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積居奇是統治者最厭惡的一件事兒。


    可偏生能幹這等事兒的人大多都有背景,上位者許多時候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北疆天高皇帝遠,地方豪強、有錢人就像是土皇帝,囤積居奇的事兒幹了不知多少次。


    什麽東西越少,什麽東西百姓越需要,他們下手就越狠。利用自己手中的各種資源,壟斷貨物,抬高價格。


    百姓一邊叫罵一邊買。


    這等情況隔幾年,甚至是每年都會來一次或是數次。


    就像是割韭菜。


    一茬又一茬。


    此次搶購食鹽就是一次割韭菜行動。


    百姓也搶,但他們能有多少錢?


    主力還是有錢人。


    楊玄說了,不管,引得眾人猜測他是不是發現了食鹽,或是又打通了走私渠道。


    可眼看著運送食鹽的車隊不到,這希望也破滅了。


    此刻一個囤積居奇罪拋出來,驚豔了劉擎等人。


    “你這不管,就是坐視他們搶購,搶的越多,事後罰沒的愈多。”


    可這等手段太過霸道了……羅才直接說:“是不是太霸道了?“


    劉擎說道:“正好!”


    宋震撫須點頭,“不算霸道。”老夫怎地覺著你們兩個有事兒瞞著老夫呢……


    羅才看著二人,想著晚上請他們喝酒,灌翻酒量最差的劉擎打探消息。


    宋震說道:“若事後再發,就有故意之嫌。當下就發出去!”


    劉擎說道:“老夫看,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咱們三人點頭,國公點頭就行了。


    對外就說,節度使府通過了一批新律法….


    於是,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這批新律***在今日下午出台,然後,就束之高。


    “小玄子,你這是活脫脫的坑人啊!”


    朱雀覺得楊玄越發的壞了。


    楊玄卻覺得這是另類的釣魚!


    願者上鉤!


    楊玄覺著自己釣的是人心。


    貪婪是人類的本能,欲望永無止境,一山望著一山高。


    有錢人家中能吃多少鹽?


    按照錦衣衛調查的結果來看,有錢人家中普遍有一兩年的存鹽,也就是說,就算是此次不買,也能撐到北疆可能因為缺鹽倒台的那一日。


    那麽,他們搶購食鹽的動機就很明顯了。


    就是為了掙錢!


    楊玄拿著一份名冊,“這裏麵有當初我讚譽過的商人,當初曾輸送糧食來北疆,緩解了北疆缺糧危機。


    可大半年後,搖身一變,卻變成了挖北疆牆角的蟲子。這人心啊!神靈都無法揣摩。”


    “老夫看,還得要教化!”劉擎說道。“教化有屁用!”宋震不屑的道:“教化二字提了上千年,可該貪婪的依舊貪婪。”


    羅才說道:“吏部每年都會建言教化官吏,文也發到了各處,可該貪腐的依舊貪腐,該瀆職的依舊漫不經心。時日久了,老夫知曉,這教化啊!單獨用著沒用。”


    老羅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楊玄說道:“人心難測,人心逐利,要想約束人心,教化必不可少,但單用教化卻無用,唯有加上大棍子。教化是溫言,大棍子是威懾,聽話就溫言,不聽話就毒打……”


    “一文一武!”羅才點頭,“善!”


    “國公。”


    赫連燕來了。


    “何事?”


    楊玄問道。


    赫連燕進來,“金順突然開口,說自己知曉何處有鹽。”


    “哦!”


    楊玄點頭,“帶了來。”


    宋震說道:“就怕是假消息。”


    假消息不怕,但情況緊急,時間耗不起啊!


    金順被帶來了,麵色鐵青,渾身僵硬。


    若是再吹一日,這人定然就沒了。


    一進來,他下意識的就跪,可膝蓋僵硬,身體一往前,竟然就撲倒在地上。


    噗!


    楊玄捂額,“……”劉擎幹咳一聲。“架起來。”


    被架起來的金順鼻青臉腫,痛的落淚。


    “哪裏有鹽?”宋震問道。


    金順一邊落淚一邊說道:“小人兩年前送貨去桑州,路過肅縣時錯過了宿頭,尋到了一家道觀。


    小人入住道觀,道人和善,大晚上還給小人弄了吃食。小人吃著豆腐,就覺著那味道不對,一問,說是道觀後麵有鹽鹵……道觀百餘年未曾買過鹽。”


    “若是小……”劉擎覺得這事兒是個雞肋。


    金順一聽就慌了,“大!大著呢!隻是大唐製鹽大多來自於西北鹽湖,便宜的很,許多地方弄出鹽來會虧本,這才擱置了。


    天明,小人看了那口鹽井,不深,隨便弄就有。道人說了,那片地方隨便挖個坑就是鹽井。”


    楊玄問道:“多大?”


