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沒眼力的小舅子背了兩遭,阿念就回去睡覺啦。


    第二天,何子衿要去朝雲觀。阿念道,“我陪子衿姐姐去吧,你一個人沒伴兒不妥當。”


    何老娘惦記阿念中秀才五十兩銀子的事兒,道,“阿念在家溫書,讓小福子陪你子衿姐姐去就是了。”


    阿念笑,“福子哥要預備三姐姐出嫁那日的酒席上的事兒,還有阿山哥,都要忙這個。學裏這才剛放假,就是念書也得有鬆有弛才好,道長學問聽子衿姐姐說也是極好的,正可順道請教,祖母放心吧。”


    何老娘可不好糊弄,“不就是會念經麽。”老道難不成還懂秀才的事兒,又補充一句,“還會燒菜。”懂廚子上的事兒。


    阿念笑,“可不止這個。”


    江仁笑眯眯的給阿念拆台,道,“我正好要去山上收拾鋪子裏的東西,我與子衿妹妹同道,阿念你不用去。”


    阿念也笑眯眯地,“那我更得去,幫阿仁哥你收拾鋪子啊。”


    何老娘算是明白了,一揮手,“去吧去吧,不就是想去玩兒麽。唉,這也放假了,玩兒去吧。”


    阿冽不去,阿冽今天去送他的小夥伴皆同窗馮炎一家子回老家芙蓉縣,馮家四個孩子在書院念書,馮凝馮太太夫婦完全就是過來陪讀的,當然,碧水縣也有馮家的生意,馮凝兼理家族生意。過年啦,學院裏考完年考,馮家就要回老家過年啦。馮何兩家,既是鄰居,又有姻親。雖說不是跟馮凝家有姻親,何敬也是嫁的馮氏家族,算起來都不是外人。故此,何家要送一送的。


    另外還有,托馮凝家一並帶去給馮姑丈家的年禮。馮姑丈不在家,老家還有老爹繼母兄弟等人,父母在,不分家,所以,這些年,即使馮姑丈不在家,兩家也是有節禮往來的。


    以前都是何恭跑老遠的送去,這回方便了,托馮凝家帶去就好。


    何子衿去山上的時間向來早,用過早飯,阿念江仁與她一道出門,見馮家在裝行禮,三人過去說了幾句話,無非是“路上小心,天冷多穿衣裳”之類。說了幾句,辭了馮家,三人就去山上了。


    馮太太小聲同丈夫嘀咕,“你說,何親家是不是相中阿仁了?”


    “胡說,阿仁不過是幫子衿打理山上的鋪子<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江沈兩家正經姻親,阿仁於何家也不算外人,哪裏就論到親事上去。”馮凝還有句話沒說,何子衿這般人才,江家那小子明顯還是差一點兒滴~


    馮太太其實很有些小心思,她家長子年長何子衿兩歲,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不過,何子衿年紀還小,而且,何家要給閨女往碧水縣說親,唉,要馮太太說,芙蓉縣離碧水縣又不遠,再者,何家的姑奶奶也是嫁了馮家啊……


    這些小心思,一時又不好說出口,隻得虎視眈眈的留意來往何家的適齡男孩子們啦~


    阿念替子衿姐姐背著小竹簍,這邊兒還跟江仁商量著書鋪子的事兒,“幹脆把書和文具都暫時存放在朝雲觀,別往山下般了,怪麻煩,又累人。”


    江仁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書與文具都怕潮,箱子裏我墊了竹炭,還要找個幹燥的屋兒放才好。”


    何子衿也同意,道,“嗯,到時讓聞道師兄給找個幹燥的房間。”


    何子衿問,“阿仁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江仁顯然早想好了,他道,“三姐姐成親事忙,待三姐姐成親後,我再回也不遲。子衿妹妹,你先支我五兩銀子,我有用。”


    阿念先問,“有什麽用?”


