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的很突兀,雨幕很大,依萍她爸來了都得直呼內行。


    新卒們叫苦不迭,老卒們咒罵連連。


    草原一望無垠,下雨並不是整個草原地區都在下,隻是局部下雨,若是白日,可以看到天空與大地通過暴雨水霧相連的奇特景象。


    即便是出關多次的老卒,也是第一次碰到這麽大的雨,暴雨,又是夜間,難得一遇。


    大草原上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有,大家很容易走散,無法點燃火把,連輿圖都沒辦法看,攜帶的油布並不多,無法保存所有物資。


    放緩馬速高聲喊著,人與馬到無礙,主要是物資,物資中很多幹糧,一旦浸濕了水就會發黴。


    這種情況,隻能說是李磊給倒立的韓黴黴開門,倒黴到家了。


    渾身濕漉漉的楚擎自從當上千騎營統領之後,基本上就沒怕過哪個人,隻要是同類,是碳基生命體,不是說怕不怕,至少沒恐懼過。


    現在他知道恐懼了,恐懼自己大舅哥。


    他以為馬如敬那張嘴就夠厲害了,和大舅哥比起來,那就是個弟弟,弟中弟,老馬同誌在陶少章麵前,連給後者提絲襪的資格都沒有。


    穿梭在狂風暴雨之間,楚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急劇下降。


    老卒在捉狼新卒營的時候,什麽都訓過。


    摸、爬、滾、打,刀、槍、棍、棒,吃、喝、拉、撒,都訓過。


    摸是半夜摸進另一個營帳中,偷一些指定的東西不被發現。


    爬是扛著物資在規定時間內爬出去多遠。


    滾是失馬,從馬背上跌落後怎麽形成本能反應保護身體。


    打啊,刀槍棍棒等,自不用說,而吃喝拉撒,就是在盡可能不暴露的前提下進行行動。


    唯獨下雨這件事,一直沒機會訓,老卒們也沒當回事,因為出關那麽多年,就沒碰到過這麽大的雨。


    楚擎不斷回著頭,這種疾馳速度,很容易出意外,隨著一聲聲驚雷與電閃雷鳴,戰馬嘶吼出聲,大大的馬眼中布滿了無措。


    “下馬,都下馬,牽著馬步行!”


    楚擎不是專家,更不懂行軍,他隻是以一個外行人,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牽著馬步行,無疑是最安全的方式。


    一群人大呼小叫著,所有人開始下馬步行。


    踩在泥濘的沙地上,低著腦袋艱難的先行著,每個人都在喊著什麽,喊什麽都行,不用在乎自己喊什麽,也不用在乎別人喊什麽,隻要蓋過雨聲,蓋過雷聲,通過這種方法才能讓袍澤們不要掉隊。


    刺目的亮光劃破了黑夜,甚至讓人有種閃電會劈在自己頭上的感覺。


    陶少章下意識的離了楚擎遠一點。


    楚擎在雨中破口大罵:“你他娘的還有臉嫌棄我?”


    陶少章嗬嗬一樂。


    他聽過楚擎的傳說。


    驚雷一道接著一道,仿佛老天爺剛剛被婆娘趕出了家門一般,有氣沒地方撒,將怒火肆意傾瀉在了人間。


    楚擎嘴上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怪老天爺,還是在罵陶少章。


    出關三天,還不到三天,波折不斷,仿佛冥冥之中連老天爺都不讓他出關,當然也有一種可能,老天爺提醒他挖個坑,直接給大舅哥埋了,然後大家繼續開開心心的進行草原之旅。


    眼看雨勢越來越大,不少新卒落在了後麵,楚擎轉頭大喊道:“拿出繩子,纏在腰間,纏在每個人的腰間,快,纏住!”


    命令被一一傳達下去,大家尋思拿出了繩索,係在了自己的腰間,繼續前行。


    牽著馬在雨中前行,走在崎嶇不平的沙泥中,既要拉住韁繩,還要照看物資,並且隨時要關注身旁的袍澤,體力耗費是其次,心理上同樣疲憊不堪。


    行軍打仗行軍打仗,行軍在前,打仗在後,行軍不比打仗輕鬆。


    古代行軍打仗時,很多時候,朝廷集結了多少多少大軍,就比如說是十萬大軍吧,雄赳赳氣昂昂,奔赴戰場,結果呢,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事看著看著就淡了,有多少無人能懂的不快樂…23sk.


    總之,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古代也沒什麽高鐵飛機,奔赴戰場全靠走,走上幾個月都是常事,路過山林,實在不願意繼續走的軍卒,大半夜跑出去營地往山林裏一鑽,人沒了,有的走半道上生病了,得不到照顧和充足的休息,人沒了,過個盤山路,走個江河橋,一失足,還是人沒了,十萬大軍,走了倆月,到了戰場,發現就剩下七萬人了,這種事在曆史上屢見不鮮。


    就比如古代人打仗的時候“號稱”與“宣稱”,十萬人,但是就是對外說是十五萬,很多時候也不是吹,說不定一開始真有十五萬,但是走著走著走丟了好幾萬。


    所以說行軍打仗,有的時候難的未必在打仗上,而是在行軍上。


    很多人喜歡雨,是喜歡在窗戶後麵看著雨,而不是置身於狂風暴雨中,當然卓別林與依萍除外。


    明明隻是雨滴,狂風疊了一層buff後,吹打在臉上生疼,有經驗的老卒將濕漉漉的布條掛在了戰馬的馬眼上,避免砂石和風雲傷到戰馬的眼部。


    老馬牽著被遮擋住眼睛的戰馬,新卒卻無法這麽做,他們與自己的戰馬之間,還沒有建立起絕對的信任,尤其是萍兒,一副躺平擺爛的模樣,陶少章使出了洞房花燭夜打樹的力氣,才能牽著萍兒一會快一會慢的走著。


    陶少章滿身是水,有雨水,也有汗水,扭頭衝著林骸大喊道:“還有多久能走出去?”


    林骸根本沒搭理他。


    誰也不知道雨雲有多大,運氣好了,下一步就能走出降雨的範圍,運氣不好的話,雨雲就在你腦瓜子上麵飄著,你走哪它跟到哪,不離不棄。


    楚擎叫道:“陶少章,從現在開始,不準你說話,一個字都不準說出來,聽到沒有。”


    “妹夫莫要擔憂。”陶少章還挺樂觀:“愚兄堅信,我就是你的福將,很快就會走出去啦。”


    話音落,又是一聲炸響驚雷,粗大的閃電似乎要將這天地一分為二,黑暗的夜空都被照亮了,在這轉瞬之間,楚擎,所有人,見到了二百步外,一支隊伍,長長的隊伍,少說,四五千人,就在二百多步外。


    這一道閃電,不止讓捉狼軍發現了涼人,涼人,同樣發現了捉狼軍。


    都是步行,都是滿麵錯愕,大雨,依舊。


    老卒新卒,都是大驚失色,隻有福三,三哥麵如常色。


    看向心都提到嗓子眼裏的楚擎,三哥提議道:“少爺,小的去宰了陶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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