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偉已經隱忍了十五年,不想再忍了,以前能忍耐是時機不到,老封書記餘威尚在,自己的地位也不穩固,現在不同了,自己已經是三總師之一,秦德昌複辟後,任期隻有兩年,高朋跟上,到時候也許馬曉偉作為高朋的心腹,也許能進位總經理,那才是真正的人生得意馬蹄急。


    但馬曉偉不想再等了,他從兒子封瀟瀟處得知,阿狸老師最多再幹一年就要離開了,所以決戰就得在今年完成。


    馬曉偉回到總工辦,波瀾不驚,依舊低調做人,但是廠裏的小道消息已經傳開,馬副總工即將升為總工,也是造船廠建廠以來最年輕的總工程師。


    馬總工的帕薩特上回在海水裏泡過之後就經常出故障,拉到四兒子店也整不好,還被坑了不少錢,後來馬曉偉一生氣就打算賣掉,可是收二手車的販子很懂行,看兩眼,聞一聞就說你這車被海水泡過的,底盤車軸都被海水腐蝕了,電線容易短路,開著開著半路上就熄火,賣不上價,最多給一萬二。


    馬曉偉很生氣,就把車丟單位,那段時間每天騎電動車上下班,倒也顯得親民。


    現在當了總工,下午就有人主動上門收車,事情做的很圓滑,說什麽資金有限,就想著拿一輛去年的大二手車和馬總的帕薩特置換一下。


    2013款的大2.0tsi,售價二十八萬,比那輛老款帕薩特值錢多了,二手價格也堅挺,而且還是女士開過的,才三千公裏,內外原版原漆,這就是變相的行賄,馬曉偉新官還沒上任正是該夾著尾巴做人時候,哪能吃這顆糖衣炮彈。


    他說我不要置換,舊車也不打算賣了,就擱在單位當個念想。


    他馬曉偉是有野心的人,豈能為了這點小便宜被人拿住把柄,你就算拿一輛奧迪a8來腐蝕他,都不會起絲毫作用。


    就連以前莊龍寶送他的那塊彩虹迪通拿,都悄悄放了起來,腕子上帶一塊卡西歐光動能電子表,實用耐操,平易近人。


    至於車嘛,都位列三公了能差這個?高明高升之後,總工辦的一輛公務車就歸他使用了,連駕駛員都是現成的。


    果然,很快組織部門就進行了職務任免公示,馬曉偉作為三個副總工中年齡資曆最輕,但學曆最高技術最過硬的,拔得頭籌,這也是造船廠領導班子的苦心,以後班子要年輕化,才能在世界造船業掙得一席之地。


    從副總工到總工,看似隻是半步,其實很多人終其一生也邁不過這個坎,副總工隻是廠裏的中層幹部,而總工程師屬於單位副職級別,已經屬於高層了,和副總經理一個級別,但權力更大,前途更光明,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在揣測高朋之後的總經理人選了,以目前的趨勢看,非馬曉偉莫屬。


    還在公示期,各種效果就顯現出來了,馬總的父母不是借住在大姑家麽,大姑一家人和鄰居們的熱情程度就跟七十年代咱們國家招待西哈努克親王一樣,每天各路大爺大嬸過來陪著聊天,老頭就沒斷過煙酒,老太太也是眾星捧月的焦點,大夥兒張口閉口就是你們養了個好兒子啊,曉偉有出息,是咱們船廠的驕傲。


    大姑家有個兒子,是馬曉偉的表弟本來隻是普通工人,現在也水漲船高,被車間主任提拔成了,還弄了個車間生產標兵的稱號。


    家裏缺失的玻璃,第一批次給補上了,還有人張羅著給馬家改善住房,換一處一百多平米的電梯房也符合身份不是,但馬曉偉也不同意,不是不想,而是現在不能換,得低調。


    公示期間,連封莉都對馬曉偉改變了態度,竟然主動喊他吃飯,馬曉偉多聰明的人,對自己這個蠢老婆的了解也很到位,他沒有拒絕,相反還把兒子封瀟瀟也帶了去。


    飯店定在市中心一家老牌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雅致而高級,封莉帶了兩個朋友,分別是她的閨蜜及其老公,都是場麵上的人,穿著打扮很上檔次,男人和馬曉偉握手時露出腕子上的江詩丹頓81180金表,一時間馬曉偉想起了自己藏在抽屜裏的彩虹迪,心說老弟你嫩著呢。


