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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04


    京城初夏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傍晚時分地麵仍冒著熱騰騰的氣息。


    整個下午年卿都在蘇朵房間守著他。她下定決心絕不再讓心裏亂七八糟的情緒控製自己的行為。她不是在豪宅裏度假,她是在工作。


    蘇朵也似是真的著惱,半天下來丁點兒廢話都沒有。隻在周子衿路西西快回來之前跟年卿說:“你換一套衣服吧。”


    他身邊的女人就連姥姥老媽無一例外都是每天必要精心打扮才能出門見人的。唯獨這個女人,長得不難看,身材比例也好,一頭長發不必打理便黑亮柔順。可穿衣打扮實在是太沒溜兒。


    年卿要穿著眼前這一身衣服見路西西,下場一定特悲慘。女人嘛,首要比的就是外在。


    蘇朵心知自己看不過她的悲慘模樣,於是隻得好言相勸。


    誰成想年卿固執地搖了搖頭。


    “你……”


    “周子衿的心裏若裝了誰,任那人穿的什麽都一樣喜歡的。”年卿篤定地說。


    難道不是嗎?大學裏多少比她會打扮比她漂亮的女孩兒追周子衿,也沒見他對哪個特別上心。倒是自己什麽都沒有,他偏許她擦拭他的琴跟著他奔赴每一場演出。


    年卿無數次地懷念那把琴。如果周子衿還能拉琴,自己一定還幸福著,即便隻是一輩子跟在他身後奔跑。


    蘇朵很不喜歡年卿現在的神情。他發誓想揉碎這個表情。他這麽想著,自然也就這麽去做。


    年卿的唇被咬得吃痛,鹹腥味道在兩人舌齒間蔓延。


    她幾乎是連搡帶踹推開蘇朵的,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在蘇朵臉上。


    蘇朵倒是笑了,伸出粉紅色舌尖舔去唇上血絲:“我這是大病初愈。擱平時你準推不開我。別指望我跟你說對不起。別指望我保證以後不會這麽做。別指望你能擺脫我的糾纏。這就是我,蘇朵。”


    年卿張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此時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周先生回來了,請小蘇少爺和年卿小姐下樓。”


    蘇朵站起身朝門口走去:“等你見了舅舅和準舅媽,你一定會感謝我把你的唇咬破。”


    這小子整天說些讓人崩潰的話。但總有他的一番歪理。


    見到周子衿擁著路西西坐在沙發裏淺笑低語,年卿果真慶幸自己唇齒間的傷痛那麽真實地存在著。不然她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所謂地笑。


    周子衿指著坐在他們對麵的蘇朵說:“西西,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讓人頭疼的小外甥。”


    “子衿,你外甥好帥,比你帥。”


    蘇朵嫣然一笑坦然接受路西西的讚美,手向後一抬把站在一旁的年卿拉到自己身邊。


    路西西看看他又看看年卿。他們唇上有相似的紅腫,曖昧得不得了。路西西指著年卿,用了然的語氣問蘇朵:“她是你女朋友吧?”


    蘇朵大喇喇攬住年卿的肩:“被你看出來了?”


    路西西嘻嘻一笑:“這還看不出嘛。”


    周子衿卻說:“她叫年卿,是公司派來看護蘇朵的。”說完他轉而問管家晚餐準備好了沒有。管家說一切就緒。


    周子衿滿意地點點頭:“走,嚐嚐法國糕點師的鬆露巧克力做得怎麽樣。”


    路西西的注意力立刻轉移,興奮地朝餐廳走去。


    年卿拂去蘇朵攬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低聲說:“謝謝。”


    “怎麽表示?要不以身相許吧?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我獻身給你?我不介意當一次活雷鋒。”


    年卿又好氣又好笑,對他實在是沒有半點法子。


    晚餐有了蘇朵的插科打諢,四人也算是氣氛融洽和和睦睦地相處下來。席間周子衿對路西西體貼照顧,在外人看來這兩人真是濃情蜜意呢。


    年卿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都是周子衿對路西西寵溺的笑容。她開始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


    沒有用,還是睡不著。


    露台上忽有人影閃過,年卿嚇得立刻從床上坐起。


    某人齜出一口大白牙:“姐姐,跟我私奔吧。咱們去喝酒,喝他個一醉方休。”


    傾瀉的月光裏,蘇朵手裏晃動著車鑰匙,像是海妖引誘海員墜海的歌聲那般誘人。


    年卿點點頭,跳下床習慣性朝房門走去。蘇朵一把拉住她,滿臉的無奈:“姐姐,誰私奔是從正門溜的?”


