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倩心中有恨,她有很多委屈,很多憎恨都想發泄下來,可如今所有的情緒最終隻化為兩個字。


    “將軍。”


    柳樹飛揚,幽冥河畔的水戚戚流淌。


    唐清他們沒有上前,這時候他們上去是多餘的。


    她目光緊盯著站在柳樹下男人的淒涼背影。


    聽到這一聲,以肉眼可見男人的背影怔了一下。


    他緩緩回頭。


    這一個動作讓在場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轉不轉。


    胡小倩也握緊了拳頭,死死的盯著那張臉緩緩的扭過來,


    等待,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終於男人轉了過來。


    沒有意外,就是周亞夫。


    一身白色衣裳,男人幾縷碎發垂落在耳側,顯得精神不正。


    看到胡小倩,他神情茫然。


    他好像已經忘了她,就覺得這個人似曾相似。


    是認識了很久的感覺。


    在靈魂記憶的最深處,可他卻說不出名字,半晌隻道出一個字,“你……”


    而後,頓了頓他問道,“你見過一個帶著梅花簪的姑娘嗎?手心有顆痣,她長得很漂亮,她說她叫小倩。”


    一句話瞬間讓胡小倩怔住,隨即眼眶霧出淚水。


    她哭著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叛我,背叛我們之間的愛情?為什麽要娶那個女人?你說過你這一生隻愛我一個人的,你非我不娶,我為了你放棄我所有的一切,放棄了成神的機會,背棄族群,為什麽要讓我輸?”


    隻要想到這些,她周身戾氣暴躁,滿臉的怨恨。


    這些問題每每午夜夢回,都壓的她喘不過氣。


    也是她靈魂經久不衰的原因。


    因為她恨啊。


    周亞夫對上那雙怨憎的眼睛,心口突然生出悲戚,他頭痛欲裂,捂著腦袋痛苦的拍了起來,“你是誰?為什麽我記不起來了,頭好痛……”


    “果然天下男人多薄情,我記了你上千年,我記得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每一個畫麵就像是一塊燒紅得烙鐵燒的我夜不能寐,可你居然忘記了我,你憑什麽能忘記我?”


    “你是不是在等那個女人?你還在等她?”


    胡小倩被刺激到了,先前聽到周亞夫那句話,內心總算得到了慰藉。


    她想,或許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呢。


    可她明明站在他麵前,他卻不認識她。


    所以他或許也曾給那個女兒送過一隻梅花簪?那個女人手上也有一顆痣?她的名字也叫小倩?


    這樣的想法隻要在腦袋裏過,就令胡小倩抓狂。


    “果然這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堪憂。”孟婆看不下去了,搖著金鑲玉翡翠吊蓮扇走了出來,衝胡小倩道:“喂,你沒看出他的靈魂狀況不對嗎?已經過去千年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怨恨深重,有九條命嗎?他隻是一個人類,陽間沒有人供奉,他自己又不肯修行,在加上靈魂本來就受到過重創,失去一點記憶不是在所難免嗎?發什麽瘋。”m.23sk.


    胡小倩聞言,冷靜下來。


    這時唐清也走到周亞夫身前,朝著他頭痛欲裂的腦袋輸入了一點靈力,緩解了他的頭疼。


    “多謝。”


    他朝著唐清點頭,目光直直的盯著胡小倩。


    這時候的他看上去神誌清醒了很多。


    “周,亞夫?”


    胡小倩覺得他那眼神是認出了她,可她又不太確定。


    周亞夫突然微微一笑,朝著他伸出雙手。


    那個動作讓胡小倩瞬間淚目了。


    曾經他們彼此相愛,那時的她很活潑的,也不懂人類的矜持,歡喜就往他懷裏撲。


    後來,她偶爾還會變成狐狸形狀往他懷裏撲。


    每次他都會張開雙臂,迎接她。


    他說過,他的懷抱永遠隻為她打開。


    可她隻是回了一趟青丘而已,時間不過一載,他的懷裏就躺了其它的女人。


    胡小倩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感到憤怒。


    踏出的一步,也退了回來,眼裏再多的情愛都化為了憎恨。


    她付出的慘痛代價,她沒有爆發原諒他。


    “為什麽?”她固執的問。


    周亞夫看著她邁出的一步又退了回去,神情黯然,垂眸掩飾掉難過。


    再看向她時,已經整理好情緒,那目光裏對她滿是憐愛和心疼,“是我不好,我自以為是,我沒有相信你有足夠堅定的心可以和我一起麵對,我以為我可以處理好我跟公主之間的事情,可以不讓你受傷,可我低估了你對我的愛,你剛烈的性格根本不允許我做出那樣的選擇,但我發誓,我真的從來沒有背叛你,我周亞夫這一生隻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你。”


    “愛我,你殺我。”


    胡小倩憤怒低吼,死死的握住拳頭,永遠無法忘記那致命的一刀。


    她當時跟那國師鬥法,國師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是他背後偷襲,捅了她一刀。


    周亞夫沉默了。


    見他竟然不解釋,胡小倩暴躁了,“你說啊,你為什麽要捅我,知不知道那一刀你殺了我全部的希望,我在地府受刑三百年,每日折磨生不如死,都是拜你所賜。”


    原本其實被捅了一刀,胡小倩也還可以生,可那一刀是周亞夫捅的,在那一瞬間她忽然喪失了生存的意義。


    那該死的國師,也趁著這時候下死手,將他打入了煉獄。


    她在地府痛苦的想了三百年,都想不明白,這個難道到底對她有沒有真愛。


    口口聲聲說愛她,卻毫不猶豫給了她一刀。


    真狠心啊。


    或許是想起了那一幕,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周亞夫眼眶也微微潤,他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小倩。”


    “我不要這一句抱歉,我要聽理由,為什麽?”既然愛她,為什麽要殺她?


    胡小倩死死的握緊拳頭,雙瞳瞪著他。


    周亞夫深吸一口氣,漆黑眼眸對上她,艱難而又堅定的開口道:“因為我不想讓你一錯再錯,你發狂怒殺三千人,可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他們叫我將軍,我身披鎧甲,沙場奮戰殺敵,手持戰刃,吃著他們捐出的口糧,那麽多戰士為國捐軀,他們想上戰場嗎?並不是,不過是為了保護家中妻兒老母,不是給你發泄的。”


    “你來到人間也經曆過戰場的殘酷,你應該知道生命的可貴,他們每一個人都拚了命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到故土。”


    “而想要回家,隻能等戰爭勝利,為此他們拋灑血淚,隻是希望妻兒老母兄弟姊妹能有個安穩的生活,不會有朝一日死在敵軍的刀下。”


    “可你輕輕鬆鬆一揮手,就斬殺了他們誓死要保護的人。”


    “那他們為此衝鋒陷陣的意義在哪裏?他們守住了國門,可家人們最後不是死在敵軍的手上,而是死在了你的手裏,你要我如何麵對他們?我愧對那一聲‘將軍’二字,愧對那一身鎧甲。”


    “在感情我周亞夫發誓沒有背叛你,可情義兩難全,在家國的選擇上我的確背叛了你。”


    周亞夫說到這裏,緩緩的朝著她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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