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楚擎懷裏揣著一摞子請柬,入了宮,就守在議政殿外等著群臣下朝。


    門口站著的禁衛們很鬧心,覺得楚擎在侮辱他們的職業。


    君臣在議政殿殿中商議天下大事,楚擎和個蟊賊似的,貼著牆壁伸著腦袋偷摸往裏麵瞅。


    禁衛都想開罵了,你到底是進去啊,還是不進去啊,在這偷看什麽呢?


    倒是沒有什麽禮法或是律令說議政殿開朝的時候外麵不準有人鬼鬼祟祟,問題是這玩意也根本不用寫啊,法律上還沒寫不準一邊走道一邊尿尿呢,也沒看誰天天出門褲襠濕一片。


    所以楚擎這種行為,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呢,又管不著,因為沒人說應該管。


    再一個是禁衛們都知道楚擎是千騎營副統領,想管也不敢。


    眼看都快到午時了,還是沒有散朝,楚擎來到手持金瓜的禁衛旁邊,皺眉問道:“哥們,我沒記錯的話,是午時散朝對吧。”23sk.


    禁衛雙目直視前方,紋絲不動。


    楚擎樂了:“跟我裝t-1000呢,問你話呢。”


    禁衛依舊不吭聲。


    楚擎打趣道:“又沒人看著,至於嗎,跟我擱這裝霸道禁衛呢?”


    禁衛眉頭抖了一下。


    楚擎:“你是個啞巴?”


    禁衛呼吸有些粗重了。


    楚擎:“啊巴啊巴?”


    禁衛緊緊咬著牙關。


    楚擎嘿嘿一樂,跑旁邊繼續蹲著去了。


    結果等了半天,議政殿裏傳來了爭吵聲。


    楚擎雙眼一亮,連忙站起身,貼著門邊伸著脖子往裏偷看。


    果然,殿內已經是吵翻天了,參賽雙方分別是戶部與禮部,當前參賽選手是鍾玉,對方選手是禮部尚書曹悟。


    貴為尚書的曹悟急頭白臉的叫著:“混賬話,通通都是混賬話,眼看著已是要入冬,大雪紛飛,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受凍,戶部為何沒有錢糧!”


    麵對尚書的指責,鍾玉都不帶怕的,眼皮子一翻:“曹大人,同殿為臣,非是我戶部官員沒心肝,倘若真有餘財,豈會不調撥錢糧。”


    其實朝堂吵架這種事,尚書根本不用親自下場,小弟上就行了,對鍾玉這種老資曆,左侍郎右侍郎誰上都行,可問題,禮部一個侍郎都沒有,全讓楚擎扒拉下去了。


    事關冬季調撥錢糧,這是大事,拖不得,曹悟也不得不親自下場。


    入冬戶部給禮部調撥錢糧,這是慣例。


    安民是禮部的重要職責之一,如果遇到大雪壓塌房屋,百姓無處可去等問題,禮部就需要出馬,就和安撫災民差不多一個意思。


    所以遇到百姓流離失所這種情況,禮部會拿出一些錢糧安頓這些百姓。


    “鍾玉!”曹悟急眼了,冷笑道:“好,倘若今年遇大雪,百姓受災,本官便去戶部將你揪出來讓你去安民。”


    鍾玉嗬嗬一樂。


    愛尼瑪咋咋地。


    黃老四也是頭大無比,戶部沒錢,是真的,冬季要調撥錢糧,也是真的,至於曹悟要這個錢用到正經地方,還是真的,可就是這麽多真的,都解決不了。


    一看壓不住鍾玉,曹悟回頭瞅了眼禮部的屬官們。


    有一個算一個,禮部屬官全都低下了腦袋,這給曹悟氣的,吹胡子瞪眼。


    不是他的屬官們不給力,而是都被整怕了。


    之前因為章鬆陵的事,大家都出來給章鬆陵撐腰,結果戶部一挨噴,大理寺蹦出來了,太子少師蹦出來了,京兆府也蹦出來了,現在倆侍郎都沒了,誰還敢得罪戶部。


    而且因為連下兩個侍郎,曹悟這禮部尚書的威嚴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都親自下場撕逼了。