    “啊?”


    還沒等年卿回過神來,蘇朵已拉著她跑到露台伸開雙臂第一個跳了下去。露台下麵是厚厚的草地,蘇朵就勢一滾借力翻身站起:“你跳,我接著你。”他仰頭看著年卿,就如羅密歐看著他的朱麗葉,刀刻的下巴被月光鍍了迷人的線條。


    “能行嗎?”年卿對這個高度有些膽怯,“你以為演泰坦尼克呢?你就是傑克我也不是露絲啊,我還是走樓梯吧。”


    蘇朵忽然指著她身後喊:“小舅。”


    年卿鬼上身似的從露台上一躍而下穩穩砸入蘇朵懷裏。蘇朵身上的一些未完全恢複的傷口被這麽一砸集體發作起來。疼得他齜牙咧嘴。


    “你,你怎麽這麽重!”


    氣喘籲籲的年卿這才看清楚露台上空無一人,哪裏有周子衿的影子。她氣得用手肘一頂:“誰讓你騙我?”她也真好騙。首先周子衿就不會出現在她的房間,其次就算周子衿在她身後站著她也不用自殺似的往樓下跳啊。


    蘇朵吃了一肘子,張嘴管他哪裏重重咬了一口。


    “蘇朵你是狗變的吧?”年卿從他懷裏掙紮著站起身。


    狗屋裏的傑克早醒了,在一旁奇怪地看著。見兩人開始劍拔弩張互相仇視它也不甘示弱地“汪汪汪”叫起來。


    蘇朵無奈望天:“天都快亮了,咱們還私奔不私奔啦?”


    年卿咬咬下唇,別扭著說:“反正今夜是睡不著了。”


    “那就甭愣著了啊,趕緊地。”蘇朵依舊牽著年卿的手朝車庫走去。年卿對私奔一說心有戚戚,倒也沒在意蘇朵憑什麽牽著她的手。


    蘇朵偷拿了周子衿一把q7的鑰匙,從車庫裏開出來呼嘯而去。黑色q7在這個總是擁堵的城市難得撒一回歡,迅速消失在朦朧夜色中。


    被倆人轟轟烈烈私奔動靜吵醒的管家站在落地窗前,一直到聽不見午夜裏q7引擎的聲音方才轉身準備離開。誰知剛一回轉就被嚇了一身冷汗。


    “周,周先生……”他心想,周先生什麽時候下來的怎麽自己都不知道。“你也是被小蘇少爺他們吵醒的吧?這小蘇少爺大半夜還帶著年卿小姐出去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他說著幹巴巴的話。


    “做什麽?”黑暗裏坐在沙發深處的周子衿點燃一支煙。“是啊,他們做什麽?”


    “呃,沒什麽事兒我先回去睡了。”


    “幫我把酒櫃裏的龍舌蘭拿一瓶過來。”


    “要青橄欖和冰塊嗎?”


    “嗯。”


    管家把酒送來,沒敢多留一秒就回房了。


    周子衿赤著腳踩在冰涼地板上感覺寒意一點點浸入骨髓。喝一口酒頓時覺得暖和多了:“年卿,真希望你永遠在我麵前消失。”他嘟囔著這個不太可能的願望,緊接著一口口地喝酒。


    喝到頭痛欲裂的時候他又希望自己永遠在這個地球消失。又或者求上一壇子醉生夢死喝得一滴不剩。


    蘇朵把年卿帶到了798的一間酒吧。


    此時已是午夜兩點,酒吧裏客人寥寥空氣裏飄著孤零零的音樂。


    蘇朵跳上舞台試了試吉他,又衝著話筒“喂喂喂”測試幾聲。眾人的目光迅速注視著他。


    “嘿,我是蘇朵。你們不認識我,我也不想認識你們。我隻想給姐姐唱首歌。她漂亮又可愛,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兒。”


    大家瞬時來了精神,呱唧呱唧鼓起掌來。更有人衝著年卿吹起口哨。


    年卿酒還沒喝臉就開始紅了。


    “這首歌我剛剛完成——《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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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話音剛落蘇朵手指一掃,一連串漂亮的和弦便從指端傾瀉而出。他用特有的大舌頭英文發音唱著熱情洋溢的歌。


