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在那兒了?”沈法僧回過頭,看到空蕩蕩的座位,撓了撓後腦勺:“這倒是怪了,我方才還看他坐那位置上,怎麽現在不見了?”


    賀拔雍見沈法僧這樣子,心知也問不出個什麽來,他正想尋個其他人問問,卻看到袁飛從外間進來了,走到一個百濟人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那百濟人趕忙站起身來,跟在袁飛身後,小心翼翼的出去了。賀拔雍趕忙加快腳步跟了出去。


    夜幕已經低垂,將所有旗幟染成黑色。唐軍的營地位於河畔,綿延數裏,很容易迷路。賀拔雍不得不竭力睜大眼睛,才能確保自己不被袁飛甩丟。他聽到遠處有人唱起情色小曲,一個女人笑著從他身旁跑過,飄飛的鬥篷下是白皙的大腿,一個醉漢在背後緊追,沒兩步就摔了個跟鬥。更遠的地方,一群人圍在篝火旁賭錢,骰子清脆的碰撞聲傳出老遠。


    沒人看他一眼,沒人和他交談,也沒人注意到他是誰,在他的身邊,都是效忠於大唐的軍隊,一共有三萬人,但與他無關。


    終於,他看到袁飛在一頂帳篷外停下腳步,他向那個百濟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其在帳篷外等候,自己走進帳內。賀拔雍看了看左右,小心的摸到了帳篷後,躲在草叢中,貼著幕布偷聽起來。


    “你便是王篙吧?”


    帳篷內的聲音很熟悉,賀拔雍幾乎可以確定,說話的這個人就是王文佐,可他為什麽不在大帳內,而在這個小帳篷裏見這個叫王篙的百濟人呢?賀拔雍心中暗想。


    “你便是王篙呀!”王文佐親熱的抓住王篙的右手:“聽說你一共帶了一百八十人來,比袁飛要求的足足多出六十人來!好,好!這次能夠平定賊人,你可是出了大力了!”


    “小人不敢當!”對於王文佐異乎尋常的禮遇,王篙顯得有些困窘,他低著頭局促的說:“小人的田地是大唐所賜,四弟也在定林寺求學,小人一家都深蒙厚恩,這不過是知恩圖報!”


    “你的四弟在定林寺求學?他叫什麽名字?”


    “叫王樸!”


    “王樸?”王文佐拍了一下大腿,笑道:“是不是那個投石很準的少年?”


    “不錯!”王篙笑道:“小人送他來定林寺的時候,您還賞了他幾個肉好呢!”


    “對,對,我想起來了!”王文佐笑了起來,他輕拍著自己的大腿:“我姓王,你也姓王,如此說來,在你我兩家之間還真是有難解的緣分呀!”


    “參軍說的哪裏話!”王篙趕忙俯首下拜:“您是上國貴人,我不過是百濟一農夫,哪裏敢妄稱同姓!”


    “這有什麽妄稱的!你我原本的確都姓王嘛!”王文佐笑道:“再說你此番立下功勞,也不會僅僅是個農夫了!”


    王篙聽到這裏,趕忙連連叩首:“多謝參軍,多謝參軍!”


    王文佐見王篙連連叩首,隻是微微一笑,卻不說話,一旁的袁飛伸手將王篙扶起,道:“王篙,唐軍有許多將軍,赤心待我等的卻隻有參軍一人。我過往的情況你都知道,能有今日全靠參軍的大恩。你若有什麽願望,今日便可與參軍直言,參軍定然會滿足你的!”


    王篙又驚又喜,他抬頭看了看王文佐,發現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小心翼翼的說:“小人眼下田土已經不少,但卻沒有幾頭耕牛,若能多些耕牛便好了!”


    “定惠禪師,你記下來,王篙要耕牛!”王文佐向一旁的定惠吩咐道:“二十頭夠了嗎?”他詢問王篙。


    “夠了,足夠了!”王篙沒想到王文佐這麽輕鬆便答應了,趕忙連聲謝道:“多謝參軍,多謝參軍!”


    “記下來,便在周留城中的繳獲中拿出來吧!”王文佐吩咐道,他又溫言撫慰了王篙幾句,袁飛才領著王篙千恩萬謝的出去了。


    賀拔雍在帳外正聽得莫名其妙,聽到桑丘又帶著一人進來了,其經過與方才的王篙大同小異,先是王文佐稱讚起立下的功勞,然後詢問其有什麽請求,然後令一旁的定惠將其記錄下來,然後桑丘將其領出去。就這般足足過了好長時間,粗粗算來王文佐見了三四十個百濟人,賀拔雍在帳外聽得都有些倦了。


    “哎——!”王文佐打了一個哈切,問道:“定惠,我今晚一共見了多少人?”


    “算上剛剛這個,一共有三十七人!”定惠答道。


    “累死我了,才三十七個,我還以為至少有五十呢!”王文佐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這些人還真是太小氣了!”


    “小氣?”定惠聞言一愣,片刻後方才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參軍您的意思是他們見您也沒帶禮物?”


    “噗!”王文佐忍俊不住,笑了起來:“我若是要錢法子多得是,怎麽會找這群窮漢要?”


    “參軍說的是!”定惠敷衍了一句,心想這群百濟人幾乎都能拉出來上百青壯漢子,怎麽看也不算窮漢了。


    “我的意思是,這些家夥提的要求也太小氣了,也就是要幾頭耕牛、幾百畝地什麽的,就沒有幾個胃口大點的!”


    “胃口大點?這是什麽意思?”定惠愣住了,他的漢文雖然還不錯,但像胃口這麽“現代”的詞匯掌握的還很少。


    “就是要的太少了!”王文佐歎了口氣:“其實他們就算要些兵甲,田地,甚至荒地、山澤的開發權,我也是會想辦法應允的!”


    “這——”定惠愣住了:“參軍,他們立下了這麽大的功勞,須得這般重賞嗎?”


    “現在還沒有,不過——”說到這裏,王文佐停住了,他從定惠手中拿過記錄的白紙,彈了彈手指:“也罷,看來有些事情可以水到渠成,有些事情也隻能勉為其難了!”


    帳外的賀拔雍聽到這裏,小心翼翼的鑽出草叢,向來時的方向跑去。回到帳篷裏,沈法僧已經喝的有三四分醉意了,他看到賀拔雍,喝道:“賀拔你跑哪裏去了?為何不坐下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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