    一通寒暄後,閨蜜老公提起自己的生意,原來是個電焊條的,這意思很明顯,想通過馬總工牽線搭橋,有錢大家一起掙。


    馬曉偉就有些厭煩,這種人層次太低了,哪有第一次見麵就談生意的,看看人家莊龍寶,上百萬的彩虹迪都送了,到現在沒找自己幫任何忙,那才是做大事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負責采購這一塊,產品想進來,必須要通過招標,不是總工辦說了算的。”馬曉偉也是幹脆利落的直接婉拒。


    這下封莉不高興,拉下臉說:“那你總工辦可以指定品牌啊。”


    馬曉偉說:“先走流程吧,質量過硬價格合適的話,會用的。”


    封莉這才轉怒為喜,吹噓起來自家的家世來,閨蜜兩口子也各種拍馬溜須,馬曉偉看看卡西歐電子表,說我還有點事,不好意思先走了。


    一直低頭吃菜的封瀟瀟也說我該回家寫作業了。


    閨蜜老公說還有二場呢,一會兒去唱個歌,還有別的朋友也想認識一下馬總工。


    “下回吧,有機會再說。”馬曉偉取了自己的風衣,帶著兒子走了,閨蜜老公一路送出來,要開車送他們,馬曉偉說你喝酒了別動車,我們爺倆可以打車。


    下了樓,一陣冷風吹過,馬曉偉清醒了許多,他對兒子說咱爺倆走走吧,談談心。


    封瀟瀟點點頭,他上初三了,是大孩子了,因為家庭的緣故,也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他最崇拜的就是爸爸,可惜爸爸太忙,父子倆很少有機會談心。


    馬曉偉先問了一下兒子的學習情況,忽然話鋒一轉,說兒子啊,爸爸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見。


    “爸爸,你是不是想和媽媽離婚?”封瀟瀟脫口而出,他真心替老爸覺得不值,媽媽又胖又醜,關鍵是還不聰明,今天這個飯局就是例子,連自己一個十五歲少年都能看出來不對頭,老媽還替人家當槍使。


    “你為什麽這樣問?”馬曉偉眉頭一挑。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封瀟瀟說,“你們兩個都不顧家,離不離婚有啥區別,還不如早早說清楚,各自尋找幸福,省的待在圍城裏痛苦,別擔心我,離婚不等於喪父喪母,不會影響我的成長。”???.23sk.


    馬曉偉很欣慰,心說沒白養這個兒子,感慨道:“兒子大了,懂事了,離婚是很嚴肅的事情,爸爸不希望因此傷害到任何人,如果你媽媽不同意,那爸爸也不會強求,爸爸隻想做一件事,就是給你改回姓馬。”


    然後馬曉偉就講了一番自己的故事,當然經過一番演繹,但總的基調是悲情勵誌的,窮人家的孩子為了前途發展,不得不放棄初戀,委身於不喜歡的書記千金,成為一個贅婿倒插門,連生個兒子都得跟女方姓。


    “那些年,爸爸遭受了很多白眼和非議。”馬曉偉說,“他們都說,爸爸的副總工是靠著裙帶關係混來的,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你外公早就退休了,哪有那麽大權勢。”


    馬曉偉把兒子當成朋友一般推心置腹說了很多,聰明的封瀟瀟意識到一件事,“親爺爺”的權勢已經不如爸爸了,所以“親爺爺”改成了外公,自己也要改回姓馬,隻有這樣,老爸丟了十幾年的尊嚴才能撿起來。


    “我早就想過了,既要跟爸爸姓,也不能傷了外公的心。”封瀟瀟說,“我就叫馬鳴封瀟瀟,都不耽誤,以後見了外公還是喊親爺爺,有時候人隻是在乎形式和態度,不必為了這個傷了和氣。”


    馬曉偉暗暗驚詫,到底是自己的基因,從小就會左右逢源,見縫插針,不得罪任何一方,分得清麵子和裏子的關係,這孩子將來的成就怕是要超過自己哩。


    改名需要父母雙方書麵同意,現在是不可能征得封家人同意的,這事兒也急不得,再過一年,封瀟瀟上了高中,就可以在校園日常中使用新名字了,等滿了十八歲,在老爸的支持下去派出所改名,上了大學之後,名字就是自己決定的了,是叫馬鳴,還是馬鳴封瀟瀟,亦或是馬瀟瀟,都可以,但身份證上的姓氏必須是馬。


    ……


    又是嶄新的一天,封瀟瀟騎著山地車去上學,似乎和往常一樣,但又有些許的不同,今天的他,不但是造船廠退休書記的大孫子,還是總工程師的兒子,鑒於秦德昌沒後代,高明隻有一個女兒,四舍五入的話,自己就是造船廠皇朝的大阿哥了。