    唱到“黃昏降臨前,你向我展露你的身體。我親吻你的臉龐,許諾我們永遠年輕”時,酒吧裏英文程度好的客人們齊齊看著年卿抿嘴偷笑。年卿就是英文再爛那個‘kiss’也還是聽得懂的。當場鴕鳥似的埋首對著酒瓶一直發呆,一口氣又喝了許多。


    工作這麽多年,年卿練就了一身絕世武功——海量飲酒。沈義不是常誇她總能完成任務,說她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嗎?大學期間靠的是她的卑微與堅持,畢業後完全憑借敢於在酒桌上拚酒。女人要是有了酒量豁出去了喝,能辦成的事可真不少。


    她之前帶著的那個樂隊成員不是暗示蘇朵自己床上功夫厲害總能擺平娛記們嗎?那是她豁出命喝酒拚出來的人緣。有時候吐得膽汁都快枯竭時就勸自己,不值得啊不值得。


    可周子衿在她前麵總是走得越來越快,她不這樣怎麽追得上他?哪怕隻是捕捉他的背影也是好的。


    那天早上她從渾身酸痛中醒來,分明看到周子衿站在窗前。她驚覺自己渾身光裸,不知是驚還是喜的情緒使得她緊閉雙眼裝作未曾醒來。緊接著她感覺到周子衿走了過來,俯下身子盯著她看。好像看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久到她裝不下去準備睜開眼睛對他微笑。此時周子衿卻轉身離開了。年卿小心翼翼掀開被子看自己裸露的身體上一塊塊嫣紅的印記,傻傻笑了,為了確認索性一把掀開被子去看那潔白床單上有沒有純潔的紅。眼前一切印證了她臉紅心跳的猜想。


    重新倒在床上,心想接著睡吧,醒來後周子衿會笑著把自己擁入懷中。


    怎知這夢一睡十年,醒來後一個叫路西西的女孩被周子衿擁入懷中。自己已什麽都不是。


    早知道當時就不那麽矜持。早知道當時就不裝睡。早知道無論如何也要拉住周子衿的手,和他說不要走。


    平日裏年卿喝酒鮮少醉的。可這次她有太多傷心事佐著酒精在體內發酵在顱內運作。


    蘇朵許久沒摸琴,索性在客人的叫好聲中唱了好幾首披頭士的歌。演唱結束後他在一片掌聲中來到年卿麵前,年卿伏在桌上,伸出手用手指可憐兮兮地勾住蘇朵的襯衣衣角。


    “你聽見了嗎?你一定聽見了。路西西說她是在醫院認識周子衿的。他的手腕受傷了,我那個時候卻什麽都不知道。”


    “對了,你聽說過美人魚的故事嗎?王子被美人魚救了,卻愛上了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公主。周子衿是因為這個愛上路西西的嗎?是為這個嗎?”


    “為什麽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呢?要是我知道,我一定守在他身邊讓他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路西西很可愛對不對?她看起來跟周子衿很相配。不像我,笨笨的,人又擰巴沉悶。”


    蘇朵默默聽著,坐到她身邊擁她入懷。年卿貪婪地呼吸著這具胸膛的氣息,仰著臉問:“子衿,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你一定還是我的子衿對不對?對不對?”


    蘇朵低頭看著她,心陣陣抽緊:“對,我是你的,一直是你的。”


    年卿莞爾一笑,手順勢攬著蘇朵的脖子將紅紅的唇瓣送上去。不知過了多久,她結束了這個吻,一臉迷亂地問:“子衿,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吻我的吧?為什麽後來躲著我再不肯提及?你是怕我要你負責嗎?嗬嗬,怎麽會呢。有那樣一晚,是我的幸運。”


    蘇朵感覺像是有隻個頭特小的毒蠍子從他的脊柱刺進毒液。使得他什麽知覺都沒有了。


    清晨時分,蘇朵橫抱著昏睡的年卿穿過客廳準備朝二樓走去。


    沙發深處有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們回來了?嗬嗬,看起來私奔得很快樂。”


    周子衿從沙發裏探出頭來,露出憔悴的麵容和譏諷的笑容。


    蘇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宣布:“我今天就帶姐姐回她的公寓。我媽那裏我自己應付,舅舅你不必顧及。”


    “你一定要和她一起?即使她心裏裝的是我?”


    “姐姐不需要我,我就安靜地等待。她需要我,我就隨時出現在她麵前。這事我早該做了。”


    周子衿看著他抱年卿上樓。看見那張睡著後總透著不安的臉龐。


    他轟然趟回到沙發深處,聽鍾表毫不留情“滴答滴答”向未來奔跑的聲音。時光總是如此急著向前,從不肯倒退。


    年卿在頭痛欲裂中醒來。眼前一切陌生搖擺,窗外看不太清的景色緩緩後撤。


    “醒了?咱們回家?”


