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楓的聲音隻有奈奈聽得見。


    她退了兩步,湊近兔子耳邊,小小聲的問道:“麻麻,你認識三舅媽?”


    沈小楓:“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奈奈滿腦子大大的問號,


    “她以前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很靦腆,動不動就會臉紅。”沈小楓解釋。


    “麻麻,三舅媽一點也不溫柔,她最凶了!”我可是差點被她給打了的。


    “仙兒啊~你終於來看媽媽了……”林月發掙紮著,想要靠近沈仙兒,“仙兒,媽媽好想你,你快過來讓媽媽抱抱!”


    她披頭散發,臉色慘白,雙手纖細幹枯,看著像活僵屍——


    沈仙兒的腳仿佛生了根,怎麽樣也前進不了。


    愣愣的站在林月觸碰不到的位置,渾身僵硬,睜得大大的杏眸寫滿恐懼:


    她媽的病情怎麽比送進醫院前……還要嚴重???


    林月瞧著女兒都不搭理自己,又將幽怨的視線落在牆邊,跟布偶兔子嘀嘀咕咕的奈奈身上,


    惡狠狠的罵道:“你這小野種怎麽也來了?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說著,還咬牙切齒的朝著奈奈撲去。


    鐵鏈晃得嗡嗡作響。


    因為她非常激動,導致白皙的脖頸,已經被項圈勒出一道血痕……


    奈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三舅媽好。”出於禮貌,她乖乖喊道:“三舅媽,你別激動,我不是來笑話你的……是仙兒姐姐鋼琴比賽得了冠軍,特意來看你。”


    “哈哈……小小年紀,就這麽會裝?”林月冷笑連連,“是你那個短命的媽教的麽?!”


    奈奈小眉毛皺起,“不許你這麽說我麻麻!我麻麻她人很好!”


    沈小楓很欣慰。


    林月停止了掙紮,癱倒在地,笑得滲人又絕望,


    “哈哈哈要是她好?怎麽當年還會逼我做那種事情?最後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親生骨肉!!!”


    奈奈微微眯起眼,感覺事情很不簡單。


    當事人沈小楓腦瓜子一片空白,她什麽都不知道。


    沈仙兒也從震驚中收回思緒,呆呆的問道:“媽,我沒死啊……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麵前嗎?”


    “你是撿回來的!”


    月自嘲一笑,淒然道:“你是沈家為了安撫我,特意從孤兒院撿回來的孩子!”


    她眼中黯淡無光,淚水從臉頰滴滴答答的滑落,嘴裏不斷重複著:“不是不是……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


    “硴啦——”


    沈仙兒如遭雷劈,耳邊回蕩著“你是撿回來的”幾個字,久久不散,手中拿著的水晶獎杯無力摔落,


    體內一股熱氣湧上眼眶,圓圓的杏眸逐漸渾濁……


    她,是撿來的?


    她,不是媽媽的孩子?


    一時間沈仙兒六神無主,眼淚也止不住的掉,她腦子裏,哦不,不對……她沒有腦子。


    可能是漿糊,


    小腦袋裏滿是漿糊,搖一搖就想哭……


    林月垂頭念叨。


    沈仙兒無聲哭泣。


    沈小楓努力回想,她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林月的事情。


    信息量太大,奈奈也卡頓思考。


    思考片刻。


    她覺得還是得直接問清楚的比較好,看著她都這副恨到骨子裏的樣子,說出來的話應該不會有假,


    剛想要繼續詢問,一個護士端著藥走進來,


    “林月,該吃藥了,吃完帶你去洗……澡?”


    誒?


    今天居然有家屬來看望?不過,怎麽感覺怪怪的——別人家,家屬要是有空來探望的話,都是笑得其樂融融。


    這家倒好,不是哭的、就是呆的、還有病人好似病情更嚴重了。


    她朝著奈奈幾人微笑的點頭,而後習以為常的走向狼狽不堪的林月。


    一手拿著水,另一隻手捧著用小蓋子裝著的藥,遞到她嘴邊,哄小孩般哄道:


    “來,乖乖吃藥藥~病好了就能回家了。”


    興許是剛剛林月太過激動,現在她的精神恍惚,嘴裏神神叨叨,目光還特別呆滯——


    沈小楓看著她這副模樣,莫名感覺眼熟。


    聽到‘吃藥’兩字,林月像個提線木偶,沒有任何反抗,木訥開張嘴巴。


    “三舅媽,那個藥不可以吃!”就在林月要服下藥時,奈奈大聲阻止。


    被這麽一喊,林月忽地從呆愣中回過神,抬手掀開了到嘴邊的藥,蹬著腳連連後退,


    “不吃不吃…我沒病,我不吃藥!!!”


    護士:“……”


    半會兒,


    護士沒理會奈奈的話,秉承著掉地上三秒撿起來還能吃的道理,重新撿起掉在地上的膠囊,重新遞給林月,


    “乖,吃藥。”


    她還特意加重了‘吃藥’兩字的音。


    奈奈噠噠噠跑到護士跟前,拿過藥直接倒地上去,用腳踩碎,


    “我說不能吃,就是不能吃……踩這麽碎了,看你還撿嗎?”


    護士真的徹底愣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孩子,家人病了,阻止吃藥——這是不想讓家人病好出院?


    這麽一想,她認為奈奈肯定是個熊孩子。


    護士眨了眨眼睛,語氣嚴厲了幾分,很認真的說道:


    “小朋友,你的三舅媽她病了,需要靠吃藥才能好,


    你叫她不吃藥,又踩壞她的藥……這樣是不對的!”


    “護士阿姨,你說得不對!”奈奈反駁:“我三舅媽是有病沒錯,可是你給她吃的藥有問題。”


    膠囊上麵散發著淡淡黑氣,一看就是出自某人之手——所以吃不得!


    護士啞然一笑,自信的說道:“小朋友,我們醫院的藥,都是來自正規的廠家、安全有效……


    給病人服用的藥量,也是按照病人的病情來開的,完全不存在藥物問題。”


    奈奈勾唇,再次問道:“護士阿姨,你確定嗎?”


    “我相信我們醫院的藥。”護士深信不疑。


    “行,阿姨,你等下別跪著道歉。”


    奈奈點點下巴,從隨身小包包裏取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


    二舅舅沈星繁剛從手術室裏出來。


    因為沈月兒的事情,他三天加起來都沒睡夠十五個小時——這不,現在又要上重症病房去陪著老婆孩子。


    “嘟嘟——嘟嘟——”


    在等電梯時,手機響了。


    看到是奈奈打來的,疲憊感瞬間消失,接通電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就傳來奈奈嗷嗷叫:


    “二舅舅,你快來五醫院幫我打人啊!啊呸!錯了……快來幫我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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