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拎著喬鷹的人頭,有些犯愁。


    潛逃的話,帶著人頭容易被尋味追殺。


    可丟掉人頭……


    罷了!


    王老二嘟囔道:“郎君會喜歡。”


    他出了帳篷,就像是一條大蛇般的,蜿蜒而去。


    千裏一線。


    各種味道撲鼻而來。


    王老二眼淚汪汪的,找到了屬於女首領的味道。


    一路摸到了最好的那一頂帳篷外。


    他悄然鑽進去。


    此刻,營地的外圍。


    屠裳冷冷的看著營地,“就怕對方氣急敗壞殺了老二。”


    “唯一的法子,便是快!”


    身後,裴儉走了上來。


    “不能分散!”


    林飛豹拎著鐵棍子說道。


    屠裳回頭,“寧掌教以為如何?”


    寧雅韻甩甩麈尾,“其實,老夫可以潛入進去。”


    “多謝掌教!”屠裳感激不盡。


    “不過,老夫不知老二在哪個地方。”


    屠裳:“……”


    “唯有突襲,抓住對方的首領!”裴儉說道。


    擒賊擒王!


    “好!”


    屠裳說道:“準備。”


    裴儉緩緩拔刀。


    屠裳長槍扛上肩頭。


    林飛豹蓄勢待發。


    寧雅韻深吸一口氣……


    “出擊!”屠裳率先衝了出去。


    咻!


    一個身影從他的身側飛快掠過。


    是寧雅韻!


    接著是裴儉。


    林飛豹!


    四個好手率先衝了進去。


    看守剛想尖叫,寧雅韻甩了甩麈尾,一根馬尾毛紮進了他的咽喉。


    那兩千餘騎這時才發動。


    營地炸了!


    那些馬賊衣衫不整的從帳篷裏跑出來,咋咋乎乎的叫喊。


    “集結!”


    有人高喊,接著,槍影爆發,把剛集結起來的馬賊絞殺。


    騎兵衝進來了。


    他們舉著火把,輕鬆的斬殺著散亂的馬賊們。


    “招降!”


    屠裳擔心誤傷到王老二。


    “棄刀跪地不殺!”


    頃刻間,大部分馬賊都丟下兵器,跪在地上。


    剩下十餘悍匪不肯投降,兀自喊道:“殺出去!”


    “放箭!”


    一波箭雨解決了這些人,屠裳看看左右,沒看到王老二。


    他有些心慌。


    “俘虜呢?在哪?”


    裴儉劈手拎起一個馬賊問道。


    馬賊哆嗦著。


    裴儉大怒,隨手把馬賊投擲出去。


    咻!


    馬賊在空中張牙舞爪的,隨即落下,正好落在了一柄插在地上的長槍上。


    噗的一聲,穿了個通透。


    不等裴儉繼續抓人,所有的馬賊都指著右邊的兩頂帳篷。


    “沒人!”


    一個軍士跑過去。


    “這裏有一具無頭屍。”


    “老二!”屠裳老淚縱橫,“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軍士說道:“不是二哥!”


    喬鷹的衣著和身材和王老二差別很大。


    屠裳心中一喜,然後喊道:“老二!”


    “誰叫我?”


    一頂帳篷裏傳來了王老二鬼鬼祟祟的聲音,接著,女首領被推了出來。


    一顆人頭被丟過來。


    王老二站在女首領的背後,探頭一看。


    不禁咧嘴一笑。


    “屠公!”


    ……


    “還知道回來?”


    屠裳怒了。


    “為了你的莽撞,連累了多少人?”


    為了王老二,楊玄幾乎把自己能調動的好手都派出來了,甚至還請動了寧雅韻。


    王老二嘟囔道:“我隻是想殺了他,為郎君出氣。”


    “出氣出氣,郎君氣沒出,就差被你氣死了!”屠裳拍了他一巴掌,“看看你幹的好事,耽誤了多少事?啊!”


    “我也有收獲。”


    “什麽收獲?”屠裳冷笑。


    裴儉等人含笑看著,連林飛豹都神色輕鬆,“老二就是這般,總是令你沒法真正的生氣。”


    “可不是。”裴儉說道:“每次見到他,總是熱情的打招呼,叫你吃飯,給你肉幹。


    他總是願意把最好的和你一起分享。


    勸勸屠公,別嗬斥了,咱們啊!都是心甘情願而來。”


    他看了寧雅韻一眼。


    寧掌教平靜的道:“肉幹的味道,不錯。”


    老二總是能讓人拋開各種算計。和他在一起,你會覺得整個人都變簡單了。


    林飛豹過去,“屠公……”


    “我拿到了一封信!”