    蘇朵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扭過頭,看著他一張臭臉:“回,回哪個家?”


    他臉上這才有了些許笑意:“回咱倆同居了一天的那個家。”


    “可以嗎?”她一咕嚕坐起來,額頭結結實實地撞了車頂。暈,她倒是忘記了這是在汽車上。年卿揉著頭問:“你跟著我回去幹嗎。你應該待在周……的家。”


    蘇朵頓時一臉幽怨:“姐姐,我帶著你離開那裏,你就不感謝我?”


    “挺感謝的。”再不離開年卿就要窒息了,“可是……”


    “別可是了。以後我不砸你的收音機還不行嗎?”說完他從身旁拿出一個包裝盒,那是台新收音機。他緊張地看著年卿,生怕她再把自己往外推。


    年卿心裏盡管九百九十九個不願意,卻在那千分之一願意的驅使下點了頭。飛揚跋扈的年華距離她已經太遙遠。這小子闖進她生活的時間不長,帶給她的悸動卻很多。沒了周子衿的愛情,她還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像死灰般靜寂。


    蘇朵為年卿的首肯雀躍不已,打開收音機稀奇地問:“姐姐,這東西怎麽用?調台怎麽調?”


    ……


    回到自己公寓的門前,年卿下意識地深呼吸。陳高興這些天還不知道把這裏搞得多亂。打開門說不準好幾個男孩又衝出來爭著說自己是孩子的父親。若是二姑此時此刻站在這裏,那麽下一秒鍾就是海嘯大暴發。


    蘇朵拎著行禮打開門第一個走進去:“咦?”


    年卿很緊張:“怎麽了?”不會是男孩兒們為了爭搶父親的頭銜在她的公寓裏發生流血衝突了吧。


    蘇朵把行禮扔在地上:“真幹淨啊!”


    年卿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果然呢。窗明幾淨,地板幹淨得不像陳高興的一貫作風似的。她的貓在沙發上弓起背脊發毛直立,輕盈地一躍而下來到蘇朵身邊舔他的皮鞋。


    真狗腿啊。不對,真貓腿啊。隻是給它做過幾頓飯見著蘇朵比見著年卿都親。


    廚房冒出一個人,正是那兩個男孩中的一個。他係著圍裙,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拿著油壺:“大,大姐回來了。”


    第一次見他們的那天匆忙慌亂,年卿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嗯。陳高興呢?”


    “裏屋睡覺呢。”


    年卿拎起自己的包朝臥室走去。


    那男孩看著蘇朵,又憋了一句:“姐,姐夫好。”


    蘇朵先是一怔,然後笑得春花兒一般燦爛。他走到男孩麵前長輩似的拍著男孩的肩膀:“你很有前途很有前途,我很看好你。”


    “謝謝姐夫。”


    蘇朵心裏受用極了:“你叫?”


    “阿樹,大家都叫我阿樹。”


    阿樹話音剛落,就聽見陳高興叫嚷:“阿樹阿樹。”


    “來嘞。”阿樹跟一店小二似的奔過去,“您有什麽吩咐?”


    “好吃的什麽時候才做好啊,餓死了,你不顧大的也要顧小的啊。”


    阿樹額頭滲出汗來,連連點頭:“馬上好馬上好,你再等會兒啊,兒子也等會兒啊。”說完趕緊揮舞著鍋鏟回廚房去了。


    坐在床邊的年卿問陳高興:“確定他是孩子爸爸了?”她心想這還差不多,最少高興肚子裏的孩子有家了。


    “沒。我嫌他們兩個天天吵架,給他們排了班。一人一周直到孩子出生。驗了血以後是誰的算誰的。讓科學說話。”


    “高興,我回來了,你的小男朋友們晚上可不能住這兒。”


    “姐,你放心,他們也就是來這裏當當免費包身工,您盡管使喚,不好使喚您說話,我收拾他們。誰讓他們在月黑風高的阿爾卑斯山上亂發情的!”


