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獄卒圍住了薑星,一人走到他的身後,用繩子綁住了他的雙手。


    其他人如臨大敵……上麵有交代,人犯有修為,很是凶殘!


    修為是肯定有的,至於凶殘與否誰也不知道,但國丈那邊交代下來的事兒,謹慎,總是沒錯的。


    在許多時候,官員的謹慎,乃至於謹慎過頭,其實是有因可尋的。


    上官交代一件事兒,比如上官說:我兒子今日要去醫館診治,下屬就派出一隊軍士護送。


    有必要嗎?


    沒必要,在百姓看來純屬吃飽撐的。


    可對於下屬而言,他隻是借此表態而已……大人,在下官的眼中,您的事,沒有小事!


    正因為有這等心態,才會有許多在百姓看來很愚蠢,很撒比的事兒大行其道。


    這便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裏是金吾衛的牢房,外麵好手無數,薑星就算是修為不錯,也得跪了。


    到了刑房。


    兩個軍士手握皮鞭,麵無表情。


    拿下薑星的金吾衛將領焦林也在,他冷冷的道:“當街傷人,你可知罪?”


    換個人見到這等陣勢,早就尿了,一迭聲說小人知罪。


    薑星笑了笑,“老夫若是認罪,隨後便會成為你等攻擊北疆,攻擊國公的借口。”


    誰都不蠢……焦林說道:“我再問一次,你可知罪?”


    薑星看著他,“伱莫要後悔才好。”


    焦林心中一哂,“打!”


    兩個軍士揮動皮鞭……


    用刑完畢,薑星強撐著回到了牢房。


    “好漢子!”


    那個魁梧人犯搖搖頭,“這幾日任憑你選床鋪!”


    在他看來,得罪了國丈的薑星就是個死人。


    牢中有句話:得罪誰都好,就是別得罪死人。


    所謂死人,便是那等重刑犯。


    他們自知必死,渾身戾氣。這時候你說什麽耶耶是牢頭,誰特麽敢不聽話,耶耶弄死他!


    巧了!


    他正想尋死!


    死之前若是能弄幾個墊背的,那真是太特麽的快活了。


    耍狠,別衝著必死之人。


    牢中最好的鋪位是靠近牢門的位置,這裏空氣相對流通。而最差的是靠近虎子的位置。


    十餘人擠在這麽一個小小的空間中,每日拉撒在一個虎子裏,那地方得多臭?


    薑星遍體鱗傷,顯然是沒法躺下。


    他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魁梧人犯試探道:“可想吃些什麽?”


    薑星搖頭。


    就此沉寂。


    而外麵卻炸鍋了。


    “楊鬆成是借著收拾薑星給皇帝遞話,告訴他,收拾北疆,他不會袖手。”


    會館中,張霸冷笑,“他們以為林駿便能阻攔國公?這是癡心妄想。你等馬上去外麵傳遞消息。就說,國公率軍北進,攻伐北遼,這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兒。可長安卻有人想捅國公刀子,這不,便拿下了北疆會館的管事,想讓國公撤軍。這些人想作甚?他們想賣了大唐!”


    這話,直指世家門閥和皇帝的命門!


    ……


    “北疆出兵,長安熱鬧,這是楊玄隔著千裏之外,給了長安一拳。”


    越王和趙東平在街上慢悠悠的溜達著。


    天氣暖和了,街麵上行人不少。少男少女們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少婦們就差些意思,但那風韻卻不是少女能比的,隻是一笑,就勾的那些少年們發呆。


    “這一拳能否成功,還得看這一戰的勝敗。若是敗,這一拳便打在了自家身上。到時候,國丈和陛下他們會聯袂出手,北遼乘勝出擊,北疆危矣。”


    趙東平眯著眼,衝著一個少婦微微一笑。


    這個老蛇皮……少婦冷笑。


    越王看到了這一幕,莞爾道:“北疆局勢瞬息萬變,咱們坐觀就是了。”


    “就怕大勝之後,衛王那邊聲勢大振!”趙東平衝著少婦微笑,順帶撫須,擺出了名士風範。


    少婦頭也不回。m.23sk.


    曰!


    老夫當年也是花叢中的一片綠葉呐!


    趙東平有些小鮮肉變成老臘肉的感慨,越王卻正當年,“知曉本王為何不怎麽忌憚二兄嗎?”