    王老二摸出了一封信,這是從喬鷹懷裏找出來的,當時黑麻麻的沒法看,就胡亂收了起來。


    “什麽信?”


    屠裳本想抽他一頓,聞言接過來,“封口完好,不過,看著沒動過的痕跡,多半是那人準備寄給誰的。”


    他打開信封。


    展開。


    裴儉拿著火把過來,“誰的信?”


    “那個喬鷹的。”


    屠裳隨口道:“多半是他想給誰的,咦!”


    ——節度使府水源乃南向,最近的不到五十步,宅子中水井可投藥……


    “什麽?”林飛豹一怔。


    屠裳說道:“投藥?隔著數十步,就算是水源相通,那得投多少毒才能毒死人?”


    這就是個笑話!


    “回去!”


    王老二又挨了一巴掌。


    ……


    回到桃縣後,王老二先去了後宅。


    “嗷!”


    怡娘擰著他的耳朵,這一次是下了狠手。


    “叫你亂跑!叫你亂跑!”


    “下次還敢不敢了?啊!”


    “敢……不敢了!”


    王老二挨了一頓收拾,接著去見楊玄。


    “……我就這麽一路追過去,後來,被馬賊抓了。我晚上掙脫了捆綁,殺了喬鷹,又去抓了女首領。”


    “既然殺了喬鷹,為何節外生枝,去抓女首領?”楊玄恨鐵不成鋼的問道。


    王老二嘟囔,“我想著,拿了喬鷹的人頭回來。”


    楊玄扔出了手中的書卷,氣得想原地爆炸,“你就那麽想用人頭換錢?越發的呆傻了,下次把那些錢全數收了,何日成親何日方能動用……”


    王老二沉默著。


    楊玄氣咻咻的,“說話!”


    王老二說道:“我想拿了喬鷹的人頭,郎君會歡喜。”


    楊玄本是拿著另一卷書,聞言緩緩放下。


    “嗯!我知道了。”


    他目光柔和,“去歇息,晚些烤肉吃。”


    “要牛肉!”王老二眼前一亮。


    “好,依你!”


    王老二撒歡出去,劍客和富貴在追。


    赫連燕進來。


    “老二拿到的那封信,應當是喬鷹準備放到城中某個地方給誰的。信中提及了節度使府中水井的水源流向,乃是南向。”


    楊玄一怔,“要查清此事,其一要挖井的老手,其二,要默不作聲的買下宅子來挖掘查探……此事少說要籌備一兩年。”


    也就是說,黃春輝還在時,對方就籌劃了此事。


    “說是下藥。”赫連燕捂嘴笑,“隔著數十步的水井之間,就算是下毒藥,那也毒不死人,最多腹瀉罷了。”


    “所謂見血封喉,那等毒藥何等珍貴和稀少,弄一麻袋來丟進水井裏去,此事不可能。”


    周寧也笑了。


    楊玄也笑了,“看看。”


    他的胸口好了些,不劇烈運動沒問題。


    他帶著人順著節度使府排查過去。


    此次出行,虯龍衛出動一半,外加烏達的護衛數十人,浩浩蕩蕩。


    “沒這個必要。”


    楊玄覺得太誇張了。


    “小心些為好。”林飛豹很謹慎。


    “那是在室內。”


    室外的話,想刺殺他,得先弄死他身邊的虯龍衛。


    楊玄看看前方的兩座宅子,“圍起來!”


    數十護衛衝了過去。


    “叫門!”


    第一個宅子順利開門,見到楊玄和浩浩蕩蕩的護衛們,主人家嚇壞了。


    第二個宅子剛一叫門,後麵就傳來了喊聲,“抓住他!”


    頓時一陣大亂,少頃,兩個男子被架了過來。


    “進去看看!”


    楊玄帶著人進了宅子。


    這戶人家是兩進院子,水井在前院。


    “水井被挖掘過。”隨行的挖井好手看了一眼,篤定的道:“下麵擴大了。”


    “打桶水上來。”楊玄走到了水井邊上,往裏麵看了一眼。


    水麵上有些雜物,落葉什麽的,可見用的不多。


    一桶水打上來,打井好手喝了一口,閉著眼,“水不錯,和節度使府中的乃是一條水脈,並未摻東西。”


    “搜!”


    楊玄吩咐道。


    “究竟是下什麽藥?”


    眾人在猜測。


    “鷹衛兩三年前就在布局此事,可見所謀不小。”韓紀撫須,習慣性的賣了一下關子,“老夫以為,那藥多半不能令人一下斃命,否則府中的仆役倒下,必然會引發警覺。”


    這個猜測是最靠譜的。


    楊玄卻在思索北遼的局勢。


    赫連春的威望不足,被林雅壓製。林雅就算是能掌控大權,可畢竟是臣子,名不正言不順。要想平息北遼內部的暗流湧動,最好的法子便是擴張。


    這一點和另一個世界的曹孟德相同。


    挾天子以令諸侯。


    同時不斷擴張,最終一統。


    若是曹操在臨去前能一統,是否會稱帝?