    蘇朵忽然闖進來:“陳高興。”


    “小姐夫。”


    這倆人自打醫院事件之後就互相吸引為知己,此時更是一副許久不見英雄惜英雄的嘴臉。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陳高興看一眼年卿再看一眼蘇朵,緊咬下唇:“嗯,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整個公寓都盈滿了他們的笑聲。


    年卿被眼前一幕熏染得心也跟著輕快起來。


    什麽是生活?這才是生活。讓那些該死的傷春悲秋統統消失。


    沈義這家夥,甭管是什麽消息準保都是第一個知道。


    他給年卿打電話:“你和蘇朵從周子衿家搬出來了?”他有些失望。本以為年卿住在周子衿那兒能發生點什麽他樂觀其成的意外。可周子衿畢竟還是周子衿,他所作出的反應是不以人民群眾的意誌為轉移的。


    “嗯。”年卿回答。


    “下午到我辦公室一趟。”他交代完掛了電話。


    年卿從來都是約會早到的那一類人。秘書小姐點頭示意她可以進去。她推開門,猝不及防看到周子衿。


    的確是猝不及防。早晨離開周宅的時候她甚至是昏沉的。想想覺得挺可笑的,他們從來沒有對彼此說過再見。他們曾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現在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何止一光年。


    老泰果然是老泰,那句詩寫得真是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或許有一種更慘烈:他知道,卻假裝一無所知。


    周子衿又是低著頭習慣性地把玩手腕處的袖扣。見她來了抬頭扯出一抹微笑:“我姐姐很難纏。以我對她的理解,你家很快會不得安寧。”


    年卿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些,怔了一下:“哦,知道了,謝謝。”


    “都是我的家人給你添麻煩,倒是談不上‘謝’字。”


    他這人從來都不是一個相談的好對象。過去如此現在愈發如此。他越是急切地想要與人交流效果越是適得其反,說出的話常常讓人接不下去。


    大學時,沈義總說周子衿是那個一句話關上大門的人。什麽意思呢?就是常常在樂隊成員相談甚歡時周子衿插一句話進來。然後,大家就都不知道說什麽了,然後,大家就都退散了。久而久之,周子衿便也不插話了,於是關於他恃才自傲的傳言像花蝴蝶似的滿天飛。


    不過還好,在他們無話可說的時候沈義風風火火走進來。


    “給你們看段視頻。”他打開背投,畫麵過一會兒顯現出來。


    待到看完,沈義盯著年卿:“你怎麽解釋?”


    “我……錯了,無須解釋。”


    那是蘇朵在酒吧為年卿演奏的一段視頻,用手機拍的,所幸畫麵音質都不太清楚。


    “這是蘇朵的新歌,周子衿都還沒聽過。這小子可倒好,先唱給你聽了。現在這段視頻網絡上都流傳開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周子衿最新打造的樂隊作品。你說怎麽辦?怎麽補救?”


    “沈老板,這件事也沒有那麽嚴重。咱們抓緊時間為終結者樂隊錄製一首單曲放在網絡請網友試聽,推出ep送到電台打榜,應該能為第一張專輯的真正上市起到很好的宣傳作用。”


    沈義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子衿你去安排。”


    “好。”周子衿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沈義還有話忘了說,“你訂婚的事兒找個時間開個記者發布會,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你老哥這幾天都快被娛記們煩死了。”


    “好。”


    等門輕輕關上,沈義才看著年卿:“卿卿啊卿卿,你最近是怎麽了?你十年來的狀況也沒有這十天來得多。”


    “還不是你把蘇朵推到我那兒的?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至於這些天樂隊出的狀況,的確是我不夠專業。”


    沈義語塞。他同意蘇朵住在年卿那兒實在也沒安什麽好心,算他理虧。可現在周子衿那家夥什麽動靜也沒有,蘇朵卻是被人開瓢被人偷拍的狀況頻發。再這麽折騰下去他就虧大發了。


    “呃,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能再出意外了。”


    年卿說了句大實話:“不能保證。”


    誰能保證蘇朵不出幺蛾子?


    沈義超級鬱悶。這就是他的小卿卿?拿著沙錘怯生生說我隻會這個的小卿卿?她學壞了啊學壞了。這是誰幹的?