    “小屁孩兒知道什麽,這不眼瞅著臘月二十廟會麽,大過年的,我不興買點兒東西回去孝敬長輩啊。”江仁道。


    阿念眯著眼睛打量他片刻,嘿然一聲,“二十廟會,我估摸著江大叔江大嬸也得來縣裏趕廟會。阿仁哥,到時咱們一道逛吧。”


    江仁道,“那哪兒成,我怎麽能耽擱你念書。”


    “要不,你跟子衿姐姐一道逛?”阿念問。


    江仁一本正經,一幅兄長派頭,“廟會上人擠人的,多少登徒浪子就想著那時侯擠來擠去的占女孩子便宜呢,子衿妹妹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去廟會滴。倒是妹妹喜歡啥,跟我說,我買來給你。”


    “切,子衿姐姐要啥,我自然會給她買。”阿念眉開眼笑,“不過阿仁哥你說的也有理。”


    聽這兩人一唱一和,何子衿道,“這麽說,我還不能去逛廟會啦。”


    阿念道,“頭兩天別去,人多。等人少了,我跟你一道去。”


    江仁忍不住吐槽,“子衿妹妹,幹脆等廟會完了,你再去,沒人跟你擠。”


    阿念立刻跟子衿姐姐道,“那咱們跟阿仁哥一道去,有阿仁哥和我,肯定不叫人擠著子衿姐姐。”


    江仁啞巴了。


    何子衿覺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呀~


    待到了山上,把書鋪子的幾箱東西抬到朝雲觀,江仁就先下山了,說是回家幫著料理三姑娘成親時候的事。何子衿聽聞道說竹林裏冬筍要冒頭兒,道觀吃不了那許多,再不挖就老了,何子衿便與阿念去挖冬筍<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山路上,何子衿悄悄問阿念,“你有沒有覺著阿仁哥好怪。”


    “他呀~”阿念嘿嘿笑兩聲,抖一抖兩條小眉毛,拉長音調拽文,“關關雎鴆,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子衿拍他頭,“小小年紀,怎麽笑得這般蕩漾?”


    阿念不滿,“子衿姐姐,什麽叫蕩漾啊,蕩漾是說水的,水波蕩漾。我可是最正經不過的君子,你怎麽能對一個君子說蕩漾呢。你可以說我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切,酸不拉唧的。我問你,阿仁哥是不是看上誰啦?”


    “我哪兒知道,我天天上學,阿仁哥天天在鋪子裏打理生意,有時還要出遠差進貨。”思量一二,阿念還是決定跟子衿姐姐透露一二的,他悄聲道,“就是吧,近些日子,他總是偷用我的桂花油。你看今天把那腦袋捯飭的,油亮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兒啦,得用了我半瓶子桂花油。還特臭美,以前半個月不換衣裳,這會兒隔三五天就換新的。前兒還自己買了把鏡子擱屋裏了。”


    “我了個神哪,我怎麽沒發現哪。”何子衿深為自己的觀察能力汗顏。


    阿念笑,“你沒事兒留意阿仁哥做什麽呀,你要哪天這麽留意誰,那肯定是看上那人了。”


    何子衿道,“唉喲,這麽說,你這麽留意阿仁哥,是看上他了?”


    “子衿姐姐!”阿念把聲線抬高,臭著臉把小背簍擱竹林邊兒上,道,“胡說什麽呀!”


    “唉喲唉喲,還生氣啦,逗你呢。”何子衿哄他。


    阿念依舊臭著臉,“我哪裏有生氣,我是覺著,子衿姐姐一點兒智商都沒有!”


    何子衿:不過玩笑一句,她就成沒智商的人啦~話說智商這個詞,還是她教給阿念滴~


    阿念氣哄哄地,“你留意我就行啦,幹嘛要去留意阿仁哥啊!人家又不喜歡你!我說讓你跟他去逛廟會,他又不要你去!”


    何子衿嘖嘖兩聲,感歎,“幸虧我也不喜歡阿仁哥啊,要不給阿念你這麽一說,我就傷死了。”


    “有什麽好傷的,我就知道子衿姐姐你眼光不會那麽差。”聽到子衿姐姐根本沒看上阿仁哥,阿念也就不在意子衿姐姐剛剛的話了。他語重心長的同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你現在要當心。你是個磊落的人,心地赤誠,而且你生得好,人也好,隻要長眼的人,誰不喜歡你呢?但是,許多淺薄的人,可能是看你好看,便想與你說話,討你歡喜。這樣的人,是好色之徒。還有人,是聽得你有養花兒的手藝,一盆花兒賣好幾百兩銀子,看你如看金山,方對你好。這樣的人,是好利之徒。還有人,是看中你心眼兒好,人品好,咱們家的家風好,覺著你為人可親,人品可敬。這樣的人,是好德之人。此三種人,子衿姐姐,你可得心裏有數。”