    封瀟瀟不斷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狂,不能坑爹,要低調親民,與民同樂,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古代帝王如此,政府企業領導如此,作為班幹部團幹部也是這個道理。


    在上學路上遇見同學,封瀟瀟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傲慢的不打招呼,而是熱情揮手,還問人家早飯吃了麽。


    相比去年,初三五班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首先是原來的醜小鴨易暖暖大變樣,牙套取下來,視力矯正了,佩戴了人工耳蝸,學習成績大大提高,整個人從內到外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別說一剪梅不再敢霸淩易暖暖,就是封瀟瀟都無法輕視這位女同學,畢竟人家和秦書記關係匪淺,坊間傳聞,秦書記要收向工的女兒做幹女兒呢,而且易暖暖和阿狸老師關係特好,和鄰居黃叔叔也是近鄰勝遠親,黑白兩道通吃了屬於是。


    再就是範不晚這個典型的差生,居然也絕地逆襲,可能是之前沒開竅吧,總之現在學習成績賊好,尤其數理化這種需要智商的,居然名列前茅,但語文政治這些需要花時間背的還是差點意思。


    初三畢業班,麵臨的是嚴酷的中考,上什麽學校,基本就能決定一個人一生的走向,船廠中學沒有高中部,大家的去向要麽是市裏的兩所普高,要麽是其他莫名其妙的三加二聯讀大專,最差的隻能上船廠技校,兩年就能出來實習,成為一名船廠青工,最強的可能去近江讀重點高中,或者私立學校什麽的。


    短短兩年,同班同學就會分成三六九等,如同快遞站的貨物,分別走上不同的人生軌跡,但不到終點,很難說哪條路是最好的,實際上沒有好壞之分,隻有適合與否。


    阿狸步行上班,家裏給她配備了一輛進口的奔馳威霆,上的滬c牌照,配的是退伍女兵的駕駛員,但是這段距離太不適合中大型mpv的通勤。


    每天早上船廠小區裏大量汽車電動車和行人出門上班,學校門口也是人多車多,開mpv過來還不如步行速度快。


    徐楠的職責是司機兼保鏢,月薪豐厚,但她似乎並不喜歡這份職業,對於一個曾經駕駛過步戰車的女車長來說,這種生活太過單調乏味,且沒有前途,每天懷揣著胡椒噴霧和甩棍把保護對象送到學校之後,她就坐在傳達室和劉大爺聊天。


    好在還有劉大爺,老人家喜歡聽徐楠講部隊裏的事情,百聽不厭。


    下午放學,範不晚從學校出來,背著書包來到玉梅餐飲,上樓,在不二燒烤的店堂裏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老爸範二。


    範二一直在跑路,他這種跑路和通緝犯有所不同,所以不用過於隱藏行蹤,和家裏也保持著聯絡,得知高朋撤訴後,他第一時間趕回來,打聽情況之後來到玉梅餐飲,看到自己創立的品牌被人家發揚光大,心中不免感慨。


    兒子長大了,舉手投足間很有點青年人的味道了,他告訴老爸,不二燒烤這個品牌是自己授權的,而且自己也占有股份,叔叔伯伯們對自己都很好,並沒有要搶奪自家老字號的意思。


    範二分得清好賴,這年頭不落井下石就是恩人,能幫你照顧兒子,把品牌維持下去,那簡直是再生父母了,他始終沒搞懂高朋為啥撤訴,看這意思,似乎兒子攀的這些幹親起到了作用。


    柔明銳在旁邊陪著說話,問範哥什麽想法。


    範二唏噓一陣,說我還是想單幹,回港務區把燒烤攤子支起來,我這個人不喜歡給人打工。


    至於不二這個品牌,做人沒有恩將仇報的道理,反正沒注冊商標,大家一起用就是。


    “我們可已經注冊了。”柔明銳說,現在不二燒烤是玉梅餐飲的一個子品牌,與黃皮虎火鍋,玉梅配菜同級別。


    “那我就另起個名字。”範二說,反正這邊有股份,也不耽誤掙錢,總之不能傷了和氣。


    “小兔崽子,學習成績咋樣了?”範二看向兒子,對兒子的學習成績他基本沒啥要求,隻要別被勒令退學就是好孩子。


    範不晚拿出幾張試卷,竟然都考了八十多分。


    “抄的吧?”範二笑道,“能抄出八十分也是能耐,這孩子有出息,不錯不錯,爸爸得獎勵你。”


    範不晚就問獎勵什麽好東西。


    範二說:“爸給你娶一個新媽,還不美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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