    蘇朵臉上仍隱隱約約掛著彩,但無礙他的演奏和演唱。


    三天後,終結者樂隊順利錄製了第一張ep。裏麵收錄了兩首歌。


    按照宣傳計劃,《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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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率先在網絡上進行了試聽測試。反響不錯,網友們聽慣了純正英文發音的英倫範兒樂隊,蘇朵的大舌頭音帶給他們痛快淋漓的音樂享受。


    隨後鋪天蓋地的宣傳活動即將啟動。


    這天年卿正在外麵和幾位娛樂圈資深記者相談甚歡,公司一宣傳火急火燎地打電話給她讓她回去領人。


    年卿掛上電話,沒事兒似的接著跟幾位娛記喝酒。


    娛記甲說:“年卿,我那天很忙不一定有空去啊。”


    娛記乙點頭附和:“沒錯沒錯,你這小樂隊也沒什麽名氣。發布會時間跟‘摩登天空’旗下的‘刺蝟’新片發布會還重了。”


    “小年,你這跟‘刺蝟’實在沒有可比性,他們最近可是大紅大紫呢。回去跟沈義說說,能不能加點料,加點什麽內容。”娛記丙如是說。


    年卿微微一笑:“幾位前輩,是,我這個小樂隊現在是沒什麽名氣。可你們願意跟我坐下來談,為的是誰大家心裏都明白。周子衿做樂隊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僅這一條,就很勁爆了。老譚,我知道你什麽意思,您想讓周子衿把在日本訂婚的傳聞跟你們透露透露對吧?”她臉上笑意更深了些,“這樣,那天你們要是來呢,驚喜一定是有的。你們要是不來呢?某些頭版頭條的消息錯過了可怨不得我。”


    “小年,說得清楚點啊,周子衿到底說不說訂婚的事兒?”


    “您去了不就都知道了。”


    三位資深娛記齊齊說:“年卿你可太不厚道了。”


    年卿拿起麵前的酒杯一仰脖全喝了:“我在這圈子裏混這麽多年了,厚不厚道大家心裏清楚。公司裏有點事兒先走一步。發布會見!”她還不信了這些個老油條會舍得不去。刺蝟樂隊現在是很紅,可新片發布會內容想來也就那些個。派個攝影記者拍些高質量的圖片,跟樂隊經紀人要份稿子,事後再約個訪談什麽都搞定了。周子衿要是肯為了新徒弟爆料隱私,錯過頭版頭條的大八卦可是會被主編k的。


    放下酒杯,結了酒單。她拿起包風風火火朝公司趕去。


    果然這個蘇朵,天天給她找事。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孩。


    趕回公司的年卿剛一露麵就被一臉不滿的宣傳小趙拉住了:“年卿姐,管管蘇朵,這小子說話也太傷人了。咱們造型師給他設計的造型挺好的,他不滿意也不用當著那麽多工作人員的麵兒把咱們損得一無是處啊。不就是十幾歲就去英國留學了。有本事在歐洲當設計師享譽國際好了,回來攢一小樂隊玩什麽玩。”後麵兩句,小趙是輕聲在年卿耳朵邊嘀咕的。


    年卿拍拍小趙,說:“蘇朵就是那樣的脾氣,這孩子家境不錯被人寵壞了。給你們組的姐妹們說一聲,回頭我請你們吃飯啊。”


    小趙眉開眼笑:“得,看年卿姐的麵子咱們就算了。他在影棚呢,你去接他走吧。”


    “就他一個人?”


    “嗯。司城和瀟瀟倆勸也沒勸住就先走了,我們的工作人員全部退散。現在就他大爺一個人在裏麵。”


    年卿點點頭朝影棚走去。


    推門進去,裏麵燈光大亮,布景都好好擺著,地上零零散散丟了幾件衣服。倒是沒看到蘇朵的影兒。


    “蘇朵?”她輕輕喊著,順手把被丟在地的服裝撿了起來。


    忽然,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連串的“哢嚓”聲。


    年卿嚇得轉了好幾圈四處尋找聲音來源:“誰。”


    蘇朵的聲音從陰影裏飄出來:“姐姐,你不是來找我的嘛,還要問是誰?”他隨即從陰影裏走到燈光下站在年卿麵前高舉手中相機,“知道嗎,我的人生有兩大愛好,一是吉他二是攝影。”他獻寶似的把相機顯示屏遞過來,“你看,我抓拍得好不好?姐姐那一低頭的神韻被我準確地抓住了!”


    年卿沒什麽心思看他抓拍的什麽“一低頭的神韻”。她現在隻有滿腦子的麻煩。


    “蘇朵,你怎麽什麽都不讓人省心。對沈義和我來說,我們知道你是周子衿的外甥。對公司其他員工來說你就隻是個新人。服裝挑的你不滿意可以等到拍照結束後跟我說嘛,再照你的意思安排一次不就行了。再說,有些你覺得合適的造型並不見得合適放在宣傳海報上。人家瀟瀟和司城都沒有說什麽,怎麽到蘇少爺這兒就這麽過不去……你,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蘇朵一把推開她,後退幾步站在布景前:“姐姐,你看我,你看看這條褲子穿在我身上像什麽?”


