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林表情有些委屈,但轉頭時,已經收斂,把“高貴冷豔”表現得淋漓盡致。


    黎登雲一臉擔憂地看著裏間,但他知道薑梔不是個任人欺負的性子,也就按耐住情緒,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閉目養神,等待著。


    曹建心裏著急,他壓根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想了想,他便朝謝林客氣一笑,旋即對劉小強招了招手。


    劉小強如蒙大赦,他正想和上司通氣接頭,好好商量商量對策。


    兩人出了派出所大門,不知到哪個犄角旮旯埋頭商量去了,留下一眾麵色戚戚的公安。


    他們心頭惴惴,明白今天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善了了,未來前程未卜不說,還有可能成為殺人遞刀的幫凶,從公職人員變成殺人犯同夥,這種落差,實在讓他們心頭難安。


    楊毅坐在角落裏,雙手抱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整個人散發著陰鬱的氣息。


    謝林看著一幹人,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他家五爺要插手這裏的事,還能容人跑得掉?


    至於曹建,嗬嗬,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


    ……


    裏間。


    其實就是一間隔音效果不錯的審問室。


    礙於張醫生在場,薑梔沒有開口。


    張醫生也不傻,察覺出了些許端倪。


    他的目光在薑梔和施蓮舟身上流轉,突然笑了笑:“難怪茵兒哭著和我告狀了。”


    施蓮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搭這個話茬,嗓音低沉道:“什麽時候回上京?”


    張醫生搖了搖頭:“老咯。”


    說罷,兩人不再搭話。


    張醫生取出剪子破開薑梔的袖子,看著手臂上零散可怖的傷勢,沒好氣的道:“瞧瞧這些擦傷,你一個姑娘家,怎麽盡和危險東西打交道?”


    薑梔麵色有些慘淡,扯了扯唇角,目光中似有自嘲之意。


    張醫生也不在意,又仔細檢查了一番,舒了口氣:“好在沒傷到骨頭和神經,就是擦痕深了些,看著有點嚇人,多塗幾天藥就沒事了。”


    他利落的清理傷口,塗藥,纏上繃帶,還順帶給薑梔肩胛骨上崩裂的傷口換藥。


    施蓮舟也沒回避,在一旁看著,薄薄的唇繃著,瞧不出情緒。


    “你這小姑娘倒是能忍。”張醫生看薑梔垂著眼睫,從頭到尾沒有吭聲,不免詫異,看她的眼神隱隱帶了幾分驚歎和感慨。


    薑梔笑了笑,不太在意的樣子。


    張醫生這一番操作下來,薑梔臉上的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行了,這藥三天換一次。”張醫生收拾著藥箱,把一管藥膏遞給薑梔,如是說道。


    話落,他就背著藥箱出了裏間。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就剩下了薑梔和施蓮舟。


    薑梔率先打破寧靜:“你知道大名鎮隱藏的秘密。”m.23sk.


    她的聲音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


    施蓮舟是什麽樣的人,書裏寫的很清楚,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親自跑這一趟,但顯然大名鎮的黑暗汙濁他早就知道,否則也不會帶著所長曹建過來了。


    “嗬。”施蓮舟輕笑一聲,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格外好聽。


    薑梔也不在意他這似嘲似諷的笑聲。


    她挺直脊背,眉眼鎮定道:“大名鎮太亂了,我需要你幫忙。”


    她原本以為有黎登雲和安天賜在,足以解決大名鎮的問題,卻沒想到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難,但如果放任自流,且不提她的錢能不能拿回來,官黑勾結的人口拐賣鏈怎麽辦?


    她自問不是個好人,也沒辦法看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孩子淪為流入權勢腰包的金錢。


    施蓮舟好以整暇的看著她,語氣卻很散漫:“做夢沒睡醒?”


    薑梔聽著他近乎懟人的話也不生氣,迎著他的目光道:“那你這回為什麽幫我?”


    施蓮舟狹眸微眯,清雋冷峻的眉眼透出幾分淩厲。


    半晌,他才淡淡的道:“你就當我是心軟吧。”


    聞言,薑梔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的精彩。


    她很想問一句:你沒事吧??


    心軟這個詞放在誰身上都適用,唯獨施蓮舟不可能,商人重利,他會找過來,無外乎她身上有可以利用的價值,是什麽價值呢?


    幾乎不用多想,她就能確定。


    施蓮舟對電影拍攝有著濃厚的興趣,他想要的大概就是她腦子裏對電影的見解和經驗。


    但想歸想,她還是試探道:“能不能再心軟一回?”


    話落,她就看到施蓮舟眼神複雜地看向她,那眼神,分明是看傻子的那種。


    他又點燃一支煙,薄唇吐出煙霧,喉結處的紅痣跟著滾動,冷笑一聲:“嗤,心軟是有限度的。我為什麽要幫你?”


    薑梔輕呼一口氣,擺出談判的架勢。


    她抬起沒受傷的手臂,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認真道:“我這裏有很多好劇本,保你大賣,甚至衝出國際也不是問題。怎麽樣?現在有興趣幫我一把嗎?”


    施蓮舟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淡,像是沒什麽興趣。


    他斜倚著牆,語氣帶著幾分淡淡的告誡:“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生存法則,世界上並不是隻有一個大名鎮,你管得了這裏,管的了別處嗎?最後隻會賠上自己。”


    聞言,薑梔心一沉,攥著拳的指節隱隱泛白。


    氣氛有些沉默。


    好一會兒,施蓮舟才聽到薑梔平靜的聲音。


    “我一直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孩子是無辜的,見過了他們無助恐懼甚至絕望的眼神後,又怎麽置身事外?”


    說話間,薑梔盯著施蓮舟的衣擺怔怔出神。


    她想到的卻是自己的幾個孩子,甚至當初找柱子時,在汽車司機張威家見到的那個名為曉東的孩子,他們的身體和心靈都備受痛苦,她沒辦法視而不見。


    人販子,人人得而誅之。


    施蓮舟眼神探究地看著薑梔。


    薑梔驟然回神,又笑了笑,隻是這笑沒有多少溫度:“而且我可是受害者,兩萬五千元的貨款盡數被大名鎮派出所私吞,若要不回來,我可要破產了。”


    薑梔抿了抿蒼白的唇瓣,黛眉斂緊:“施先生,這樁買賣,算我求你。”


    施蓮舟抽煙的動作一頓,抿著薄唇,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許煩躁。


    煙霧嫋嫋,朦朧了他的表情。


    驀的,他將手裏的煙蒂丟在地上,碾滅,冷笑道:“真是欠了你的。”


    話落,他大步往外走去。


    隨著他離開,空氣中無形的壓力驟減。


    薑梔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愕然,冰冷的指尖卻在漸漸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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