    何子衿都聽愣了,良久方道,“阿念長大啦。”都知道看人啦。


    “我早就長大了,就是你看不到而已。”阿念說著,瞧地麵兒有微凸起的地方,掄著小土地鋤往下一挖,就是一隻小冬筍,拿起來拍拍土遞給子衿姐姐。


    何子衿擱竹簍裏,道,“阿念,你說,阿仁哥是哪種人?”


    “他哪種都不是。”想了想,阿念道,“現在勉強算是慕少艾的發春人<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何子衿笑到肚痛,阿念也笑,嘴裏道,“有什麽好笑,本來就是。”


    何子衿問,“阿念,你有沒有發春啊?”


    筍是連根的,一個地方不隻一個,認真些找,附近也會有筍。阿念再挖個小冬筍,遞給子衿姐姐,鬱悶,“我倒是想發,又沒人應,發了也白發。”


    “這麽說,你也有意中人啦?”


    “是啊。”雖然知道可能性不高,但阿念還是有些緊張的抿一抿唇,想著子衿姐姐是不是猜到我的心意啦~


    “是誰啊?”何子衿好奇的要命,想著,阿念真是早熟,這麽丁點兒大就知道喜歡女孩子了。


    阿念掄起小鋤頭,中一筍,歎,“是個瞎子。”


    “啊?你看中了個瞎子?”何子衿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腳也邁不開了,路也走不動了,扶著額角直叫喚,“唉喲唉喲,你,你哪兒認識的瞎子啊!我,我倒不是歧視殘疾人,可也不能叫我家阿念娶個瞎子啊!”


    老鬼已經笑翻,阿念的心情啊,用他已知的詞匯竟然無以形容。


    良久,子衿姐姐方略好些,她自認是個開明人,何況世事無常,要是阿念真看上人家,也沒法子。於是,子衿姐姐問,“那,那瞎子姑娘肯定有別人沒有的優點吧?”有些殘疾人,照樣偉大,譬如子衿姐姐上輩子的小學偶像,張海迪姐姐自強不息的故事,就感動了千萬國人。也許,阿念喜歡上的姑娘是海倫·凱勒一樣的女孩子,也說不定啊。而且,阿念自小就好強,憑阿念的眼光,看中的肯定不是凡人。於是,子衿姐姐殷殷期盼的問,“肯定是個很了不起的姑娘吧。”


    阿念手裏小鋤頭一掄,又是一隻小冬筍,轉身交給子衿姐姐,道,“是啊,了不起的很。”


    子衿姐姐終於略好了些,追問,“快跟我說說,人家姑娘都了不起在哪兒啊?”子衿姐姐急需盲人姑娘的優點來治愈一下。


    阿念揮鋤再中一隻小冬筍,道,“了不起在哪兒?”撿起小冬筍,拂去筍衣上的泥土,塞到子衿姐姐手裏,阿念唇角彎彎,眉眼彎彎,眼神含笑,“嗯,挺沒智商的。”


    子衿姐姐:……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瞎子,沒智商,這樣的人,我家阿念說起來,竟然還幸福的跟個二傻子似的。子衿姐姐覺著,哪怕看透生死,亦知世事無常,她也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啊啊啊啊!!!


    一時,阿念挖了十來個冬筍,拉著子衿姐姐的手道,“走吧,回家用冬筍燒肉吃,你不是最愛吃嘛。”


    子衿姐姐悲憤地,“吃什麽冬筍燒肉啊!龍肝鳳膽我也吃不下去!”


    “怎麽啦~”


    “我死也不會同意阿念你娶個沒智商的瞎子噠!”


    阿念:……


    老鬼,“我怎麽覺著,你是一輩子打光棍的命啊。”


    阿念一聲長歎,覺著身心都蒼老啦,忽然眼角餘光一動,過去刷刷刷三下,又是三隻小冬筍,整理好小背簍,拉著子衿姐姐的手,“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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