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梔坐在飛機上,透過小小的窗子望向外麵厚重的雲層,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上輩子。


    那時候的她成天在天上飛來飛去,坐飛機已然成了家常便飯。


    這輩子的她距離飛機實在遙遠,但真的坐在上麵了,倒有些不習慣了。


    這個時候的航運飛機載客量不多,也就幾十人,而這一趟青市直飛港城的飛機,機票足足一百三十塊錢,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不吃不喝三個月才能攢下的錢了。


    薑梔旁邊的位置是空的,沒坐人。


    她闔眼沉思,想著狗子的事。


    以施蓮舟的脾氣秉性,如果找到狗子,早就帶回去了,怎麽會在港城停留,還跑到醫院婦產科去了,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薑梔擰起眉,心中湧起了些許不太妙的預感。


    她總覺得這一趟港城之行不會那麽順利,狗子怕是也沒那麽容易帶回家。


    在薑梔思索間,突然察覺身邊的位置上坐下了一個人,伴隨著一陣很馥鬱的味道。


    她睜開眼,側眸看過去。


    一個女人。


    她頭發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頸,上麵戴著一串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神色恬靜,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


    注意到薑梔的目光,她有些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薑梔聽著這一口流利的粵語,眉梢輕佻,搖了搖頭。


    女人卻是指了指前方左側的一個位置,那裏,一個模樣英俊的男人正一臉無奈寵溺的望向這邊,見薑梔看過來,還客氣的與她頷首致意。


    薑梔無意打探別人的八卦,點了點頭,繼續闔眼沉思。


    趙甘棠有些好奇的打量了薑梔一眼,也沒多話,安靜的坐在一旁。


    飛機平穩的在空中飛行。


    不知過了多久,飛機突然發生了一陣顛簸。


    薑梔驀的睜開眼,她倒是冷靜,隻往窗外掃了一圈,就看到外麵淅淅瀝瀝的雷雨。


    雷雨時,會使空氣產生上下對流,飛機經過時會產生顛簸,是很正常的現象。


    果然。


    薑梔剛從窗外收回視線,就看到機組乘務人員提醒客艙的旅客:“各位乘客,飛機遇到雷雨天氣,顛簸持續時間較長,請各位乘客稍安勿躁,係好安全帶,聽從乘務員安全指令。”


    乘務員說話間,薑梔突然聽到一陣很急促的呼吸聲。


    她轉頭看著坐在身邊的女人,這一看,卻是擰起了眉頭。


    女人一手捂著心髒,一手攥著座椅扶手,臉色煞白如紙,呼吸愈來愈粗重,看著有些像心髒病發的狀態。


    薑梔抬手示意了一下,卻恰逢飛機劇烈顛簸,乘務員都沒辦法走動。


    正在這時,先前女人所指的英俊男人卻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麵色大變,不顧顛簸的飛機,解開安全帶從座椅上起身,扶著座椅,艱難的往這邊挪。


    “先生!先生你不能離開座位!”乘務員焦急的聲音也攔不住他一心奔往女人的心。


    霍世光好不容易跑到女人身邊,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聲音都有些哆嗦:“甘棠?甘棠你怎麽樣?是不是心髒不舒服了?藥呢?藥你放哪兒了?”


    趙甘棠麵色慘白,壓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霍世光也顧不得許多,拿起她的包,把裏麵的東西通通倒了出來,然而世上巧合總與厄運狹路相逢,藥瓶剛落到趙甘棠腿上,就因為飛機的顛簸骨碌碌滾遠了。


    霍世光麵色驟變,忙趴在地上找。


    趙甘棠則是閉上了眼,攥著心髒位置的手指幾乎變得僵硬。


    薑梔眉頭擰得更緊,看周圍人都一臉驚慌的抓著扶手,沒有往這邊看,輕歎一聲,垂下眼瞼,借著包的掩飾,從中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倒出幾粒,塞進趙甘棠嘴裏。


    趙甘棠駭然的感受著疼痛引起的瀕死感,突然,一雙微涼的手觸碰到她的嘴唇,緊接著幾顆藥丸被喂到嘴裏,仿佛帶給了她生的希望。


    趙甘棠胡亂吞咽著嘴裏的藥丸,手猛地一抬,緊緊抓住了唇邊微涼的手。


    她的唇瓣翕動了兩下,想說什麽,卻沒力氣。


    薑梔用了些力氣,卻沒能把手從趙甘棠的手中給抽出來,漂亮的黛眉斂緊,抿了抿唇,在霍世光起身的那一刻,臉上神色恢複了平靜。


    霍世光看了趙甘棠一眼,急的滿頭大汗。


    他剛要從找到的藥瓶裏倒出幾粒藥丸,就聽到一聲清淡的嗓音:“我這裏正好有藥,已經喂她吃過了。”


    說著,她揚了揚手裏的藥瓶。


    霍世光一愣,下意識道:“你是醫生?”


    薑梔不想接受盤問,晃了晃被趙甘棠緊緊抓著的手:“你看看她怎麽樣了。”


    一提起趙甘棠,霍世光也不多問了,靠近聽了聽她的心跳聲,感受到她逐漸平緩的呼吸聲,長舒了一口氣:“同誌,多謝你了,症狀緩解了。”


    薑梔頷首,淡聲道:“嗯,下了飛機再帶她去醫院瞧瞧吧。”


    一般來說,輕微心髒病坐飛機是沒有大礙的,隻要乘坐過程中情緒不緊張就可以。


    她旁邊的女人應該就屬於這一類人,飛機顛簸,使她的情緒過分緊張,才導致剛剛那樣緊急的狀況,好在服藥及時,症狀得以緩解。


    霍世光感激道:“同誌,還沒有問你叫什麽名字,你不是港城人吧?”


    薑梔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沒故作清高,畢竟去了港城是個什麽情況誰都不知道,這一男一女看著不像一般人,如果能因此借力,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獲。


    這麽想著,她唇角就輕輕揚起:“薑梔,青市本地人,去港城辦事的。”???.23sk.


    霍世光笑道:“原來是薑同誌,我是霍世光,她是我的未婚妻趙甘棠,我們都是港城本地人,不知道你在港城可有落腳的地方?”


    薑梔輕笑:“原來你們是未婚夫妻,我在港城有落腳的地方,不用這麽客氣。”


    這時,旁邊傳來趙甘棠略帶虛弱的聲音:“你救了我,怎麽能說是客氣?薑梔?我可以叫你阿梔嗎?”


    說話間,趙甘棠費力抬起緊抓著薑梔的手。


    她看看薑梔,恬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清風中隨風搖擺的小雛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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