    之前年卿一直沒有注意他穿的衣服。這麽定睛一看差點笑出聲來。


    公司給終結者樂隊的定位是:來自二十三世紀的神經質者。眼前蘇朵腿上的斑馬花紋緊身褲到讓人感覺像是神經病者。可見宣傳組的姐妹們沒有正確領會精神啊。


    蘇朵眼淚汪汪地撅著紅唇:“姐姐,你冤枉我了吧。”


    年卿哭笑不得,抬手擺了擺示意他過來:“趕快把衣服換下來。我親自帶你出去選。”


    蘇朵念念不忘自己的攝影作品:“好,我去換衣服你仔細看看我給你拍的照片好看不好看。”


    “嗯。”年卿點頭應承。


    她認真看去,倒真看出意味來了。十年來,她都不太記得自己長什麽樣兒。家裏的鏡子於她隻是一件必要的擺設,刷牙時看看牙垢有沒有被清潔掉、剔除腋毛時瞧瞧有沒有去幹淨。


    十年前從周子衿家回學校宿舍。她總是照鏡子。每天鏡子裏都能看到一對閃亮的眼睛和雙頰飛上的嫣紅。後來,日子一天天過去,周子衿沒有來找她。她眼睛裏的亮光一點點湮滅,雙頰漸漸蒼白起來。這樣沒有生趣的臉自然是不想看到的。


    年卿找了把椅子坐進去,看顯示屏上的畫麵。


    原來自己現在就這樣兒啊——畫麵裏自己垂下頭撿衣服,幾縷烏黑垂順的發絲滑落下來在聚光燈的照射下呈半透明狀。在朦朧發絲間她淡淡的眉、挺翹的鼻尖、杏核樣兒的眼、濃密排列的睫毛、白得幾乎半透明的皮膚、緊抿的嘴、淺淺酒窩、瘦削的下巴統統清晰可見。


    這張照片曝光很精準。年卿身上那仿如矢車菊淡淡盛開的味道被精確捕捉化作永恒的瞬間。


    蘇朵換好衣服出來,他接過年卿手中的相機取出裏麵的存儲卡。然後笑著對年卿說:“走吧。”


    “咱們去哪裏挑衣服?”


    “跟著我走就是了。”


    “別啊,公司指定的有幾家店,到那裏製裝可以直接簽單。”


    蘇朵猛然停住腳步扭頭輕喊:“我自己付錢行嗎?隻要別再讓我看起來像飛越瘋人院的病人。”


    年卿被他的氣場壓過,嘟囔著說:“那幾家店很大也很貴,你沒去過,怎麽就挑不出你想要的。”


    “姐姐,你也太不伐熏了。知道現在的男裝應該怎麽買嗎?要在休閑裏麵挑正裝,正裝裏麵挑休閑!逆向思維才能殺出重圍,懂不懂?”


    被鄙視的年卿愣愣問:“伐熏?”


    “看,你土得連伐熏什麽意思都不知道!”蘇朵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看年卿,“姐姐,以後你跟我混,要全麵提高審美層次。”


    “你才沒有審美呢。”年卿一掌拍在蘇朵後背。


    “啊,輕點,我的傷還沒好呢。”


    “碰到了?哪裏哪裏?”年卿還真怕碰到了蘇朵的傷。馬上就是終結者樂隊密集的宣傳活動,蘇朵是吉他兼主唱不能缺席。


    “這裏,不對,往上點,你輕點兒揉哇。”


    ……


    年卿不知道,她這番手忙腳亂的折騰惹得臉頰又添了兩抹緋紅。不同於喝醉酒的酡顏,這張臉此刻寫滿了活力。像是向日葵見到太陽的欣喜。


    傍晚時分,某繁華路段徘徊著年卿不大不小、不快不慢、不高不低、不怒不嗔的誓言——“蘇朵,我,絕不會再陪你出來購物。”


    她的話隻能飄出來,從一大堆色彩斑斕的購物袋裏硬生生從縫隙裏往外擠。大熱的天,盡管身在冷氣充足之地,年卿原本柔亮的發絲卻黏在額前,渾身冒著熱氣。


    蘇朵一臉愜意,周身清爽。他將雙手斜插褲兜,站在六七米遠的地方眯著眼看蹲在地上的年卿:“姐姐,快點啊,還有很多衣服要買的。”


    年卿發出一聲悲鳴:“蘇朵,你有完沒完?”