    金順雙手畫圓,“少說十餘畝地。”


    這是……


    楊玄問道:“你看那地方,可有草木?”


    金順搖頭。


    “多大?”


    這一次金順不敢隨口回答,仔細想了想,“小人就看了一眼,沒看到邊!,


    宋震身體一震,“有鹽的地方便是寸草不生!”


    羅才看了楊玄一眼,心想子泰竟然也知曉此事?


    楊玄起身,“把他丟在大牢中,好吃好喝。若此事為真,便是大功。若是此事為假,那便是斷頭飯!”金順這次順利跪下,嚎哭道:“小人發誓,句句是實啊!”


    楊玄對劉擎說道:“桑州在我北疆側後右方,上次長安準備對黃相公下手,我令奉州孫營出兵,震懾桑州,敲山震虎。刺史吳雲並無應對。令赫連燕來。”


    赫連燕就在外麵。


    “國公。”


    “可知曉桑州刺史吳雲?”


    “吳雲出身權貴之家,乃是長子。不過此人好畫,醉心於畫作中,在桑州號稱無為而治。”


    “這特娘的不就是不管事嗎?”宋震笑道:“桑州百姓可是怒了?”


    赫連燕說道:“他在桑州數年,每年都請調回長安,說若非自己是長子,早就辭官回家畫畫去了。”


    羅才神色古怪,“老夫想起來了,這是個妙人。每年都請調回長安,說願意就閑職。可每次桑州地方百姓都會挽留,說此乃能員,桑州少不得他!”


    不管事還是能員?


    眾人愕然,唯有羅才覺得理所當然,“許多官員覺著自己滿腹經綸,沒事坐在家中,臆想出了許多治理地方的手段。到了地方後,就瞎幾把……老夫失言了。”


    他看了楊玄一眼,那句粗口還是楊國公帶出來的,他老人家覺得很是舒坦,不時也說說。


    赫連燕微微低頭,在忍笑。


    楊玄莞爾,“羅公繼續。”


    羅才繼續說道:“那些官員把自己臆想的治理手段盡數用出來,十有八九都壞了事。他們自家壞事不打緊,可地方卻被折騰的苦不堪言。故而,無為而治的官員,反而備受歡迎!”


    楊玄若有所思,“也就是說,百姓沒指望來個能幹的,能造福他們的官員,就希望來個……別瞎幾把整事的。”


    “哈哈哈哈!”金順被丟進了大牢中,且是單間。


    隔壁就是成國公赫連羅。


    “你這是犯了何事?”


    托妹妹赫連雲裳的福氣,赫連羅也是單獨一人,而且條件不錯。


    當然,這裏麵也有成國公家中送的錢財的功勞。


    每次送來的錢財不是一般多,讓楊玄都不忍心苛待他們兄妹。


    金順木然。


    “老夫好蠢!”他突然落淚,“大好前程,老夫嘴賤,老夫嘴賤呐!”


    他舉手,用力抽打著自己的嘴角。


    沒一會兒,嘴角高高腫起。


    “二哥來了。”


    外麵傳來獄卒諂媚的聲音。


    “嗯!”


    赫連羅撲在欄杆上,“二哥,二哥!”


    “啥事?”


    王老二轉個彎過來。


    見他拎著個油紙包,赫連羅笑的越發的歡喜了,“二哥可曾問問國公,我和妹妹何時能出去?”


    王老二撓撓頭,“外麵最近不安生,鷹衛的人不少。你們兄妹若是出去,就怕被弄死。他們說什麽……會嫁禍給國公,引發成國公府的憤怒……”


    “接著寧興權貴們憤怒。”這等手段赫連羅門清,“狗曰的赫連紅!”


    “我看你就像是那條狗!”王老二說道:“安生住著,這裏麵也不差。”


    “是不差,就是曬不到太陽。”赫連羅的環境和逆旅差不多,衣食住都不錯。m.23sk.


    “等我這次回來,就和國公說說,帶你們出去溜達。”


    “多謝二哥!”赫連羅覺得這事兒沒譜,王老二在吹牛比,但好歹是個盼頭啊!


    王老二去了赫連雲裳那邊。


    王老二帶來的是炒板栗,赫連雲裳許久沒吃了,坐在那裏,就像是隻鬆鼠般的吃的噴香。


    王老二說道:“先前出來的時候,怡娘尋我說了,問我怎麽看你。“


    赫連雲裳咀嚼著香甜的炒板栗,“你怎麽看?”


    “不臭!”“嗬!”


    “我此次出發,估摸著回來的晚些。你有事就說。”


    “我和誰說?”