    楊玄琢磨著這事兒,突然一怔,不禁啞然。


    跑偏了啊!


    回到正題。


    林雅掌權,必然會把第一目標定為北疆。


    他會窮兵黷武,出兵的規模會無比龐大。


    看來,還是應該支持皇叔啊!


    不,我是為了長陵!


    楊玄無恥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說到長陵,他想到了前陣子收到的書信。


    在信中,長陵沒提及北遼事務,隻是說了些氣候,以及詩詞。


    下一次,得主動給她出些主意。


    楊玄嗬嗬一笑。


    “郎君!”


    張栩出來。“沒發現毒藥。”


    “咦!”楊玄詫異,“可發現了什麽?”


    “鉛塊!”


    護衛滿不在乎的道。


    眾人都搖搖頭。


    “看來,那毒藥還未曾準備好。”


    楊玄看著鉛塊,脊背發寒。


    “除去這個,還有什麽?”


    護衛說道:“還有許多鉛粉。”


    楊玄的眼皮蹦跳了一下。


    北遼,有高人!


    “封存了。”楊玄深吸一口氣,“那兩個人別弄死,慢慢拷問。”


    林飛豹說道:“毒藥怕是還沒運進來。”


    楊玄拿起一塊鉛,“這便是毒藥。”


    眾人:“……”


    王老二往嘴裏塞了一塊肉幹,一邊咀嚼,一邊說道:“鉛是毒藥?”


    楊玄點頭,“這便是毒藥。”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鉛塊,“陳國之前一千餘年,有國名曰宋,宋國最出名的是什麽?”


    “青銅鼎!”韓紀提及這個兩眼放光,“老夫家中就收藏了一個,氣勢雄渾啊!”


    “沒有拿來煮東西吃吧?”楊玄問道。


    “煮過一次,甜!”韓紀說道。


    “老韓,好東西一起啊!”老賊笑道。


    “好說。”


    楊玄冷眼看著這群棒槌在歡樂,“宋國權貴最喜用青銅鼎來煮東西吃,乃至於煮酒,煮水……因為甜。你等可知曉宋國權貴的壽數嗎?”


    韓紀一怔,“好像比百姓的還短命,故而有人說,宋國的帝王和權貴都被神靈詛咒過了。”


    “不是詛咒。”


    楊玄拋起手中的鉛塊,“知曉為何宋國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嗎?後來幾位帝王,甚至是傻子。”


    韓紀博覽群書,聞言說道:“說是宋國帝王的血脈有問題。”


    “那麽,權貴的孩子為何也頗多傻子?”


    韓紀一怔,“這個……史家說是天罰。”


    “天罰?”


    楊玄把鉛塊丟在地上,“陳國曾有記錄,開采熔煉鉛塊的工匠,壽命比之普通人低十歲。另外,他們的孩子多癡呆。”


    韓紀身體一震。


    “是鉛?”


    林飛豹心中一震。


    “對。就是鉛。”楊玄說道:“鉛這個東西一旦進入人體,便會侵蝕腦子和生機。宋國權貴多生育艱難,就算是生下了孩子,也多呆傻。這便是鉛的作用。”


    “可宋國沒用鉛啊!”韓紀說道。


    楊玄看著他,“那些青銅鼎中,少說兩成都是鉛。老韓,你必須要慶幸自己隻是用了一次。”


    他的智囊突然變成了低能兒,想想就讓人無語。


    “北遼,有高人!”


    鉛的毒性在此刻依舊不被重視,所以在銅錢中摻了不少鉛,有的器物裏也添加了鉛。


    在另一個世界裏,羅馬帝國沒有毀於外敵,而是毀於鉛中毒。


    因為青銅器而聲名大噪的商朝,同樣毀於鉛中毒。


    羅馬貴族中熱衷於用鉛鍋加熱普通酒和水,這樣,葡萄酒和水喝起來會更加的甘美。


    甚至為了追求那股子獨特的口味,他們還往葡萄酒中添加鉛粉。


    就是那股味兒!


    天神在上啊!


    楊玄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北疆的運氣也不錯。


    那個寡婦,娘的!


    韓紀等人麵色慘白。


    這時潘生兩手血淋淋的過來,“副使,他們開口了。”


    “哦!”


    楊玄饒有興致的問道:“說了什麽?”


    “他們說,這不是第一次。”


    楊玄心中發寒,“第一次給了誰?”


    潘生說道:“赫連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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