    “有完。”蘇朵很正經地點點頭,“馬上就完。”說完這位少爺不徐不疾朝前踱步而去。年卿把他的背影吞進去咬碎了狠狠咽下去,這才不情願地站起身拎著蘇朵的鞋子、衣服、飾物、內衣龜速挪動。


    這次進的是一家女裝店。


    “喂,你說要在正裝裏麵挑休閑,休閑裏麵挑正裝。怎麽,沒有新意了?開始在女裝裏麵挑男裝,童裝裏麵找個性了?”這是一家看不到幾件衣服包包的店。店麵裝修跟大英博物館似的,每件衣服都像藝術品似的靜靜陳列,顯得稀有而珍貴。


    蘇朵不理會躺倒在沙發裏的年卿的譏諷,認真看著每一件衣服,目光精準老道。


    “這件給她試一下。”


    “好的。”


    “我?”年卿差點從沙發邊緣跌下,“蘇朵,我不需要。”


    蘇朵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她:“你的身材比我媽差一點,不過還好,勉強接近。”


    年卿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人家隻是要借自己一用討好親愛的媽咪。


    她屬於典型的出汗體質,剛剛落下的汗折騰了一下又黏黏貼在衣服上。特有氣質特美麗的店員臉上開始拉黑。若蘇朵不是這裏的vip客戶,才不會讓年卿試穿。瞧這汗濕得,免不了要送幹洗店處理。


    蘇朵看見年卿換了衣服滿頭汗走出來,裙子的u形領口緊貼在白皙胸前。喉結咕嚕了一聲,身體的某一處驀地發緊。他想什麽呢,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迅速鄙視自己之後,他用兩聲咳嗽掩飾尷尬,並說:“就這件。”


    店員拉黑的臉頓時好看了,瞅著年卿登時要多順眼有多順眼:“您穿這條裙子真是再合適不過。”她又殷勤地拿來一雙鞋子,“配上這雙鞋就完美了。”


    蘇朵“嗯”一聲:“試試。”


    鞋子蠻合適的,後來又加了個包包,包包也蠻合適,後來又添了個手鐲,手鐲超好看,後來又添了頂帽子。疊加下來,年卿變成了迷人女郎。終於,蘇朵緩緩點頭:“好,可以了。”


    年卿如遭大赦,趕忙走回試衣間想要脫去這些衣服。


    “等一下。”蘇朵跟著年卿衝進試衣間,“別脫啊。”


    “你什麽意思?”


    “就是讓你穿著跟我去吃飯的意思。”


    “你不是說這些是買給你媽的嗎?”不然她才不會辛苦半天試穿自己不喜歡的衣服。


    “嘿嘿。”蘇朵抓抓頭發,“穿著吧。剛才你去試衣服的時候我舅舅打電話過來說晚上一起吃飯。反正這件裙子也不是我媽喜歡的風格,太素了。”


    年卿後退一步:“我不去。”


    “別啊,周子衿說路西西的哥哥也會去,他一個人太孤單了。”“你去啊,我不去。”年卿轉而對店員小姐說,“把衣服給我,我要換下這裙子。”


    蘇朵替店員回答:“你的衣服沒了。”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我讓店員把今天買的東西包括你換下來的舊衣服都送回去了。”他無辜地微笑,“這還不是為了你,不想你累著。”


    ……年卿想挖個坑把蘇朵活埋掉。她已經十年沒穿過裙子了。


    眼下,她竟除了穿這件衣服出去招搖別無選擇。


    “能換成褲子嗎?”


    “可以。不過我不付賬。”


    這個臭小子!


    “那,”年卿弱弱地討價還價,“能借我點錢打車回家嗎?”她的包包被蘇朵打包送回去了,縱是一身貴得要死的衣服卻連坐地鐵回家的零錢都沒有。


    “不行。你要麽走回去,要不然跟我去吃飯。”


    走回去?年卿低頭看一眼十寸高的鞋跟,無法相信在這樣法製健全民主和諧的國土上自己竟然身陷囹圄。生活真是太彪悍。


    “蘇朵,我都十年沒穿過高跟鞋和裙子了。”


    蘇朵一臉無私奉獻表情,伸出手臂:“你可以挽著我。”他臉上糅合了詭計得逞後的雞賊和良好教養給予的紳士範兒,特人模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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