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散朝,文武百官麵色各異的離開了。


    太子也走了,隻有仨高句麗使者跪在那裏,麵色慘然。


    殿外的禁衛走了進來,冷眼望著。


    楚擎揮了揮手,禁衛扭頭往外麵走。


    望著三個使者,楚擎張了張口,轉身喊道:“回來。”


    一群禁衛又回來了。


    哈哈一笑,楚擎和個精神病似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背著手樂嗬嗬的走出了殿門。


    沒有去敬儀殿找太子,直接出宮了。


    倒是秦罡和南宮璽等人去了敬儀殿,找太子商議關於高句麗的事情。


    楚擎的心情就是這樣,時好時壞,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哼著小曲,楚擎想要放聲高歌。


    大昌朝,就需要這樣的太子!


    哪來那麽多原諒,哪來那麽多善意。


    尊嚴,是打出來的,這才是昌朝該有的樣子,這才是昌朝該有的太子!


    回到衙署後,楚擎讓人迅速放出消息。


    當天下午,京中是個人都知曉高句麗使者入京了,要來議和,要和議親,被打的,打服了,女王都可以嫁過來了,可太子還是不滿意,霸氣的太子很困惑,既然被打服了,為什麽沒有降表?


    南市之中,茶樓,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此事。


    百姓們得知後,腰杆挺的更直了。


    高句麗,高句麗是個什麽鬼,就得打,欠收拾!


    不少儒生們倒是覺得朝廷有些過分了,人家都拉下臉低聲下氣的認錯了,還要什麽降表啊,這不是太過霸道太過得理不饒人了。


    不能說誰對,不能說誰錯,隻說百姓,百姓就是這樣。


    如果太子今天點頭了,同意了也同意了。


    大家不會說什麽,朝廷嘛,都是聰明人,他們這麽說,這麽做,一定是對的。


    可要是太子“霸道”,朝廷霸道,百姓們很開心,他們就喜歡霸道的國朝,喜歡霸道的領導者。


    百姓不知道什麽大道理,他們甚至覺得,天子和太子,都不需要那麽聰明,隻要有骨氣,有氣魄,有膽識,那就夠了,你說打,我們百姓就跟著你打,因為這是我們的國朝。


    因為百姓真的聽膩了,關於中庸,關於得饒人處且饒人。


    昌朝太中庸了,什麽都要中庸,都要恰到好處,不多,也不少。


    昌朝太得饒人處且饒人了,可涼賊呢,可瀛賊呢,可南關的番人呢,他們得饒人處且饒人了嗎?


    這就是京中百姓的想法,不是百姓沒了骨氣,沒了血勇,而是都看著朝廷,看著達官貴人,朝廷沒了骨氣,沒了血勇,他們也就沒了,連問都不敢問上一聲,一問就是你懂個屁,你知道個毛,國家大事,能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嗎?


    好,和我無關,那你打仗的時候倒是別讓我上啊,靠你奶奶!


    剛剛入夜,天氣還是有些炎熱。


    楚擎與佩戴著麵紗的陶若琳走在南市之中,漫無目的的走著。


    楚擎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陶若琳了,今天還是陶長腿主動找上門叫楚擎陪她逛逛。


    福三與碧華跟著身後。


    最近開始減肥的碧華,已經初見成效了,但是外形看不出來,碧華內心裏是覺得自己瘦了。


    能夠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十多年如一日的人,卻熬不住少吃一頓晚飯。


    而且減肥的人脾氣還不好,除了陶若琳,連秦安與陶瑸都管不了碧華,說吃必須吃,不給吃就搶。


    “今天怎麽心血來潮的跑到衙署中找為夫。”楚擎嬉皮笑臉的問道:“聽說高句麗使者的事了?”


    “聽聞了,卻不是因這事尋你。”


    “那因為什麽。”


    “想你了,要你陪陪我。”陶若琳挽住了楚擎的手臂,笑嘻嘻的。


    楚擎覺得陶若琳佩不佩麵紗沒什麽區別。


    京中人是沒幾個認識陶若琳的,但是都認識自己,見到有女人摟著自己,瞎子都才出來是陶府長女了。


    二人漫步的走著,不知怎麽的,陶若琳臉上的笑容隱去了。


    注意到了陶若琳有些不正常,楚擎不由開口問道:“怎麽了?”