    趙東平搖頭,“還請大王賜教。”


    “就算是楊玄大勝,並願意支持他入主東宮,可楊玄遠在北疆,東宮卻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二兄和身後那些人,如何是我們的敵手?所以,這隻是一場夢,本王不忍吵醒他罷了。”


    趙東平笑嗬嗬的道:“大王睿智,確實是如此。”


    否則皇帝再好的耐心,也會出手,把衛王給弄死。


    別說什麽不忍,什麽父子相殘,在皇帝的眼中,兒子就是敵人,弄死他們不會有半點猶豫……甚至還喜歡親自動手,這樣比較刺激。


    刺激……趙東平想到了皇帝搶奪兒媳婦的事兒,再想想他親手勒死了太子的事兒,突然脊背發寒。


    皇帝不會是在尋求刺激吧?


    否則何須親自出手?


    隨便幹咳一聲,忠犬韓石頭就會出手弄死太子。


    如此,皇帝還能落下個好名聲。


    趙東平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沒錯了。


    他看了自己的東主一眼,心想這位東主許多方麵都有些皇帝的影子,比如說隱忍,比如說兩麵三刀,比如說擅長捅刀子……


    但到目前來說,還沒發現他喜歡變態的事兒。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他得看好自己家中的女人。


    “進去看看?”趙東平突然覺得陽光明媚,有些躁動。


    這裏麵是個小巷子。


    曲徑通幽嘛!


    今日沒事兒,越王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巷子,身後的護衛們拉開了些距離。


    轉過幾道彎,看到一個寬敞的地方,有一口水井,水井外有一些石板鋪著,頗為光滑。一群婦人就在石板上洗衣裳。有人捶打衣裳,打的水花四濺,呯呯作響。


    婦人們大多蹲著,衣裙也遮不住身體曲線,趙東平撫須微笑,“看著,鮮活啊!”


    衛王微笑。


    “說是老李家的兒媳婦昨日出門了?”


    “是啊!上次勾搭隔壁家的小兒子,嘖嘖!被打了一頓!”


    “說是眉目含情喲!”


    “那小兒子也是長的好,看著眼睫毛長長的,柔弱……老娘見了也想把他摟在懷中,嗬護一番。”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也配?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婦人們越說越興奮。


    越王搖頭,覺得太粗俗了些。


    “哎!”一個婦人一邊搓著衣裳,一邊抬頭看著眾人,說道:“可聽說了嗎?那北疆秦國公出兵了。”


    “秦國公又要打北遼了?”


    “可不是?”婦人興奮的道:“說是此次要打什麽州來著。這大唐被北遼欺負了這麽些年,如今總算是翻身了。”


    “這還得靠秦國公。”


    “當初北疆可是年年叫苦,一聽到北遼出兵,連咱們都惶然。這才幾年,秦國公執掌北疆後,這就調了個個,輪到北遼叫苦了。”


    “不隻是叫苦,說是北遼那邊擔心被秦國公給滅了呢!”


    “不能吧!”


    “你看看,秦國公第一次說是滅了什麽幾大部。接著就奪了城池,第三次就打下了一州之地。再這麽下去,北遼再大,也經不住秦國公打啊!”


    “是這個理。”


    “若是北遼沒了,嘖嘖!咱們的日子就好了吧!”


    “北遼沒了,就不必擔心邊塞了。這就算是安居樂業了。”


    “哎!我還聽說,最近有人在鼓噪,說秦國公攻打北遼乃是圖謀不軌!”


    “啥?打北遼是圖謀不軌?”


    “北遼乃是大唐的大敵,多少年了,從帝王到咱們,就盼著誰能滅了北遼。這打北遼如何就成了圖謀不軌了呢?”


    “長安有人彈劾秦國公,說秦國公攻打北遼乃是野心勃勃。”


    “陛下必然會嗬斥吧?”


    一群人期冀的看著婦人。


    市井百姓對人事的好壞有自己的判斷方式,他們會從利益角度出發去分析。


    這也是最簡單的法子。


    但直指人心。


    婦人搖頭,“說是陛下震怒呢!”


    “陛下怒什麽?”


    “說是秦國公未經許可便攻打北遼,是大逆不道。”


    眾人默然一瞬,有人問道:“不是說節度使可自行攻伐嗎?”


    “那是帝王呢!”


