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一炷香,二十多個官員,其中四分之三都算出來了,數字,都對,六部之中的官員,千餘人一個月的俸祿,全算出來了。


    衛長風嘴巴就沒合上過,雙目呆滯。


    呆滯,很快變成了狂喜之色。


    這效率,可以說是呈幾何倍提升了。


    楚擎撇著嘴驗收“答案”,雖然是正確的答案,可依舊不滿意,嘴上罵罵咧咧的。


    瞅了眼依舊抓耳撓腮的六個戶部官員,毫無意外,楚擎破口大罵。


    “兩個時辰,整整兩個時辰,屁都沒學會,就你們還官員,戶部官員,你們的官職都是從電線杆子上的小廣告上買來的吧,老天爺向人間播撒了智慧,你們是打傘了還是穿雨衣了,啊,別人都在學算學,你們是不是躲下水道裏和忍者神龜練習耗油跟呢,廢物,飯桶,一群…”


    楚擎怒不可遏:“說,你們是誰!”


    算出答案的官員們,齊吼一聲:“我們是掌管天下錢糧的戶部官員!”


    秦遊又指著沒算出答案的人:“說,你們是誰。”


    幾個戶部官員低著腦袋:“我們是吃屎的阿拉蕾。”


    他們不知道阿拉蕾是誰,但是剛剛楚擎就是這麽罵的,誰算不出去,誰就是阿拉蕾,反正是極盡所能打擊他們的自信心瓦解他們的尊嚴挑逗他們的智商。


    “好,既然是阿拉蕾,那就別…”


    還沒罵完,衛長風突然大喊一聲。


    “賢侄!”一聲賢侄過後,衛長風熱情的那就和什麽似的,直接抓住了楚擎的胳膊。


    “賢侄勞累,勞累了啊,快入屋,快入伍喝口茶歇息片刻。”


    楚擎依舊是光速變臉,連忙躬身:“世伯客氣,世伯太客氣了,快,您入屋,侄兒先給您沏上杯茶順順氣,沒必要和這群廢物們置氣。”


    楚擎太清楚不過,大腿,隻要抱住一根就行,隻要在戶部抱穩了扛把子衛長風的大粗腿,其他人,正眼都不用看的。


    凡事,都要和領導看齊,衛長風為什麽找自己,不就是因為屬官全是飯桶嗎,衛長風為什麽找自己傳授算學,不就是為了讓這群人開竅嗎,既然連衛長風都看不上這群廢物,自己何必和顏悅色,噴就是了,衛長風找自己,就是幹這個的。


    “爺倆”就這麽互相攙扶著入了正堂,一個笑的比一個甜。


    上朝的不止一個衛長風,還有十幾個五品以上的官員,在旁邊看的是雲裏霧裏,見到衛長風入屋了,這才像屬官們打探楚擎的來路。


    眾人七嘴八舌的講著,隻是說楚擎是有真本事的人,就是脾氣不咋地,主要是素質也不咋地,但是絕對是佩服的。


    可說來說去,還是沒說明白楚擎的“背景”。


    倒是昨天在楚府挨了四個大嘴巴子的右侍郎邱萬山不發一言。


    他是知道楚擎背景的。


    準確的說,楚擎哪有什麽背景,一個工部左侍郎的爹,如今京中是個官員都唯恐避之不及。


    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一旦說了,可能會麵臨加倍的問題,大嘴巴子加倍。


    因為他很清楚,楚擎有沒有背景已經不重要了,從今天開始,衛長風就是這小子的背景。


    目光越過眾人,看向正堂之中的楚擎,邱萬山決定還是夾著尾巴做人吧。


    因為他看出來,這小子,不是什麽好人!


    昨天在楚府的時候,當著尚書的麵前就要給自己兩個耳光,這是絲毫情麵都不留,這種人,還是盡量別招惹了,不按套路來,一般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主兒。


    再說正堂之中,衛長風樂的見牙不見眼,坐在凳子上,那叫一個甜賽蜜。


    他知道楚擎有本事,但是決然沒想到對方有這麽“大”的本事,就上個朝的功夫,屬官竟能用一炷香內核算出六部一千餘官員的俸祿,要非是親眼所見,誰若是如此和他吹噓,他早就一個大嘴巴子呼過去了。


    “賢侄果然是有大才。”衛長風一副撿到寶的模樣:“老夫的戶部,就缺你這樣的大才,求賢若渴,求賢若渴啊,哈哈哈哈。”


    衛長風發出炮仗一般的長笑聲。


    楚擎則是滿麵靦腆之色。


    不是本公子有大才,是你戶部屬官都是弱智。


    “楚公子有此才學,老夫早就應將你納入戶部之中才對。”衛長風頗為感慨:“你楚家家學淵源,可你父怎就成了工部的侍郎,若是你父子二人同入戶部,老夫如虎添翼。”


    楚擎沒好意思開口。


    還家學淵源,我爹算超過個位數的數字都得掰手指頭。


    不過楚擎也沒辦法說破。


    學問,總是要有來曆的,真要是無師自通,那不是天才,是妖孽,對待妖孽,人們不會讚歎,而是會排斥,嫉妒,甚至是捧殺。m.23sk.


