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


    薑梔美眸微眯,應該沒這麽巧。


    “看。”她點了點頭,從袋子裏取出裏麵的東西。


    一盞青銅酒器。


    施蓮舟丹鳳眼瞥了一眼,眼尾微挑:“青銅器?”


    他雖然沒有浸淫此道,卻也知道古玩界以青銅為貴,古董的身價,年份越久,存量越少則越貴重。


    薑梔輕嗯一聲,白皙纖細的手指輕撫酒器,淡聲道:“是爵杯。”


    “爵杯?”


    “爵杯?”


    江驚春和點菜回來的溫華英異口同聲的問出聲。


    “你認識?”江驚春有些驚訝的看向薑梔,他雖然知道自家祖上流傳下來的是寶貝,但到底是什麽年代什麽東西卻不清楚,家裏也沒人研究過。


    溫華英對這些古代留下來的東西有些興趣,因為每一種東西都代表著當時的一種文化。


    薑梔沒解釋,脊背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向江驚春:“你真的賣三百?”


    她也不是冤大頭,這種時候說得多了隻是給自己找麻煩,剛剛那店裏夥計眼界不到位,錯失了一樁大買賣,這爵杯應該是西漢年間的,價值斐然。


    上輩子她參加過一場拍賣會,一件漢代青銅雙耳壺的成交價是兩千多萬。


    這盞西漢爵杯不大,但保存良好,論價格的話,大抵在三百萬到六百萬之間。


    當然,她在乎的也不是價格,而是置在店鋪裏當個重量級的物件兒,畢竟開古玩店,如果沒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又怎麽能吸引到客人?


    江驚春聽了薑梔的話,咬了咬牙,想獅子大開口,但對上施蓮舟涼薄冷漠的眼神,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最後隻能泄氣道:“三百就三百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薑梔唇邊泛起笑意,剛準備掏錢付賬,施蓮舟已經先一步打開皮夾,數出三百塊遞了過去。


    江驚春收起錢卻沒走,而是清了清嗓子,求知欲滿滿地道:“現在請我吃一碗麵不過分吧?我想聽聽你說什麽是爵杯,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麽年代的?”


    溫華英也有些好奇的附和:“為什麽叫爵杯?這不就是古代人喝酒用的器皿嗎?”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學習的心倒是一點都不老。


    薑梔輕笑,點了點手裏的青銅酒杯道:“阿姨說的沒錯,古人飲酒的器皿就是爵杯,且青銅材質也唯有古代貴族階層才能使用,算是很珍貴了。”


    “史載,地位尊貴的人用爵,古代天子分封諸侯時,會當做賜給受封者的一種賞賜物。”


    “後來‘爵’就成了‘爵位’的簡稱,‘加官進爵’也是由此而來的。”


    “我手裏這一盞爵杯三足,一把,銘文為皇家禦貢,前尖後翹,口沿外撇,腹部多有紋飾,是典型的西漢時期的風格,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23sk.


    薑梔話音戛然,沒有再提這件古玩的價格,但她說的也不算少了。


    江驚春聽得一臉懊惱,別的他不懂,但是“西漢時期青銅器”,單就這幾個字就知道他賣虧了。


    可就算他心裏再怎麽難受,銀貨兩訖,這點信譽他還是有的。


    古玩這一行,本身就是考驗眼力和經驗的地方,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阿梔懂得可真多。”溫華英聽罷,一臉的與有榮焉。


    薑梔笑了笑,這時,油潑麵也端上了桌。


    油潑麵筋而不硬,油香濃鬱,辣味悠長,味道極佳。


    江驚春端著麵碗吸溜吸溜吃著,那“豪爽”的姿態足像是三天沒吃飯似的,溫華英是個心軟的老太太,想著他跑著賣貨還要被人欺負,就又叫老板給上了一碗麵。


    “小同誌,你著急賣東西是不是家裏出了啥事?”老太太給江驚春倒了杯水,語氣十分溫和,帶著些許關懷。


    江驚春吃麵的動作微頓,抬頭看了看溫華英,喉頭酸澀。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淚順著臉頰滴到碗裏,這一刻,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反倒是擊中了他心中最難以言喻的一點,這段時期以來的痛苦盡數傾瀉而出,由默默流淚轉為哽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薑梔細細品嚐的麵,沒有插話,也沒有製止老太太詢問。


    施蓮舟眼眸微垂,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筷子,明明是坐在街邊小館,吃著一碗普普通通的油潑麵,但這樣的畫麵放在他身上,卻像是坐在五星級酒店裏吃著大餐。


    一些同樣在麵館裏吃飯的客人頻頻看向這邊,幾個年紀不大的女同誌時而看向這邊,麵色泛紅,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麽。


    薑梔收回唏噓的目光,有些人,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能成為“她人”眼中的風景。


    那邊,溫華英已經和江驚春聊起來了。


    許是因為溫華英平易近人的溫和態度讓江驚春放下了防備,他躊躇了一下,問道:“阿姨,我看你們不像一般人,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勢力?”


    問完,江驚春就苦笑一聲。


    他真是有些病急亂投醫了,竟然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溫華英聽了他的話,笑的十分隨和:“大家都是普通人,不過,你要是有什麽難處,倒是可以說說,相逢一場也是緣分,再不行,不是還有公安同誌?”


    聽了她的話,江驚春卻是冷笑一聲,氣得渾身發抖。


    當然,他這樣的態度並不是對溫華英,而是對她口中的“公安同誌”。


    江驚春冷聲道:“公安同誌?不過是一群拿著國家飯碗的蛀蟲而已,隻要牽扯到有權有勢的人,就互相推諉,不幹實事,老百姓的苦難根本無處申訴!”


    說著說著,江驚春就咬牙切齒的閉了閉眼,努力抑製著心頭再度洶湧的怒氣。


    溫華英皺了皺眉,丹鳳眼中掠過一抹嚴肅。


    她們施家一向以服務百姓為重,家裏從政的子弟也多是為百姓辦事的職務,不說職位高低,但聽到尋常百姓這麽說“公安”,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哦?看來你已經找過公安了。”溫華英放下筷子,臉上依舊和善,但聲音卻沉凝起來。


    施蓮舟吃完麵,慢條斯理的拿紙巾擦了擦薄唇。


    他抬起眼皮睨了江驚春一眼,知道老太太是要管閑事了,聲色微涼道:“世上的不公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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