    赫連雲裳看著他,“他們不搭理。”


    王老二說道:“總得試試!”


    他轉身走了。


    赫連雲裳坐下,“我怎麽不高興呢?”


    她雙手托腮,“是他把我掠到了北疆,按理我該恨他才是啊!怎地聽著他走了,我連板栗都不想吃了呢?”


    板栗炒的不錯,外麵有些地方發黑,中間開了一道口子,順著口子輕鬆能剝開。肉微黃,嚼一下,滿口甜香。


    赫連雲裳突然歎息,“哎!早些回來啊!”


    半晌沒人應。


    赫連雲裳嘟囔著,“沒心沒肺的。”


    “知道了!”


    前方傳來了王老二的聲音。


    不遠!


    桑州是個沒存在感的地方。


    多年前這裏曾是一塊蠻荒之地,多喜龍,也就是鱷魚。喜龍被百姓認為是天神的寵物,不能殺,不能靠近。


    鼉龍多的地方,水流沼澤多。


    而且叢林也多。


    沼澤加叢林,這幾乎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沒事兒誰都不會來這裏。


    陳國中期,天下大旱,百姓餓的吃土。有人在現在的桑州地段弄了一頭喜龍,小心翼翼的烤來吃。


    至於什麽神靈的寵物,當人類餓極了,連神靈都吃。


    結果喜龍肉意外的美味。


    眾人眼睛都綠了,就問有多少,去的那些人說,到處都是。


    消息不脛而走,周邊的饑民紛至遝來。強大的鼉龍在饑民麵前也失去了尊嚴,紛紛淪為口中食。


    章龍吃完了,饑民們發現這塊地方還不錯,至少不缺水,於是許多饑民就選擇定居在此。


    “桑州許多百姓都是當年饑民的後裔,骨子裏都餓怕了。他們隻求吃飽,故而老夫無為而治,反而得了他們的歡喜。”


    城頭上,桑州刺史吳雲正在畫一幅饑民獵取鼉龍圖。


    身邊的別駕肖覽撫須說道:“老夫一直在想鼉龍肉究竟是何味道。再有,什麽神


    靈的寵物,為何滅絕後不見神靈發怒……”


    吳雲勾勒出了一頭喜龍的模樣,提起筆仔細端詳,“人對未知的一切就喜歡冠以神靈的名義,什麽電閃雷鳴,什麽地龍翻身……”


    肖覽笑道:“這陣子外麵有人說北疆楊玄乃是逆賊,當天誅。不過過了許久,他好好的,說他當天誅的那人卻倒黴被車撞壞了。”


    “長安說他是逆賊,可北疆卻說他是英雄,該聽誰的?”吳雲譏誚的道:“他是跋扈,更是敢衝著陛下咆哮,說若是陛下敢動黃春輝,他便提兵南下。”


    “膽大啊!”


    “其實跋扈就跋扈吧!最讓老夫失望的是,陛下竟然選擇了隱忍。哎!”


    “總不能打起來吧?”


    “無需打,你至少要憤怒,做出勵圖治的姿態來。如此,天下人自然會偏向你那邊。可他卻依舊在梨園中醉心幹歌舞。


    可見宮中飯菜頗好,吃多了。”


    這話譏諷皇帝吃飽撐的要針對北疆……肖覽不敢接茬,“北疆那邊下了龍化州,局勢大好啊!”


    “長安越發憤怒了。可惜,隻是無能狂怒!”


    吳雲不屑的道:“可卻沒什麽手段,幹是便斷了北疆的食鹽走私,還特娘的和北遼勾搭上了,一起聯手。


    嘖嘖!也不知百年後史冊上會如何說他。““定然是昏聵吧!”


    肖覽和他搭檔數年,知曉這位使君不想做官,而且性子極為高傲,故而也敢說些犯忌諱的話。


    “不會,定然是明君。”


    “為何?”


    “因為女人!”


    吳雲失去了作畫的心思,把畫筆一擱,走到城牆邊,看著遠方說道:“武皇在時,那些人不敢置喙,有不滿也隻能藏著。等她去後,到處都是討伐聲。


    說什麽牝雞司晨,倒行逆施。又編造了許多謊言,往武皇的頭上潑髒水。


    若是當今在史中太難堪,那麽,如何能映襯出武皇的無能?”


    “人心,真髒!”肖覽歎息。


    一隊遊騎來了。


    帶來了一個使者。


    “韓紀見過吳使君。”韓紀行禮。


    吳雲負手看著他,“你不在北疆秦國公身邊讚畫,來我桑州作甚?”


    韓紀微笑,“國公說,想來桑州走走,看看。”


    吳雲愕然,“秦國公來桑州?”


    肖覽哆嗦著,“他來作甚?”


    韓紀說道:“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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