    同樣一個腦袋兩隻手,憑什麽你就能無師自通,憑什麽我們就要寒窗苦讀數十載,不公平的,既然不公平,你就是異類,是異類,就不允許存在,這就是人性,凡人之性。


    “也好,老夫戶部得賢侄,已是意外之喜。”


    沉吟了片刻,衛長風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算學一道,晦澀難懂,真正通此學者的大家名儒,哪個不是將此大學問捂的嚴嚴實實不授於外人…”


    看向楚擎,衛長風臉上就倆字---特麽滿意!


    他讓楚擎來,主要是為了核驗幾本賬目,這種事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所以尋思找幾個人給他打打下手,這才知會了陳言,沒想學什麽“公式”,就是明白個加減符號是什麽意思就行了。


    結果楚擎倒好,上來連前戲都沒有,直入正題,不是授人以魚,而是直接授人以漁,可謂是讓衛長風既驚喜又意外。


    這怎能不讓衛長風感慨萬千,學問,是安身立命之本,誰會輕易傳授他人,更別說是一傳授就是幾十號人,如此高風亮節,如此胸懷,世間罕有,當然,也不排除腦子多多少少有點大病。


    當然,楚擎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學問這種事,在他們“老家”那都是九年義務教育,老師拽著你耳朵讓你學,完了還好多人不願意學。


    麵露正色,衛長風開口道:“與老夫說說,你楚家之事,說一說你父之事。”


    楚擎神情大動,頓時會意。


    昨日在楚府,衛長風雖說讓自己來戶部,卻對老爹的事隻字不提,明顯是有所保留,可現在,主動提及,態度上的轉變自然代表了很多事。


    楚擎也不敢嬉皮笑臉了,施了一禮,朗聲道:“小子也知之不詳,隻是聽家父說工部官員要被撤換,當今聖上對工部的官員極為不滿,家父官位不保,這才導致府中每日愁雲慘淡,單單隻是官位不保也就算了,主要是老爹擔心被奪了官位後有人會斬草除根,一棒子將我爹…將楚府徹底打死,畢竟在官場之上…”


    抬頭看了眼衛長風的臉色,楚擎繼續說道:“您是戶部尚書,您一定懂官場上的這些事,如果隻是告老還鄉還好,可要是被罷了官,就是庶民,而我們楚家人又都是京中人士,府中名下的產業,田地…”


    話不多說,點一下就好,楚擎相信,衛長風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夫懂了。”衛長風凝望著楚擎,問道:“老夫問你,你要如實回答,你父楚文盛,可有貪墨之事?”


    “沒有。”


    “可有草菅人命之事?”


    “沒有。”


    “可有巧取豪奪之事?”


    “沒有。”


    “可有欺民害民之事?”


    “沒有。”


    “可敢作保?”


    “敢!”


    “好!”衛長風霍然而起,輕輕拍了拍楚擎的肩膀:“從今日起,你便是戶部八品署丞,明日老夫會命人去吏部遞個條子,回了府,轉告你父楚文盛安心待之,過幾日入宮,老夫麵見天子,若是真如你所說你父楚文盛官聲清白,這左侍郎之位,他可安心處之。”


    “小子楚擎,謝過老大人!”楚擎長身施禮,麵色激動:“楚擎,帶家父,謝過老大人。”


    “在戶部用命就是,你這八品署丞,亦是算學教習,勿因外人所擾,施手為之便可,切莫失了本心,若能守住本心,既便闖了禍事,老夫定保你周全。”


    “小子敢不從命。”


    彎著腰的楚擎,無聲的歎了口氣。


    本心,禍事,周全…自己終究還是卷入了這貪墨水銀的漩渦之中,不過也好,總比去扛煤氣倒插門強不少。


    已經認命的楚擎絲毫沒發覺,自己,竟隱隱有幾分竊喜,這竊喜,來源於他可以管一管這世上的不平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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