    眾人默然。


    唯有洗衣服和捶打衣裳的聲音。


    越王隻是聽了一會兒,卻覺得心中驚駭。


    他和趙東平相對一視,都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好。


    百姓依舊敬畏皇權。


    若是百姓把皇帝當做是憨批,那麽這個大唐就離崩塌不遠了。


    一個隨從過來,站在越王身側,低聲道:“鏡台的人往北邊去了,應當是去打探此戰的消息。”


    “消息定然就在路上。”


    越王知曉,這是長安有些人急不可耐了。


    這一戰勝負如何,將會決定大唐未來的走向。


    “楊玄必然知曉這一點,卻依舊出兵。此人,究竟是在想什麽?”趙東平百思不得其解。


    越王說道:“興許,他是急著想證明給天下人看。”


    “這便是權臣的苗子!”趙東平輕聲道:“大王此後與此人打交道要小心了,別沾染了他的恩怨。”


    越王笑了笑,“本王需要在乎這個嗎?”


    他是皇後嫡子,楊玄就算是權臣又能如何?除非他能掌控長安,否則在此後漫長的歲月中,他有些的是時間和楊玄周旋。


    “走吧!”


    一行人遠去。


    噗噗噗!


    婦人們捶打著衣裳。


    有人歎息。


    有人接著歎息!


    那個婦人抬頭,“這不許,那不許。都躲在家中裝好漢。看看長安,鬥的烏煙瘴氣的,今日聽聞陛下與世家門閥爭權奪利,明日聽聞陛下敲打了誰。就是沒聽說過朝中君臣準備征伐北遼的消息。你沒這個本事,就別拖人後腿啊!”


    “不隻是後腿,朝中這般嚴厲,這便是要捅秦國公刀子呢!”


    “前麵秦國公為國廝殺,後麵長安捅他一刀子,這些狗東西!”


    “噤聲!”


    “老娘怕個屁!”婦人惱了,一邊搓衣裳,一邊罵道:“整日不是玩女人就是玩歌舞,卻見不得別人勤奮些。老娘不服!”


    “哎!”


    “那又能如何?”


    “可聽說了嗎?國丈拿下了北疆會館的管事,便是想逼迫秦國公退兵!”


    “啥?”


    “果真?”


    “都看到了,那管事被金吾衛的人拿下,聽聞在裏麵被毒打。”


    “為何打他?”


    “那些人想讓那管事汙蔑秦國公想謀反。”


    “竟然這般?”


    “這不是想陷害忠良嗎?”


    “國丈好大的膽子!”


    “國丈哪裏敢做這等事。”


    “噢喲!前麵不是說陛下震怒嗎?這兩翁婿聯手,怕是要捅秦國公刀子。”


    “可憐秦國公在為大唐廝殺,後麵卻……”


    “真是不要臉!”


    “他們哪來的臉?”


    “……”


    這些話,就這樣漸漸蔓延。


    等鏡台拿到消息時,王守眯著眼,“市井傳言,不必當真。”


    趙三福說道:“眾口悠悠啊!”


    “悠個屁!”王守看著他,眼神冰冷,“你既然知曉眾口悠悠,就該知曉眾口難禁!”


    “可要稟告陛下?”趙三福不和他爭執。


    “隨便你!”


    “鏡台是以監門為首啊!”


    趙三福笑了笑,隨即告退。


    出去後,心腹樁子們跟在身後。


    趙三福說道:“北疆的消息一到,馬上通稟。”


    “是!”


    “鏡台在盯著北疆會館?”


    “是,這是監門親自布置的。”


    “我的人別去!”


    “主事,此等事不可落人後啊!”


    “若是北疆大捷,你告訴我,這些是在作甚?”


    “陷害忠良。”


    “弓弦不可拉的太滿。”


    趙三福一振披風,出了鏡台。


    轉過皇城,就看到了許多官吏往來。


    一個樁子疾步過來。


    “按照腳程,消息應當快到長安了。”


    有人說道:“主事,咱們是跟著國丈行事……”


    國丈這一波站皇帝,跟著他沒錯。


    子泰,你這一把,搞大了……趙三福搖頭,“做事要有主見!”


    “那個北疆會館的管事,可要拷打?”


    “打尼娘!”


    趙主事突然發火。


    而在鐵匠鋪,衛王敲打著一把鋤頭,對丁長說道:“去一趟金吾衛,告知那些人,人若是出了事,本王會去尋個公道。”


    丁長說道:“此事是國丈所為,看似小事,可卻與大局相關。就怕惹惱了陛下!”


    衛王說道:“若是北疆大捷……這便是坑害臣子。”


    丁長問道:“大王是擔心陛下壞了名聲?”


    衛王看著火紅的鋤頭坯子,說道:


    “他有名聲嗎?”


    ……


    求票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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