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這一腳,風道人或許需要用半輩子來治愈,下半輩子。


    至於上半輩子,他治愈的是老楚當年在三道隱門山下那一個大耳瓜子。


    風道人被抬走了,倆探馬和拖死狗似的,一人抓著一條腿,給這家夥拖回了臥房裏,上台階的時候,風道人躺在地上和要嗨一下似的,腦瓜子“砰砰砰”的一頓點。


    賀季真揉著胸口跟了進去,探馬走後,反手將門關上。


    原本還在地上暈死過去的風道人,騰地一下和詐屍了似的坐了起來。


    “他…他竟如此…”


    賀季真毫無意外的神情,他就知道,風道人是裝暈的。


    風道人麵色煞白,坐在那裏,滿麵的懷疑人生,都不知該如何形容了。


    賀季真將風道人拉起來後,嬉笑道:“還剩下兩場比鬥,還打嗎?”


    風道人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這哪是剩下兩次比鬥啊,這是剩下兩次逼鬥,或者是剩下兩次挨踹,一合都撐不過去。


    摁住火燒火燎的腹部,風道人強忍著劇痛坐在了床上。


    “師叔,罷了,那楚文盛,就不是人。”


    風道人連連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


    “可他隻是軍中將領,身手,為何如此恐怖?”


    風道人吸著涼氣,看了眼腹部的紅腫:“奪師叔兵刃時,師叔本想比拚腕力,可運力至肩頭時,他已經是踹了過來,奇快無比,這人…這人豈會如此厲害?”


    “不知道,但是覺著他真的沒學過功夫,就算學過,也是粗通拳腳罷了,看不出絲毫章法。”


    “可…可不應如此啊。”


    風道人回憶起剛才“激烈”的戰鬥,麵露後怕之色:“倘若那一腳,再高上兩寸,師叔,師叔我定是非死即殘。”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賀季真從床下拽出了包袱,從裏麵拿出了兩個小藥丸,拋給了風道人:“和師侄兒說說。”


    “你爹未曾提及過?”


    “提了,怎地沒提,可也隻是說讓我苦練武藝,有朝一日,為他報那半刀之仇,之後總是追問,爹卻不願多談,每每提及,便是滿麵灰敗之色,然後就開始逼著我練武。”


    提起這事賀季真就來氣,你被揍了,你勤加練武就是了,結果天天逼我?


    “不錯,此事,眾多師兄弟皆不願多談。”


    風道人露出了回憶的神色:“二十七年前發生的事,秋…對了,那楚家小子,今年多少歲?”


    “二十五吧,至秋,正好年滿二十五。”


    “那便是了,楚文盛傷了門內眾多弟子後,揚言半年後再尋不到靈師侄,便會血洗三道隱門,之後老門主派門中弟子尋了雨道人與靈師侄。”


    “尋到了嗎?”


    “想來是尋到了,兩年後雨道人上山,取了不少藥物,皆是大補的上好藥材,應是安胎所用,想來,靈師侄已是尋了楚文盛,楚文盛之後再也未出現過。”


    賀季真捋了捋時間線:“二十七年前,或者更久,靈師姐與楚文盛結識,之後師姐離開了楚文盛,與雨師叔遊曆天下,那時師叔你剛入內門,楚文盛不知靈師下落就打上山門,我爺爺尋了雨師叔,雨師叔讓靈師姐尋楚文盛,要他莫要再來咱山門尋麻煩,也就是那時,靈師姐有了身孕,懷了楚擎?”


    “此間詳情師叔哪裏知曉。”


    “不對啊,楚擎不是說,他爹楚文盛之後再也沒見過靈師姐了嗎?”


    風道人想了起來,楚擎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其實並不是楚擎騙了二人,而是楚文盛騙了楚擎。


    離開三道隱門後,楚文盛不止一次見過長公主,斷斷續續兩年,見了六次,隻不過這六次,都是極為短暫,而且還是夜裏,並且,老楚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直接躺平了,所以他沒法說,說了,就丟人,也是那六次短暫的“相見”,楚擎才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不說這些,師叔,你和我說說當年怎麽回事,那楚文盛,是如何襲了咱山門三百多名弟子?”


    賀季真是真的很好奇,這件事,起初他根本不信,所謂的林中野人襲了那麽多弟子,他覺得純粹是扯淡,可今天見到楚文盛直接給風道人射到牆上後,他信了。


    雨道人長歎一聲,露出了回憶的神色,臉上,滿是不堪回首的苦澀神情。


    “當年師叔我剛入內門,天賦絕佳,根骨奇好,師公將我收為關門弟子…”


    賀季真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內門之中根骨天賦最差的嗎,師叔能不吹噓嗎。”


    “你以為師叔我為何修為變的不如內門其他師兄弟了?”天籟小說網


    賀季真猛的一驚:“被楚文盛揍的!”


