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少章這人,是坑,不假。


    但是也的確是關心楚擎。


    他坑,但是不傻。


    一旦龔承安沒有明正典刑直接死在了千騎營,對楚擎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這件事傳出去的話,至少也會背個濫用私刑的名聲,如果有心之人鼓噪,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讓楚擎感動的是,陶少章敢於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點”破這件事。


    話,是陳言傳的,傳天子的話,而且也是口諭。


    陶少章絕對意識到了陳言的身份不簡單,能夠懷揣聖旨,自由出入千騎營,肯定是天子的人。


    而當著陳言的麵,讓楚擎拒絕執行天子的命令,陶少章這麽做,擔的可不是丟烏紗帽的關係,如果被天子得知了,仕途將是一片黑暗,別說重用了,能不能好好活著都是兩說。


    陶若琳站起身,拉了拉陶少章的袖子:“莫要多想,天子隻是想讓楚擎出一口惡氣罷了,楚擎與千騎營不動手,翟修也會動手。”


    “大妹,可楚擎…”


    陶若琳笑吟吟的搖著頭:“你不信妹子?”


    陶少章麵露猶豫之色。


    楚擎笑道:“你想多了,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完後,楚擎帶著福三走出了正堂,前往地牢,江月生緊隨其後,陶少章本想跟上,卻被陶若琳摁在了凳子上。


    陳言看向了剛止住哭聲的綠珠,輕聲說道:“陛下有言,前些時日寒門書院一事,國子監監生百般羞辱你母子二人,天子知你心中委屈,張姑娘也可前往地牢觀刑。”


    這就是黃老四,軍伍出身的天子。


    什麽明正典刑這個那個的,你們是我老四的人,龔承安搞你們是不是,行,那你們直接就去弄死他,出口惡氣,也證明給你們看,誰欺負我黃老四的人,誰特麽就得死!


    綠珠搖了搖頭:“欺負民女與九娘之人,已被恩公流放於尚雲道湖城,民女何德何能令恩公為我住持公道,已是心中無恨。”


    “好。”


    陳言一聲“好”字落下,走出了正堂,前往地牢。


    此時地牢之內,麵容枯槁的龔承安如同死了一般,癱坐在角落,枯瘦的身軀,就如黑暗中毫無生機空殼,雙目無神。


    聽到了腳步聲,龔承安抬起頭,見到是楚擎等人,竟然露出了笑容。


    站起身,龔承安嘴中發出嘶啞的笑聲。


    “奸臣猖獗,天子不明,國朝必亡!”


    福三打開了牢房門,楚擎與江月生邁步而入。


    見到福三掏出了後腰的短刀,龔承安麵無懼色,笑聲愈發響亮。


    “昏君,暴君,果然是昏君暴君,老夫龔承安,自束發起,讀四書,通五經,滿腹詩華,門生故吏遍天下,即便身死,老夫之名必會流傳千古,賢訓明於心,縱死名傳…”


    “噗嗤”一聲,龔承安還沒說完,一把短刀紮入了他的心口。


    千機抽出,福三甩了甩刀上的血跡:“哪他娘的這麽多廢話。”


    看向瞠目結舌的楚擎,福三將短刀插回刀鞘:“少爺,咱去吃點東西吧,您不是餓了嗎。”


    楚擎:“…”


    江月生倒吸著涼氣,望著癱倒在地死透透的龔承安,咧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龔承安,原國子監祭酒,聲明傳遍天下的名士大儒,連遺言都沒交代完,就這麽…被捅死了?


    陳言剛走進來,一瞅地上的屍體,也懵了。


    “死了?”


    江月生扭過腦袋,木然的點了點頭。


    陳言定睛一看:“這麽快?”


    福三滿麵鄙夷:“不是天子說弄死他嗎,怎麽的,還讓他臨死之前給你們背一遍《詩經》?”


    陳言:“…”


    楚擎衝著福三豎起了大拇指:“三哥,您跟著我,真是屈才了。”


    福三嘿嘿笑道:“您給小的當主子,是您屈才了才對。”


    二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的走出了地牢。


    陳言與江月生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沒錯,今天龔承安肯定得死,但是…總覺得有點不太對頭。


    不是說讓他這老家夥活,畢竟龔承安是原國子監祭酒,天下讀書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寒門書院被拆毀之前,便是天子都要以禮相待,然後…連遺言都沒交代完,直接被福三捅死了,因為三哥著急去吃午飯。


    最主要的是,老四交代過陳言,讓陳言看看龔承安死之前會不會求饒,會不會哭,或者尿褲子,說什麽了,又什麽德行,讓陳言看清楚,記下來,回宮和老四好好形容一下,他們哥倆也好樂嗬樂嗬,得意得意。


    可陳言現在這麽一想,突然發現,就格局這塊,四哥好像不如三哥…


    回到了正堂,楚擎宣布散會,可以吃飯了。


    楚擎是個比較矯情的人,至少比千騎營探馬們矯情,加上身份特殊,所以不去外麵吃飯,讓探馬們做,負責做飯的探馬們,還得專業過硬。


    中午是燉老母雞,滿滿的一大鍋,一盆一盆的雞肉被端上來後,大家開始大快朵頤。


    正堂滿是肉香,人人捧著一大碗雞肉,就連陶若琳也是如此,也沒個吃相。


    曹琥就更別提了,他去後院找鍋去了,他覺得用木盆盛太麻煩。


    碧華斜著眼睛,望著綠珠,雙眼和要快噴火似的。


    她剛才就覺得綠珠有點不對勁,可哪不對勁兒吧,又說不上來。


    現在她能說上來了,因為綠珠正殷勤的給福三夾菜,夾之前,還吹了吹。


    陶若琳嘻嘻一笑:“你若看不慣,也去給福三夾菜就是。”


    捧著大盆的碧華吸溜吸溜口水:“啃完這五個雞腿就去。”


    陶若琳無聲的歎了口氣。


    轉過身,陶若琳悄聲問道:“你知曉福三為何對你不假以辭色嗎?”


    碧華一邊吃一邊搖著頭。


    陶若琳沒好氣的將碧華木盆奪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指著木盆,陶若琳問道:“燙嗎?”


    碧華傻乎乎的點了點頭:“有些燙。”


    “現在知道為何了吧。”


    碧華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燙了,不可急於一時?”


    “我的意思是,你看看你肥的,一頓能吃三隻雞,誰會看上你。”


    碧華委屈的撅著嘴:“三隻不過五分飽罷了。”


    陶若琳:“…”


    陶若琳這邊教育碧華,楚擎這邊也沒閑著。


    懟了懟福三的後腰,楚擎低聲說道:“你剛才發現沒,綠珠給你夾菜的時候,碧華瞅你不像什麽好眼神啊。”


    福三神色一緊:“難道她要搶小的雞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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