令陳州司馬甄斯文前來!”


    他站直身體,喝道:“副使令,各部,集結!”


    噗!


    香火猛地一盛。


    甄斯文為之震撼。


    教授沉聲道:“副使之令,感應了上天!”


    甄斯文再度行禮,“楊副使令我前來,領諸位前往桃縣,享用北疆軍民供奉。”


    他把三炷香插在香爐中,第三次行禮,恭謹的抱起牌位,轉身。


    “諸位兄弟,請跟我來!”


    一陣風席卷進來,教授變色,對身邊的教授說道:“這是……”


    身邊的教授低聲道:“當初老夫看過學裏的相關典籍,唯有兩種人能感應上天。其一,帝王使者。”


    “可楊副使和帝王水火不相容。”


    “其二,上天垂愛之人。”


    “副使說過此生不負大唐。”


    “是啊!所以老夫覺著那位前輩的記載,應當是錯了。”


    “對了,上天催愛之人,叫做什麽?”


    “天命,之子!”


    ……


    桃縣,玄學的新山門全數停工,所有人都在搶建忠烈祠。


    “哎!”鍾會剛鋪完瓦片,飛掠下來,歎息道:“以後老夫去做泥瓦工也能養活自己。”


    “誰說不是呢?”


    莊信剛去卸車回來,看著灰頭土臉的,“先前老夫帶著子弟們出去,碰到個商人,問咱們是否願意卸車……”


    “不搭理就是了。”鍾會坐下,靠著牆壁,覺得渾身舒泰。


    莊信說道:“可老夫一想,這不是掙錢的機會嗎?”


    “你……”鍾會愕然,“你不會去幹了吧?”


    莊信打開葫蘆塞子,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道:“幹了,卸了十餘車貨,打了一葫蘆酒,還給那些弟子們買了吃食。明日,接著去!”


    鍾會:“……”


    這是灑脫的玄學子弟?


    怎麽看著都像是苦力呢?


    鍾會覺得這事兒要引起重視,就私下去尋寧雅韻。


    “幹活不是錯。”寧雅韻卻不在意,“說灑脫,說的是修煉心性。紅塵苦海,沾上就難以解脫。唯有灑脫,把紅塵種種棄之如敝履,心性方能大進。”


    一個弟子跑來,“掌教,油漆幹了。”


    “哦!”寧雅韻笑道:“如此,開啟吧!”


    忠烈祠建好了,但還得來一個啟用儀式,就類似於開光的意思。


    楊玄接到了消息。


    “掌教說,兩日後就是好日子,可祭祀。”


    “好。”


    楊玄開始齋戒。


    “阿耶,吃!”


    阿梁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和王老二要了肉幹來給自家老爹吃。


    “阿耶不吃。”


    楊玄抱起他。


    身邊的薑鶴兒說道:“郎君,齋戒要獨自一人呢!”


    “心中不寧,一人獨處也如江湖。心中安然,鬧市中亦能視而不見。齋戒,戒的是心。”


    楊玄抱著孩子走出家門,看著外麵的熱鬧,說道:“這些繁華,都是那些兄弟用性命換來的。該讓他們知曉。傳我的話,明日忠烈祠祭祀戰歿將士,令桃縣軍民同祭!”


    韓紀訝然,“這,太宏大了吧?”


    楊玄搖頭,“人要知道感恩。要讓所有人知曉,是這些人,是這些他們不知曉姓名之人,在護衛家園,在護衛他們!”


    小吏沿街開始喊話。


    “明日忠烈祠祭祀忠魂,各家各戶要麽焚香供奉,要麽就去玄學山門外一起祭祀。”


    有人問道,“這是什麽名頭?”


    小吏說道:“致敬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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