    “生了心魔,不隻是我,潛心向道的弟子,不知多少人,因那楚文盛,生了心魔。”


    賀季真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風道人雖然不是根骨和悟性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勤奮的。


    隻要是在山門中,別人練劍三個時辰,風道人就練劍六個時辰,總是比別人勤奮一倍有餘,至少一倍,之後成了四大傳功長老,他們這些小一輩的弟子,都以為風道人是刻苦所致,現在才知道,不刻苦不行,被揍出心理陰影了。


    “楚文盛初上山時,詢問可有福靈這人,入山林,再至山門,腳程快,也要五到七日,守門弟子見他衣衫襤褸如野人一般,就要將他趕走,誰知那楚文盛突然暴起發難,打了守山童子,衝進山門之中,接連傷了十餘位門中弟子,聞訊而來的內外門弟子,逼退了他,可楚文盛走雖走了,卻放下狠話,要是不告知福靈下落,他就讓山門毀於一旦。”


    “逼退了他,誰逼退的?”


    “不是誰,而是內門十二大弟子與外門數百名弟子,持劍。”


    賀季真沒好意思吭聲。


    那是逼退嗎,那不就是仗著人多嗎,楚文盛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直接轉身走了而已。


    再者說了,別說楚文盛了,好幾百人拿著長劍,就是大羅金仙也得撒丫子就跑。


    “之後,不少下山子弟接連下落不明,十日內,約麽二十餘名弟子皆是如此,直到有一日,那十餘名弟子,赤條條的被扔在了山門之外。”


    “楚文盛幹的?!”


    “不錯,這些弟子,雖未傷及性命,卻受了拷打。”


    “問他們靈師姐之事?”


    “正是如此,這些弟子還說,楚文盛揚言,三道隱門下山一個,他打一個,老門主大怒,命內門十二大弟子各帶六人,搜山,搜林,要將那惡徒找出來重重懲治一番,想我三道隱門,何時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賀季真氣呼呼的叫道:“不錯,哪有這麽羞辱人的!”


    “可之後發生的事,比剛剛所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賀季真:“…”


    風道人盤膝而坐,將當年那場籠罩在三道隱門山門之上的噩夢,娓娓道來。


    “你可知那樹上毛蟲,毛如銀絲,肉眼難瞧,若是沾到碰到,便奇癢無比,一揚,就是一布袋…”


    “以其他弟子為質,以同門師兄弟性命為要挾…”


    “留下痕跡,卻不知,這痕跡有母獸味道…”


    “烤過的翠竹,綁住劍刃碎片,隱於樹後…”


    “滾油燙過的竹簽子,就藏於青草之下…”


    “灰石磨成粉狀,伏於茂葉之中…”


    風道人一字一句的說著,眼淚,不爭氣的流淌了下來。


    “三百零六人,足足三百零六人,還有你爹,門主他,也是險些被那楚文盛捅穿了大腿…不足兩個月,不足兩個月啊,這兩個月來,門內三百零六人,皆是高手,皆是身手最為出眾的弟子…無一不傷,之後過了許久,都無人敢下山了,便是下山,也要成群結隊不下於五十人,就算如此,那也是心驚膽戰!”


    賀季真滿麵震驚之色,可雙眼中,卻再次流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那師叔你是…如何被製住呢?”


    “我…”風道人,哭了,又想到剛剛“激烈”的戰鬥,哭的,更厲害了:“師叔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跟著師傅辨認出了地上的陷阱,又見滿身傷痕被捆住的幾位師兄,剛要去救,可…可一個巴掌,就那麽憑空的甩在了師叔的臉上,再醒來時,赤條條的,挨了頓毒打,又暈了…”


    風道人眼淚止不住的流:“三頓,整整三頓,挨了三頓毒打啊,醒了挨打,暈了還挨打,三頓,整整三頓啊!!!”


    賀季真幽幽的說道:“師叔莫要傷心了,莫哭了,乖。”


    風道人滿麵憤慨之色,大叫道:“三頓…三頓啊,整整三頓,可他…可他明明毒打了師叔三頓,卻…卻都不記得我!”


    賀季真長長的歎了口氣。


    還有挨七八頓毒打的,楚擎他爹不照樣不記得嗎。


    與此同時,正堂之中,楚文盛麵對楚擎不停的追問,靦腆的擺著手。


    “哎呀,莫要聽那老道剛剛在那胡咧咧,是三百多人不假,可都是些道童,都是些娃娃,還沒為父的褲襠高,追兩步就氣喘籲籲,為父瞅準了機會,跑回去一腳就能踹倒好幾個,哈哈哈哈,打了三百多個道童罷了,都是娃娃。”


    楚擎與陶若琳對視一眼。


    二人都是一臉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


    柱國將軍府。


    後花園中,兩個半大的孩子在院落之中。


    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崽子躺在地上,旁邊滿是銅板,累的氣喘籲籲。


    “大哥,爹這是從哪裏學來的法子,怎地看起來如此癡蠢,還不如去舉那石鎖呢。”


    氣喘籲籲的站起身,秦烈長子秦猙無奈的說道:“大哥哪裏知曉,爹說了,要多吃肉,身子骨壯實了,還要去山林之中獨自生活與虎豹搏鬥。”


    小一些的小崽子打了個哆嗦:“那還是大哥自個練吧,我要練劍,劍是百兵君子,大哥你就是練了再大的力氣也擋不住長劍的,將來我用劍,你用拳頭,你打不過我的。”


    “文弟說的是,哎。”


    秦猙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繼續往袖子裏塞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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