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進入主題時,施蓮舟驟然一驚。


    他手指黏膩,摸到了一手血。


    他中學時上過生理衛生課程,當反應過來是什麽後,才鬆了口氣。


    這時,輕輕的呼吸聲響起,他斂眸看向身下睡著的女人,再看看指尖的血,薄唇緊繃,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薑梔,你夠狠。”


    施蓮舟翻身起來,深吸一口氣,努力抑製身體裏翻滾的熱浪。


    他回眸看了看轉過身,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的薑梔,皺了皺眉頭,狹長的黑眸裏裹著鬱色,生平頭一次知道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隔壁姚滿倉和李鳳英夫妻倆早睡了。


    施蓮舟擦掉指尖的血跡,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


    薑梔這情況也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他知道這種時期容易感染細菌,無奈,隻能起身出屋,敲了敲姚滿倉夫妻倆的門。


    “誰啊?”屋裏傳來李鳳英的聲音。


    “是我,施蓮舟。”


    屋裏霎時一靜,很快,姚滿倉就開了門,他披著襖子,躊躇道:“咋啦?有啥事?”


    說真的,他們夫妻倆對這個總是冷著臉的男人有種莫名的敬畏感,那感覺就和麵對啥大領導一樣,明明他也沒幹過啥擺譜的事兒。


    施蓮舟菲薄的唇抿了抿,啟唇:“有沒有衛生帶?”


    姚滿倉愣了愣,像是沒聽明白似的,還摳了摳耳朵:“啥??”


    施蓮舟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他凝望著姚滿倉,又重複了一遍:“衛生帶。”


    這三個字說的很慢,十分清晰,但任誰都能聽出他冷感嗓音中夾雜著的惱火。


    姚滿倉一臉複雜地看了施蓮舟一眼,才進屋吆喝了李鳳英一聲,不多時,李鳳英拿著一卷質地粗糙的衛生紙出來了。


    她把紙遞過去,說道:“是你媳婦兒身上來了吧?喏,用這個吧,卷巴卷巴就能行,勤換著點,不會漏到褲子上。”


    施蓮舟接過,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


    這種紙韌性差,還不光滑,墊在那種地方能行嗎?


    他有些懷疑地道:“沒有衛生帶?”


    李鳳英唏噓道:“咱們這小地方哪有那種精貴玩意兒?”


    施蓮舟抿著唇不說話了,道了聲謝,拿著衛生紙卷轉身就欲要回屋,李鳳英驀的想起什麽,說道:“你媳婦兒給你在灶上溫了飯!”


    施蓮舟步伐微頓,點了點頭,回屋了。


    李鳳英看著他修長的背影,轉頭和姚滿倉感慨道:“真是好男人啊。”


    這年頭,男人都好麵子,哪個男人會舍下臉麵去給老婆要“衛生帶”這種東西?尤其是他還生了張那麽俊的臉,說出這樣的話,衝擊感就更強烈了。


    李鳳英回屋,躺在床上,朝著自家男人道:“還真是城裏人,都用衛生帶,你啥時候也給我買一包用用?我聽我妹說怪好用的。”


    姚滿倉一翻身,背對著李鳳英,悶悶地道:“睡覺!”


    李鳳英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真是沒命和人家比。”


    八十年代以前,是沒有衛生帶的。


    這兩年,衛生帶才剛剛從國外引進,衛生帶生產線眼下正陸續發展起來,可惜,這種精貴東西仍然隻是小眾女性才能使用的起的衛生用品。


    ……


    施蓮舟回了屋,看著手裏的紙卷,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給薑梔用上。


    床單上已經印上了血跡。


    施蓮舟仔細卷好衛生紙,先是給薑梔擦拭了一下,才用並不熟練的手法給她墊好,這麽一番動作下來,滿頭都是冷汗。


    薑梔倒是睡得愈發香甜了。


    施蓮舟斜了她一眼,他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做這樣的事。


    他睡不著了,索性拿起跌掉在地上的作業本,看看酒鬼到底寫了點什麽東西。


    施蓮舟本來是不抱希望的,但這一看,卻是狹眸微眯,神情認真了。


    《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


    至尊寶被月光寶盒帶回五百年前,遇見紫霞仙子。


    “我無力抗拒,向你狂奔去。”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他好像一條狗啊。”


    “……”


    施蓮舟目光深沉,習慣性點燃一支煙,剛要放到唇邊,卻驀的頓住。


    他抬眸看了看薑梔,把煙掐滅,斂眸,骨骼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手裏的作業本,睫毛微垂擋住眼底的思緒。


    薑梔給的這個劇本,價值是毋庸置疑的。


    施蓮舟把作業本放下,轉頭看看櫃子上的退燒藥,若有所思的闔了闔眼,薑梔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不少,他要好好想想。


    ……


    翌日,晨曦徐徐拉開帷幕。


    薑梔是被陣陣腹痛給喚醒的,她轉頭看看睡在一旁的施蓮舟,皺著眉頭起身,看著床單上的血跡,果不其然是大姨媽來臨了,來到這個世界頭一回來姨媽,還怪不習慣的。


    驀的,她一頓,遲疑地伸手摸了摸褲子。


    昨晚的記憶也像是零碎的電影畫麵,一幀一幀從腦海中劃過,薑梔臉色霎時青白交錯。


    她記得的不多,卻也知道自己發酒瘋了,因為施蓮舟紅痣上的那個牙印,太顯眼了。


    “嘶——”薑梔倒抽了一口涼氣,手忙腳亂從床上跳下去,幾乎是以跑的方式離開了偏屋,她得趕緊找個安靜的地方梳理梳理昨晚的事。


    施蓮舟在她離開後,才不緊不慢的睜開眼,眼神慵懶,眸中意味難測。


    薑梔一出門,就看到外麵蔚藍的晴空,動作微滯,星眸中滿是亮光。


    雨停了?


    她走出去,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泥土味,心情暢快,剛剛的鬱悶也一掃而空,但小腹陣痛的感覺拉回她的思緒,她拿著紙匆匆去解決這惱人的姨媽問題。


    八十年代農村的廁所一般都設在各家的房前屋後,都是臨街搭建的,非常簡陋。


    薑梔很快就收拾好自己,這種情況下也不好拿衛生巾出來,便暫時忍耐下來。


    她沒著急回去,半蹲在屋前的菜畦旁,看著雨後蚯蚓孜孜不倦的翻著土壤。


    薑梔望著望著,心裏就湧起陣陣難以言喻的唏噓感慨。


    她剛來這個世界時,成天想的都是自己的結局,心頭難掩對施蓮舟的排斥,但生活就是這樣,接二連三的變故把他們緊緊牽在一起。


    一場暴雨,更是讓兩人的關係變得愈發古怪。


    彼此喜歡?


    大概是的,隻是這樣的喜歡有多堅固卻不好說。


    她突然有些厭惡自己的“上帝視角”,因為她深刻的知道,未來某一天,小說裏施蓮舟的官配會出現,盡管兩人沒有任何感情,但劇情會不會千方百計把兩人湊到一起?


    在感情方麵,她是張白紙,遠不如做生意時雷厲風行。


    如果她隻是薑梔,而不是知道所有劇情人物結局的薑梔,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施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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