    “陪著我走一走,府中好無趣。”


    陶府是挺沒意思的,陶若琳習慣住在陶家莊子之中。


    隻是如今楚擎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主要是佛門弟子。


    之前佛家弟子刺殺賀莫問的事還沒個結論呢,雖然可能性很低,可楚擎還是怕有人狗急跳牆,自己出門,暗處都帶著護衛,陶若琳身邊就一個碧華,別再有哪個王八蛋將主意打到陶若琳的身上,碧華就是再厲害,那也隻是一個人。


    出於擔心,楚擎才讓陶若琳近期居住在京中,而不是陶家莊子裏。


    “楚擎…”


    陶若琳鬆開了手臂,幽幽說道:“早些時候,青陽那丫頭來尋我了。”


    楚擎歎了口氣,已經猜測出來了青陽找陶若琳做什麽。


    “別搭理她,以前在宮中的時候,偷跑出皇宮樂的和什麽似的,現在心玩野了,還想著回…”


    “非是你想的那般。”


    陶若琳輕聲打斷道:“青陽並非是覺得京中無趣想要回到東海,隻是與我說,你這表叔兒不開心,在京中,不開心,沒有在東海時開心。”


    楚擎神色微變,隨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聽她瞎說,沒什麽開心不開心的。”


    “嗯。”


    陶若琳微微“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再次摟住了楚擎的臂膀。


    走了片刻,陶若琳又說累了,帶著碧華回到了陶府,有些莫名其妙。


    將陶若琳二人送回府後,楚擎也沒跟進去,隨著離陶府越來越遠,楚擎內心如同有一團火在燒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不習慣在京中了。


    不習慣慢悠悠的走著。


    不習慣南市都是低著腦袋的儒生。


    不習慣千騎營衙署中都是忙忙碌碌閑不住的探馬。


    更不習慣朝堂上總是呲著牙咧著嘴咋咋呼呼的嚇唬朝臣們。


    京中還是那個京中,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楚擎總是覺得變了,變的令自己不適應,無所適從。


    在邊關的時候,騎著馬,策馬狂奔,距離涼賊先鋒軍最近的時候,隻有二十餘裏,那時他便在想,回到京中什麽都不幹了,帶著軍功,逍遙一輩子。


    回到了京中,又憤怒,憤怒瀛賊,最終跑到了東海。


    踩在甲板上,受著狂風,破著巨狼,又在想,想滅了瀛賊後,回京中,和陶若琳成親,與小夥伴們天天熱熱鬧鬧的,逍遙一輩子。


    可如今回到了京中,一個人沒少,都全須全尾,卻不知為何,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


    對封號的事,王爺的身份,提不起心,隻想等著爹娘,等著妹子,等著老四和太上皇回來時再好好操辦一下,也將親給成了。


    想到這裏,又難免想著,即便有了封號,成了親,依舊要居住在京中。


    一座所有人都向往憧憬的城池,一座所有人都想擠進來的牢籠,人太多,心也太雜,向往的,憧憬的,就變成了束縛,城,也變成牢籠,束縛的是精神,是內心,而非軀體。


    “三哥,你喜歡京城嗎?”


    福三笑著回到:“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小的跟著您,去哪都成。”


    跟著您,去哪都成。


    這句話很是耐人尋味,尤其是這去哪都成的四個字,足以表明三哥已經看出了問題的本質。


    “那三哥你說,人活著,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都成,開心就成。”


    楚擎雙眼亮了起來,有些不應在心中思考卻慢慢鑄牢的事物,出現了裂縫。


    “那你說,咱哥倆有追求開心的權利嗎?”


    “您是天潢貴胄,是千騎營大統領,您做了別人八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您沒有,誰有?”


    楚擎哈哈大笑,一會胳膊:“去他大爺的,走,先去匠院!”


    三哥也笑了起來,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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