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謊!”指尖的顫抖傳遍全身,我急促呼吸,越想平靜下來腦海中越是一片空白。


    他歎息一聲:“修道之人且會妄言?魔君不信我,大可以直接去問一問仙尊。煞氣侵蝕仙身的感受,他應是最清楚不過!”


    後來他又同我說了些什麽,我又是怎麽應得,渾然全不記得。腦子裏憑空響了聲炸雷般,將我五感劈了粉碎,渾渾噩噩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麽。


    隻隱約記得墨歸離開之前看了我一眼,眸光十分複雜,有悲憫,有怨憎……還有些同情。


    從靜月山走回魔窟,我走了兩個時辰,忘了自己是魔君能夠騰雲駕霧。直將鞋襪走得血跡斑斑。


    頭發上,衣擺間粘著許多碎草葉,臉上興許還有幾道血痕。


    鷙鳥精在洞府前來回踱著步子,一臉焦急,見我緩步走近,急迫迎了上來卻又猛然頓住腳步。


    “王……您這是被人打了?誰敢有這膽?是不是昆侖來得那些人?宴會一半,小妖見其中一人偷偷出去,沒想到他不是去小解而是去暗算您!”


    “小妖這就去召集人手給吾王報仇!”她劈裏啪啦一陣說完,怒氣衝衝地就要走。


    “站住!”我叫住了她,抬起僵硬冰涼的手指撣了撣衣角上的灰,“不是被人打得,是本王自己摔得。”


    鷙鳥精怔然瞪大眼睛,張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個拳頭。


    “王……是喝醉了嗎?”她搜腸刮肚替我編找原由。畢竟本王在他們這些妖魔眼中一向睿智勇武,難得犯傻一回,叫人極難接受。


    “沒醉,現下想醉。你去將最烈的酒搬來,越多越好。”我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起伏,好似一具行屍走肉。走了兩個時辰的山路,從先前的渾渾噩噩到之後的鬱結沉悶。


    說到底本王並非真正的男兒身,流上一兩滴傷情淚並不惹人笑話,可偏偏難受抑鬱到了極致,隻覺得呼吸都分外痛澀,需得重重喘息才能順暢呼吸,但眼淚一滴也流不出來。


    看見魔窟洞府時,我已想了明白。還是那句話,本王看上的人,絕沒有放手的道理!


    逆天而行,灰飛煙滅……又何妨?本王不是惜命之人,為了心尖所愛更不會憐惜這條命。若能在熙夜麵前灰飛煙滅,得到他幾分動容心疼那便再好不過。


    待顛倒神識重歸原位後我才想起靜月山上還有賓客,今夜是元寶大婚!


    “那些客人走了嗎?”


    鷙鳥精答道:“吾王不見蹤影,小妖鬥膽替王出麵將他們都送走了。”


    我點頭,覺得沒什麽事再需牽掛了,“甚好!你去將酒送來。”


    鷙鳥精不敢違背,慢慢吞吞起了身子。


    我忽然又叫住了他,“本王消失了許久,上仙他有沒有流露出過擔憂?或是出來找過本王?”


    本欲要走的鷙鳥精轉過身子,嘴巴微張,舌頭微動,一時答不上話。等她反應過來想答話的時候,我知道她是編了謊想哄我高興。


    “不用說了。”我抬起手掌,“本王今晚閉關修煉,誰也不見!你將這話傳下去,不許讓任何人來打擾本王!”


    對著孤月飲得半醉,我隨手一捏幻化出一把兩麵開鋒的刀。


    魔窟前設了屏障誰也進不來。


    我將刀握在手中良久,緩緩解開自己腰帶,鬆開衣襟,將整個上半身展露在月光下。


    血跡難洗,我不想毀了這件與他一樣的喜服。


    酒喝得半醉應是不痛的,但這一刀下去,我還是忍不住發出痛吟。


    雙手抵著刀用上全身的力量,將自己胸膛生生剖開。


    那嫣紅的窟窿照入森寒月光,我看見了自己跳動的心髒……


    妖魔盡數修為全在自己的心髒上,上古之時有猰貐這樣的邪魔,專食比它弱小的妖魔心髒來增強自己法力。心髒之中亦住著靈魂,一旦被它吞吃,便永世不得超生。


    我失了半顆心,也許也會落得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


    窮極這一生一世,我想要的不過是他——熙夜,落得什麽樣的下場我都心甘情願,隻要能護得他周全,讓他死在我後頭。


    到時我已魂飛魄散,見不到他羽化湮滅,自然不會再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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