    眼看曹悟獨木難支,刑部突然走出來一人,正是刑部尚書翟修。


    如果說文臣之中誰最不像文人的話,一個是衛長風,另一個就是翟修了。


    翟修,五十有二,不說官職,就這家夥的長相就貼合刑部尚書這個職位。


    國字臉,濃眉大眼,滿麵威嚴之色,生的是虎背熊腰,寬大的官袍都可以裝倆文臣了,壯的和頭狗熊似的。


    一開口,翟修便是冷笑:“戶部無錢,戶部無錢,翻來覆去便是這句話,本官問你,戶部既是無錢,為何還要稱之為戶部,一個沒有錢糧的戶部,笑話。”


    低頭垂目的衛長風猛然睜開眼,麵帶幾分困惑的看向翟修。


    老衛想不通,和禮部撕逼,你刑部蹦出來做什麽,而且還是你刑部尚書。


    兵對兵將對將,翟修的刑部可不是損兵折將的禮部,這刑部尚書素有威嚴,又是剛正不阿,朝堂之上很少開口,並不是鍾玉這種重量級可以挑戰的。


    老衛剛要出班,身旁的邱萬山微微拉了拉的袖口,搖了搖頭。


    衛長風滿麵困惑,邱萬山輕吐兩個字:“章家。”


    老衛恍然大悟。


    這才反應過來,翟修不是故意刁難鍾玉或是戶部,而是要找回場子。


    就在前幾日,刑部左侍郎因為彈劾楚擎被天子給噴了,關於章家抄家的事。


    而在昨天,楚擎將章家“繳獲”的幾千貫送到了戶部。


    若是錢留在千騎營,自然和戶部沒關係,可送到了戶部,翟修自然會找戶部尋回場子,不大不小算是能找回幾分麵子吧。


    鍾玉苦笑連連“翟大人,此話是何意,戶部難不成有錢糧不調撥不成。”


    “年年入冬,年年受災,各衙署年年賑災不力,誰之錯,各衙署之錯,還是你戶部之錯,既要賑災,那便要錢糧,索要錢糧自然是尋你戶部。”翟修聲音極有穿透力,朗聲道:“京中,年年賑災,年年無錢,年年百姓受災,卻不見戶部有人請罪。”


    脾氣火爆的衛長風聞言大怒,忍不了了,剛邁出了左腿,再次被邱萬山拉住了。


    老邱略顯無奈的將衛長風拉回,走到了殿中,衝著翟修微微施了一禮,淡淡的開了口。


    “我大昌,日日有流寇,日日有告示,日日有案犯,卻不見刑部大牢關押過幾人。”


    沒頭沒尾說了一句,邱萬山又低下了頭,麵無表情。


    翟修先是一愣,沒反應過來,下一秒,氣的吹胡子瞪眼。


    剛剛他說,年年要錢,年年沒錢,年年有百姓遭罪,也沒見到你戶部誰認錯。


    而老邱和對對聯似的,日日有匪盜,日日發告示,日日有通緝犯,也沒看見你們刑部大牢裏關押幾個人啊。


    刑部右侍郎跳了出來,冷聲道:“邱侍郎,大昌何其大也,難道出了賊寇,我刑部便可朝夕之間抓到賊人不成?”


    邱萬山輕蔑的掃了一眼這位右侍郎,依舊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樣開了口。


    “可惜已是入了冬季,倘若是初秋便好了,寒風不如秋風。”


    刑部右侍郎很懵:“何意?”


    “錢糧,都是大風刮來的,自然是風越大,錢糧越多。”


    右侍郎一臉呆滯:“你是說,你們戶部的錢糧…是大風刮來的?”


    “廢話!”邱萬山抬高音量罵道:“既不是大風刮來的,哪裏來的錢糧,你說大昌何其大也,出了賊寇,你刑部無法抄襲之間抓到賊人,難道我戶部運轉著大昌各衙門各州府,用的錢糧都是大風刮來的嗎!”


    刑部右侍郎麵紅耳赤,又羞又怒。


    “你…”


    邱萬山鳥都不鳥他,退回了班中,仿佛和這刑部右侍郎多說一句話都掉價一樣。


    殿外偷看的楚擎大呼過癮,回頭看向禁衛小聲問道:“平常上朝的時候,大家都這麽對噴嗎?”


    倆禁衛依舊不鳥他。


    楚擎樂嗬嗬的說道:“這哪是朝議啊,天天這麽互噴,這明明就是朝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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